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影帝》时晓霏羽

9、答疑

　　“我的牛腩呢？”半个多月后，峋琰才再次出现在屿秋的公寓里。

　　“我去给你做。”屿秋不知道峋琰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一直都记得老板的要求，每隔一段时间就自觉的复习一遍，因此已经十分熟练了。

　　网络关注已经过去，屿秋还没有什么人气，出去逛逛街买买菜什么的还是很自由的。

　　当屿秋做好饭菜准备叫峋琰吃饭的时候，峋琰早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屿秋去卧室取了一条毛毯给峋琰盖上，又把一些饭菜放好，米饭调到保温模式后，才到书房继续没看完的书。

　　天色渐晚，峋琰慢慢转醒。

　　听到动静的屿秋放下手中的书，到洗漱间拿了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峋琰，“洗洗吧。”

　　“嗯。”峋琰接过毛巾，随意的擦了擦，问，“我睡了多久？”

　　屿秋把毛巾拿回洗漱间放下，又抬头看看表，说：“快四个小时了。”

　　“……”峋琰皱了皱眉。

　　屿秋把饭菜热了热后才重新端上桌，“吃饭吧。”

　　香气传来，峋琰突然就饿了。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桌前，“哟，厨艺见长啊。”

　　峋琰有些意外，才一段时间不见，那个只能做出一些普通家常菜的屿秋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西红柿炖牛腩、药膳鸡、松鼠鳜鱼、东坡肉、油爆大虾，还有一个水煮牛肉。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的。

　　“有些是刚刚重新热了一遍的，可能味道会差些。”屿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尝尝。”峋琰开拿起筷子先尝了尝牛腩。哟，味道不错呢！牛肉炖得很入味，肉质鲜嫩，酸甜适中。峋琰顿了顿，该不会是趁我睡着偷偷叫的外卖吧？

　　“怎……怎么？不好吃？”屿秋有些紧张，这些菜他反复做过很多次了，不应该有问题啊。

　　“哦不，不是，挺好吃的。”峋琰说，“真是你做的？”

　　“嗯。”屿秋松了一口气，轻轻的点点头。

　　“可以呀！”

　　峋琰把桌上的菜挨个儿尝了一遍。

　　虽然虾和鱼的味道稍微差了点，但总体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家伙，还是之前那个做出一堆黑暗料理的人吗？

　　“这段时间你都没来，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屿秋说。

　　峋琰没有理会不好意思的屿秋，一边吃一边自顾自的说：“前几天去参加剧宣了？”

　　“嗯……”

　　“你觉得枫佑怎么样？”峋琰貌似不经意的问。

　　“他……”屿秋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他工作的时候很认真。每次拍戏之前他都会认真分析接下来的剧情，揣摩人物心理和性格，对角色的动作和表情反复模拟……嗯，他人特别好。一开始的时候我有些紧张，都是他带着我，也教了我很多。上节目他也很照顾我……”

　　“喜欢他？”

　　“啊？”

　　“最近不是有粉丝站你俩的cp么。”

　　“只是蹭了剧的热度罢了，”屿秋说，“粉丝们能不骂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峋琰眯了眯眼，侧头看着屿秋。

　　“什么？”

　　“你喜欢他？”

　　“嗯……”屿秋想了想，说，“不算吧。我是想和他交朋友的，不过以他的人气和地位，估计过段时间也就把我忘了。而且，舒文姐也说过，在这个圈子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所以……我们也就是普通同事吧，哦，不对，应该是前同事了。剧宣已经全部结束了，以后应该也很难再见了。”

　　“还会常见的。”峋琰继续埋头吃饭，“圈子就这么大，以后各种晚会、活动什么的上面都会常见的。”

　　“哦。不过就算再见，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

　　峋琰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屿秋看了看峋琰，思量再三开口道，“这些天……”

　　“怎么？”峋琰轻笑，“想知道我去哪儿了？”

　　屿秋没说话，低头扒拉了一口白米饭。他也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逾越，哪有员工追问老板行踪的呢。

　　“之前拍的那部戏有些镜头被路透了，需要重新补拍。”峋琰说，“怎么，离开前没给你说，生气了？”

　　峋琰越发觉得屿秋像自己养的一只宠物猫了，尽管他以前并没有过养宠物的经历。

　　“不……不是……”屿秋的耳朵红了，突然觉得刚刚的话有一点向是要男朋友报备行程的感觉，莫名有些尴尬，赶紧解释道，“就是想到你的牛腩……”

　　“事出突然，所以走得有些急了，下次一定记得先给你说一声。”

　　峋家世代行商，家里人都很忙碌，实在没有多少温馨，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让峋琰很受用。

　　“接下来你有什么考虑？”峋琰问。

　　“我……我想拍戏。”算起来屿秋已经有大半年都没拍戏了，他很希望能接到新的剧本。签约后自己就一直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通告，屿秋总有一种被公司白养着的感觉。

　　“嗯，”峋琰点点头，“剧本明天让舒文给你送来。这次是一部小成本网剧的男二号，就当练手了。”

　　“好。”屿秋两眼放光，什么剧本都行，什么角色也无所谓，只要能有戏拍就行。

　　以前，没戏拍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意味着下一顿饭不知道在哪吃，意味着可能会被房东赶出去。现在，虽然签约了，有地方住，也有工资拿，但长时间不工作还是让屿秋觉得很不踏实。

　　“下周进组。”峋琰已经吃好了，放下筷子，说，“这次拍摄可能就两三个月，内容也比较简单，小张陪你去就行了。”

　　“嗯。”

　　“舒文只是你的经纪人，不可能随时跟在你身边，之后会给你配一个助理的。”

　　“好。”屿秋完全尊重公司的安排，反正对这些事情他也并不在意，他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去给你煮咖啡。”屿秋一边说着一边朝咖啡机走去。虽然他一直觉得晚上喝咖啡的习惯一点都不好。

　　“嗯。”峋琰也起身，站在屿秋身侧。

　　屿秋煮咖啡的手法还算熟练，峋琰偶尔会指点两句。两人合作完成了这项工作后，便一人端着一个杯子往客厅走去。

　　峋琰放下杯子，舒适的往沙发里一躺，“现代剧和古装剧你更喜欢哪个？”

　　屿秋略微思考了一下，说：“现代吧。总觉得古代人的生活还是离现实有些距离，人物心理比较难以揣摩，入戏之后也很难出戏。我没有学过表演，所以我只能靠自己的一些经历和对剧本的反复研读去代入角色，很多时候都是把自己当做人物本身的，所以……”

　　“沉浸式表演？”

　　“我也不知道，只是演戏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自己就是角色本身，是在镜头前讲述自己真实的一生。”

　　“所以你的表演才能那么真实？”

　　“你也会这样吗？”屿秋问。

　　“我？”峋琰没想到屿秋会突然提问，愣了愣，道，“不会。”

　　“哦……”屿秋似乎有些失望。

　　“对我来说演戏就是一份工作，没什么出戏入戏的。开拍的时候就带着对剧本和角色的理解，顺应剧情发展；下了戏角色就和我本人没什么关系了，我就是我。仅此而已。”

　　“真好……”

　　“你多拍几部之后自然就习惯了。每一个角色的形象性格都是千差万别的，我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只是我。如果下戏后还带着角色的话，那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了。”

　　“嗯。”屿秋点头。

　　“还有什么疑问？”

　　“你对粉丝和网络言论是怎么看的？”屿秋有好多东西想从峋琰处找到一个答案，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方式渐渐开始走向采访的模式了……

　　“不看。”峋琰心情不错，配合的回答道，“无论粉丝还是媒体都只是通过某种途径看到了某一个时刻的一个片段而已，他们并不知道事情完整的经过是什么样的，也不在乎完整的你是什么样的。很多人都只愿意选择性的去看和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些东西。有些东西不能解释，有些东西没必要解释。”

　　“没必要吗……”

　　“有必要吗？”峋琰轻笑，“千人千面，众口难调。你能让人人都满意？你能左右成千上万的言论？你能管住别人的手和嘴？就是你最亲近的人对你的看法也未必是一致的，你又如何让那些根本不曾真正见过你的人对你保持一致的理解和认识呢？”

　　“可是……”屿秋有疑。

　　“没什么好可是的，”峋琰说，“你想让众人看到什么，其实也是可以操作的。你看，之前那部剧如果按照剧情剪辑，你饰演的角色就是十恶不赦的，但是如果从角色本身的立场出发，却又是另一副忠心不二的面孔了。所以，当别人只能看到某一个面的时候，你就可以通过其他一些途径和方式去放大另一面，从而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左右观众的判断。”

　　“嗯……”

　　“再者，如果你的团队足够专业，那么你希望在公众面前树立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就是可以操作的了。有针对性的去放出一些物料，改变甚至重塑形象就可以了。至于你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多人在意。”

　　“可是……我只想在剧组演戏，我不想在生活中也拿着别人给的剧本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屿秋小声道。

　　其实道理屿秋都明白，只是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想做好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在不同人眼里本就有不同的意义？就算你只想做你自己，你也没办法改变和左右你在别人眼里的样子。”峋琰说，“你说你不想在生活中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随心所欲呢？谁不是在某些场合，不得已的说着一些违心的话，做着一些自己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呢？”

　　“……”屿秋无话可说，确实，在这个合同里的甲方，在另一个合同里也会是乙方，没有人能永远只做甲方的。

　　“但是，无论世界多复杂，无论别人怎么看，我都希望你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我会尽可能的让你只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谢谢。”屿秋真诚道，“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回答过我的问题，也从来没人这么真心的和我分享这些宝贵的经验。我没有那么天真，我知道事实很难尽如人意。我只是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去给大家展现真实的一面，尽可能的少一些虚伪造作。”

　　“我明白。”峋琰看着屿秋，好像突然看到了某一时刻的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签你吗？”

　　“不知道。”

　　这个问题屿秋想过很多次，但始终找不到答案。自己既没专业系统的学习，也没有过人的特长。在遇到峋琰之前，他连一个拿得出手的角色都没有，是千千万万个群演中最最普通的一个。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那么幸运。

　　“因为真。”峋琰坐直身体，又靠近屿秋一些，看着他的眼睛，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从你眼里看到了倔强和真诚。后来，无论是工作态度还是为人处世，你都是这副真诚的样子。我给你的合同，你拒绝了两次，一定要到自己能够有一些东西能拿出手的时候才愿意接受。对我，你虽然感激，但并没有任何攀附之心。你自信，也足够努力。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

　　峋琰说完，重新躺回沙发里，懒懒的道：“其实，最主要的是，我觉得你能为我挣钱。”

　　“嗯。”屿秋点点头，认真道，“我会努力为公司挣钱的。”

　　峋琰无奈，敢情我之前说了这么多，你就听进去了最后一句？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峋琰丢下一句“走了”便离开了。

　　屿秋还在细品刚刚峋琰的一番话，久久没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