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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北狄王子 ...

  •   而今频频忆起当年,早已恍如隔世了。

      百千年的过隙时光本已悄然磨去藏于心底的往事,也不知是自遇见翼火的那一刻重始,抑或是以如今亲见他人阴阳两隔为端,思忆的潮水缓缓涌上心头,我又一次于清晰与模糊之间窥见我与单沛朝堂之上的再遇……

      殿试终于三月十五,春末夏初。殿试的结果也随之公示在使馆门口,承蒙天子赏识,我以探花之名被召入朝堂,幸得于礼部任职,辅理外藩交涉之事宜。

      自那日长安街上一游作别,而后再未得以同他相见之契机。我最终也没能明了他的身份,倒不曾想任职半月之余,同他于朝堂上相见了。

      他乃邻藩王子,随父兄不远千里朝拜天子。当我还于朝上讶异于他的出现,而他却淡然自若地冲我笑了笑,似乎于此相见他早已预见。

      朝堂之上,我同他并未有过多的交流,毕竟天子一直对内臣与外臣过多交涉颇为介怀。一不小心便落得勾结外藩有意造反之名,此类先例比比皆是。

      终究是我初来长安,不知局势。北狄归降依附天/朝不久,同其他归附国一般,不甘做天子之臣,常于边界蠢蠢欲动。遂,天子下令邀诸藩邦赴长安共赏灯节,而后,便也自然而然留下了诸藩邦嫡系子弟。

      单沛便也由此留在了长安。

      天/朝对外也称待各诸藩王公世子良善,于朝授之以书。

      我本闲职,自上次留下藩王子弟之后天/朝对外也许久未有嘱咐,我由是得以清闲,承蒙太子赏识,辅任太子侍读。

      因此,得与单沛于书宣院相见。

      太子仁厚,待单沛等人不甚友好,常能闲步信庭论文比武,倒也真如自家弟兄一般。

      论文,单沛自外藩来,如何能与太子相提并论。可比起武来,北狄狼子的野性也不是太子纸上谈兵那般功夫能扛得住的。

      见太子被单沛撂倒在地,我连忙制止了单沛,去扶起太子,他却推了推我的手,倔强着起来,道:“辞尘,你莫要插手。”

      “殿下,比试一番也便足够了,万一伤着了身子,臣无法向陛下交代。”

      单沛伸出手将太子拉起来,笑道:“辞尘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怎会伤着了殿下。”

      “是啊辞尘,孤无事,孤并非刀俎之下的鱼肉,哪能做任人宰割之事,孤自有分寸的,你莫再插手了。”

      太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毫不认输的气势,对单沛说道:“再来。”

      直直到了暮色渐深,俩人之间的比试才停止。

      太子回宫之后收拾了下身上的淤青,突然也想到了单沛,嘱托我在回府之际顺道给他拿些药去。

      此前太子同单沛比试还未曾见太子赏药,太子今朝举动,还真让我以为太子把单沛哪给伤着了,拿了药连忙出了宫门。

      想着今日他同太子比试应是劳累,到了单沛的府邸,便没烦让小厮通报,管家知晓我同单沛交好,直接带我去了他的卧房。将我带至,他也就离去了,我见单沛房门敞开,灯火还盛,抬脚踏入,朝内屋望了望,结果单沛躺在床上抱着本书翻来覆去,丝毫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

      我站在厅中,拔高声音故做打趣道:“世子这般精力,看来终究是太子多虑了。”

      “辞尘?”他听见我的声音立即坐起,急忙忙地下了床来迎我,笑得和孩童一般,“你怎么来了?”

      我将伤药塞进他的怀中,“奉太子命给世子您拿了些药膏过来。”

      他接过药把我拽进了屋,“又无旁人,可别叫我世子。”

      单沛世子称号是月余前皇帝亲封,四部及其他藩邦既愿归附,便也把故土封赐给了他们,另封藩王称号,这留于宫中为质的各王子也皆封为了世子。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以为他是因我这般称呼便疏远了他。

      可在好远的后来,忆起当年,我渐渐明白,那或许只是原因之一吧,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单沛来自北狄的那股傲气,让他们俯首称臣的王公名利,约莫是对他们的一种耻辱吧。

      进了里屋他端起药瓶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想起让你给我送药来了?”

      四下无人,便也免去了那些礼节,左右单沛也是个烦恼中原礼节的人。

      我自顾自地坐下,“殿下比在兴头上,多少力道重些,你查查可有哪擦伤磨伤抑或是淤青。”

      他笑着坐下,“殿下那功夫可伤不着我。”他扬了扬手里的药膏,惋惜着,“白费了殿下一番好意。”

      我看着他得意的模样甚觉好笑,“好,既然你无伤,那我便回去复命了。”说罢,便起身佯装离去。

      “欸?辞尘……”他紧忙拉住我,“这天色已晚,你还去殿下宫里做什么,你这做的是侍读还是侍……”他声音小了下去,我没再听清楚。

      “什么?”

      “没,无事……”他眼睛转了转,一切盘算都写在了脸上,“就,就是突然感到背后挺疼的,许是摔着了,辞尘你快帮我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凑近,紧接着就要脱下衣服。

      我揶揄道:“殿下那功夫不是伤不着你吗?”

      单沛动作一滞,接着反倒否认了先前所言,自抽起了嘴巴,“何人所言啊?近几日殿下武功精进不少,假以时日必然在我之上啊!”

      我对他这般过于奉承的话没有接下去的想法,从他手里拿过药膏示意他将衣物褪下。他欢喜地蹦上了床,脱完衣服乖乖趴着。

      他背上甚至都瞧不见新的淤青,可却有好几处伤疤,有刀痕也有鞭伤,它们在单沛背上狰狞。我看着他的伤痂,一直没有动作。

      单沛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我皮糙,不易显淤痕,但是着实疼,就这边……”他说着还假意指了指一处。

      我撂下药膏说道:“依我看,你这并非是淤青在体,而是旧伤复发吧。”

      他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翻过身盘腿坐在床上,“哪是什么旧伤,都是些皮外伤,早就好了。”

      我正声道:“你不是北狄王子吗?”

      他却借此同我嬉笑,那模样欠揍极了,“辞尘此般莫不是心疼我?”

      被他一问我竟有几分心虚,也道不出是何缘故,别过脸去随意应了声,“……好奇罢了。”

      他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半躺着道:“这有何稀奇?我们北狄王室可不如你们天/朝皇子公主般娇生惯养惯了,我自十二岁便跟着大哥去兵营同他们一并操练,第一次上战场是和周边小部落交战的时候,那年我十四岁。”

      他停顿了下,抬眸看了看我,接道:“不过,这伤吧……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军队里军法森严,加之我年幼不守规矩胡闹成性,仗着大哥是主将没少犯浑,每次犯了错便被我大哥拿鞭子抽,后来也就这样了。”

      我叹了口气,心里默想:该的。

      看着他还一副悠悠闲的模样,我亦起了玩心,假意问道:“还疼吗?”

      单沛还未知圈套,好似没料到我会这般问一样,盘腿乖巧地坐好,连忙回应,“啊?早不疼了,我说了我皮糙肉厚,都好了。”

      见他已然一只脚踏入陷阱,我便知他会错了意,逗着他道:“真不疼?”

      他仍然嬉笑着脸,道:“真不疼,没有大碍的,辞尘你不用担……”

      我打断他的话,将药膏放在床头,起身道:“那既然你已无大碍,我便先回去了。”

      他脸上的笑突然就僵住了,意识到自己被绕进去了之后悔恨地闭了闭眼,披上衣服就来拉住我。
      “辞尘,我……”

      我站在床边,回头盯着他,好奇他还能再说点什么。

      “我虽然没伤,但我一问不明想请教你……辞尘你看,太子殿下最近武功大有长进,我却还是听不明白师傅堂上所授之书,辞尘……”他双手拽住我的衣袖,两眼无辜的泛起可怜的水光,时不时眨巴几下似是在努力流出泪水。

      瞧见他这副模样真叫人狠不下心拒绝,我蓦地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赶紧扯出一条理由,“明日吧,现天色已晚。”

      “天色晚了你在我这歇下便是。”

      “你我身份……多有不妥。”

      “这有何不妥,辞尘你又并非女子……”

      “再如何你也是北狄王世子,乃外臣,如今更要久居长安,我今晚若是留在这了,明日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盯着你的人指不定能给你我扣上个什么私通谋反的罪名呢。”

      单沛闷闷道:“我如今已来长安为质,那些人为何还要这般盯着我,我父王若有谋逆之心,我此时也便不是这副处境了。”

      “朝堂上的风云多是如此,北狄王虽已降,可在天/朝也是拿了封号封地,更是有兵力可供支配调遣,就算陛下不提防,也很难不惹得有心之人惦记。”

      “辞尘你不是说我乃外臣……你如今和我说这些话,就当真不怕我拉着你谋逆啊?”

      我权当他是说的玩笑话,无所谓地回了声,“不怕。”

      他神色当场凝住,“辞尘……”

      “好了,再说下去,无罪也得有罪了,你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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