《救世主和坏文明》柑橘鹆

32、第 32 章

　　站点61。

　　奥尔加玛丽心情很好的哼着歌穿过走廊。

　　走廊装饰过，每隔十几米有一副画。

　　落地窗光线很好，奥尔加玛丽停下脚步，欣赏着眼前这幅画：浅蓝色的天空丝丝絮絮又轻又薄的云朵，郁郁葱葱的绿色草丛，漂亮的女孩子扶着白色的帽沿，眺望远方天空。她的裙摆很大，在风中摇曳，阳光照进来时流动着碎金般的微光。

　　奥尔加玛丽很喜欢这幅画，因为它总是让她想到自己小时候，父亲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穿过丛林的样子。那时她很害怕，陌生的环境让她瑟瑟发抖。她会抬头看向父亲，每当这时他就会冲她微微一笑，“不要怕，奥尔加玛丽。跟着我。”

　　“我们要去哪儿？”

　　父亲的手很宽大有很多茧，糙糙的，但她依然牢牢的握住，仿佛松开一点它就会从指尖溜走。

　　“是父亲工作的地方，是创造奇迹的地方。”

　　“奇迹？”

　　“是你不用害怕噩梦，担心黑暗，会打败一切坏蛋的地方。”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也是你未来会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

　　穿过这条走廊，尽头是公共办公室。这个区域很大，从左到右摆了一排一排的桌子，被隔板分成小块小块的办公区，隔板上印着白色的数字，从1到100，一共100块。

　　她侧头看去，左边第一排的办公桌上趴着一个男人。

　　他肥肥圆圆的身子挤在一张小小的功能椅里，半个身子趴在桌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手机。奥尔加玛丽能依稀看到屏幕上漂亮美女撅起的烈焰红唇。

　　她真受不了这油腻大叔。

　　她左右找了找，从旁边桌上抄起一支笔扔过去。笔砸在男人头上。他慌乱坐起来，他揉了揉头，左顾右盼，企鹅般胖胖的身躯扭来扭去，折腾的椅子嘎吱嘎吱响，感觉下一刻椅子就要从中断开。

　　然后他看到身后的奥尔加玛丽。

　　“是你啊！”他吐出一口气，安心靠回椅子刷手机。

　　“现在是上班时间！”奥尔加玛丽瞪他。“我看你别叫戈尔德鲁夫·穆吉克了！叫戈尔德鲁夫·油腻变态大叔算了！”

　　“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嘛……”戈尔德鲁夫缩缩脑袋，唉声叹气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该办的事情我都办完了！”

　　“我看是紫苑替你做完了吧！”奥尔加玛丽没好声好气道。

　　“什么叫替我做完！”戈尔德鲁夫不服气，“是同事间的互相帮助！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培养良好的工作氛围！奥尔加玛丽你不会是那种想要拱火职场内卷的邪恶领导吧？！”

　　坐在另外一排沉迷电脑的紫苑抬起头，“谢谢你重新定义上班摸鱼的合理性。”

　　奥尔加玛丽说，“还说不在偷懒！”

　　“不过，”紫苑说道，“最近确实很闲，没什么事。”

　　奥尔加玛丽下意识想反驳，但她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努力思考最近的事情……大脑空空如也，似乎，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难得的悠闲时光，没有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以前的他们，应该是很忙很忙的，虽然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她应该没记错。他们会整夜整夜掉头发的加班，戈尔德鲁夫会累到神智不清，他说我要从桌子上跳起来一头撞上天花板自杀，这是赤.裸裸的职场虐待！紫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发出嘲笑的声音，“你那身高跳起来灯都够不着。”

　　然后紫苑问奥尔加玛丽是有什么事吗？

　　奥尔加玛丽不确定。她似乎没有什么事，只是办公室坐久了，想来这边转转。

　　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

　　紫苑身前红色的灯忽然亮了，没有警报，只是恼人的一闪一闪。紧接着，房间前方的巨大幕布缓缓落下，房间尾端的数据放映机自动启动，系统内部后台的白色.界面投在屏幕上。红色的弹窗从最下面蹦出来，占据中间大半个屏幕，显眼的不得了。

　　“这是什么？”戈尔德鲁夫疑惑的挠挠头。

　　“你空空如也晃晃只有水声的大脑可以记点正事吗？！”奥尔加玛丽说，“这是来自其他站点的紧急联络，只是…… ”她认真找了下，“为什么是全区域全频道的广谱发送？”

　　“人有急事呗！”戈尔德鲁夫说。

　　紫苑点进去，输入密码，过了一道又一道密保程序，页面飞速跳转，快到奥尔加玛丽应接不暇。

　　最后解密出一行文字。

　　“站点147在询问我们61的具体位置，”紫苑道。

　　“……为什么用这个频道问啊！太奇怪了吧？！”戈尔德鲁夫直接阴谋论，“是不是哪家的坏东西想来阴我们？知道我们位置后准备过来捣乱？”

　　“那这阴谋可真光明正大！我倒希望他们这么做！”紫苑吐槽。

　　她把目光投向奥尔加玛丽，“所以，怎么说？”

　　“毕竟这个频道只有你这种有四级权限的人可以回复，我们只有看看的份。”紫苑耸耸肩，从座位上下来，给奥尔加玛丽让座，“你看怎么办咯。”

　　奥尔加玛丽走过去，“这是把基金会当垃圾桶吗？！这种乱七八糟的奇怪问题居然全频道紧急发送，简直搞笑！我当然不可—— ”

　　她的脚步停住了。

　　“怎么说？”戈尔德鲁夫从手机后面探出头，“有主意了？”

　　“这不是你能问的。旁敲侧击也不可以。”紫苑提醒道，“你要是不想体验D级人员的快乐一天，我给你的建议是闭上嘴巴和眼睛，就当自己五感间歇性失灵。”

　　“…… 不是。”奥尔加玛丽说道。

　　她缓缓看向他们，露出了一副充满迷茫又充满惊恐的表情，但脸上更多的还是空白，仿佛思考半路脱轨掉进了一片迷雾里，前方只有空白。

　　戈尔德鲁夫道，“……这总是可以问的吧？！我只是关心下朋友！绝对没有违规！”

　　“站点61在哪里？”奥尔加玛丽问道。

　　“嗯？我们当然是在——”紫苑停住了。

　　因为她发现，她也不知道。这应该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无论她怎么想，她都想不出来。

　　“戈尔德鲁夫，你还记得吗？”

　　“不，我也……不记得了。”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四下忽然陷入一阵恐怖的沉默。

　　“我们在站点61。”奥尔加玛丽说，她在确认她们还知道些什么。“我们是基金会工作的员工，是吧？”

　　“是的。”

　　“基金金会是个收容特殊异常的隐秘机构，站点61是基金会的其中一个站点。对吧？”

　　戈尔德鲁夫点头。

　　“好，下一个问题。”奥尔加玛丽凝视他们，“你们是谁？”

　　“是的，我知道你叫戈尔德鲁夫，你叫紫苑，但是，你们是谁？”

　　“你们来自哪里？我来自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我为什么会和你们一起工作？站点61到底做些什么？还有……”奥尔加玛丽环顾四周——乱糟糟的办公桌，没整理好的文件夹，贴在隔板上写到一半的字条，看到片尾按下暂停键的视频。

　　“这是一间可以容纳100个人的公共办公区，”她说道，“但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呢？”

　　十几米长空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人的电梯，寂静无声的大厅，这么大的地方，其他人都去哪了？

　　.
　　.

　　巴巴托斯走进房间，对雷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心乱了。”

　　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的雷夫缓缓睁开眼，瞳孔在灯光下是蓝绿色的，里面没有一丝倦意，他一直都醒着。

　　“站点147的消息本来不该传出去的。”巴巴托斯说，“你太想杀147的站长了。”

　　雷夫没有说话，他看着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为什么？”巴巴托斯问。

　　“他之前和我说了一些话。他说他理解我为什么会对基金失望和背叛O5。”雷夫说。

　　“哦？”巴巴托斯很感兴趣的挑起眉毛。

　　“他说我接受不了人类的恶。是的，基金会筛查后，在雪花石协议的默许下，他们对所有感染者有权就地斩杀，哪怕他们是毫不知情的平民。因为那片橙区的感染率超过了控制率，从宏观角度来说，基金会是结果论的正确。站长说我接受不了基金会作为‘正确人类恶’的一面。”

　　“他倒是很会说话。”

　　“倒不如说，任何形式上的人类恶我都无法接受……他说，我从来也不爱着人类。”雷夫说。

　　“我不理解。”巴巴托斯说。“你在基金会赴汤蹈火那么多年，现在还冒着生命危险做了这么多，这都不能证明你吗？”

　　“他说……”雷夫顿了下，脸上露出一丝厌倦和嫌恶的神情，“算了，不重要。一个死人临死前的胡言乱语罢了。”

　　“好吧。”巴巴托斯耸耸肩，“那就聊聊现在的事情。”

　　“147剩下那帮人全跑了，跑的真是比兔子还快，追都追不上，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我敢拿你的发际线打赌，他们要去找站点61，因为这是现在唯一还会对外界有反应的站点了。”

　　“不能让他们汇合，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巴巴托斯说，“毕竟【那个东西】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他们见不到61的。”雷夫淡淡说道，“他们只会死在半路，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谁？”

　　“不知道。”

　　“不知道？”

　　雷夫沉吟了下，“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安排的，什么时候见到他的，怎么安排的……这些我都一无所知。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什么东西确实过去找他们了。”

　　巴巴托斯露出困惑的神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确定？”

　　雷夫把桌上的书打开，从中找到一张撕成两半的书签。
　　“这就是证明。”

　　“我没有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他来过，我和他说过话，也许还商量了什么，说不定还一起聊了中午的披萨好不好吃。”他指了指垃圾桶里空空的披萨盒，虽然他从不记得自己中午有吃过披萨，“然后我们聊完，他离开了，我在遗忘一切之前撕掉了这个书签，这样之后的我可以知道这一切发生过。”

　　“甚至我还知道，你是和我们一起吃的披萨。”

　　“？！”

　　雷夫指了指巴巴托斯的口袋，他低下头，一团纸巾不知何时揣在他的右口袋里，【多米诺披萨】Logo的一角露在外面。

　　“这…… 不可能！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

　　“可能的。没有什么难的。”雷夫点点太阳穴，“要让任何事情神不知鬼不觉是很简单的，只要你完成它后，把所有关于它的记忆清空就行。比如说，你和我吃完披萨后，我把你吃饭的所有记忆，我的记忆，以及制作披萨的厨师，买披萨的人，送披萨的快递员…… 这个世界上所有相关的记忆抹掉就好。”

　　“这种级别和精度的记忆消除……”巴巴托斯感叹道。

　　雷夫微微一笑，他换了一个话题。
　　“基金会东海岸沦陷一共花了多长时间，你还记得吗？”

　　巴巴托斯回想了一下，“从爆发到O5死亡…… 大概七个月吧。”

　　“错了。”

　　“那十个月？”

　　“不对，是四年。”雷夫说道。“基金会的抵抗相当顽强，东海岸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撑了四年。”

　　“四年？！”巴巴托斯大吃一惊。

　　“是的，四年。所有人都以为东海岸半年就沦陷了，但没人觉得这沦陷的太快了吗？这速度太不合理了！”

　　“我以为是基金会在O5议会崩溃后溃败了…… ”

　　“如果基金会这么简单就能溃败，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更早，基金会就已经消失在地球上了。”雷夫摇头，“人类少了整整四年历史，没人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因为世界上这四年的记忆和痕迹全部被吃掉了，除了我。”

　　“虽然我也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勉强……靠点手段，记住了这么唯一一件事：那就是，已经过去了四年。

　　“这是什么失忆类的异能吗？”巴巴托斯问道。“就是那种遇到它，整个记忆都会被底朝天翻个遍，然后一键回收到垃圾桶里的那种。”

　　“也许异常更准确点。而且不，”雷夫叹了口气，“它不是，如果它真是失忆就好了……因为这样我就不用纠结如何收容他了。”

　　“你想收容它？”

　　“是的，等我和基金会一切结束后，我肯定要杀了他。”雷夫轻声说道。

　　巴巴托斯被震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可以说的哦。”雷夫冲他笑笑，“因为我们都会忘记的。”

　　“嗯？”

　　“他来了。”

　　“谁？那个异能者吗？”巴巴托斯四处打量，“来了吗？在哪里？”

　　“他一直在看着你。”

　　巴巴托斯疑惑地看向雷夫，那一瞬间，巴巴托斯定在了原地。他看到了，他确实看到了。雷夫的眼睛里有什么，空洞一样的存在——那绝不是雷夫的眼睛，那不可能是人类的眼睛！

　　巴巴托斯感到自己头盖骨剧烈刺痛，有什么东西，更高层面的力量压了下来，他呼吸困难。

　　巴巴托斯看到雷夫的嘴唇张张合合，他试图和自己说什么，然后……

　　然后？

　　.
　　.

　　巴巴托斯坐在椅子上，电脑屏幕上看到一半的文档。他眨眨眼。

　　他看向手里的餐巾纸——为什么他手里会握着一团餐巾纸？刚刚倒完水回来拿的吗？

　　巴巴托斯把它扔进垃圾桶。

　　日常里的一个小插曲，无足轻重，他揉揉眼睛，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