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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叶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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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入秋,今年的秋老虎尤其的嚣张,天气依然燥热的厉害,秋蝉嘶鸣,似乎想要将所有力气挥发干净,拼命的呐喊着。
只是这样的喧嚣并没能让人提起精神,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正好眠,每日总有些片刻让人产生昏昏欲睡的欲望。苏景趴在胡桃木的长桌上,一手垫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白色的桔梗花,手指捻在花杆上,轻轻转动,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桌上放着一个深褐色船型的陶制浅盆,盆里一层清水将将没过最左侧摆放的剑山少许。叶夕将用细铁丝弯好型的一枝紫叶李的枝条插在剑山上。
苏景放下花,抻了个长长的懒腰,看向窗外,不知何时烈阳已被乌云遮蔽,天气急速变得阴沉沉的,堪比翻书的速度,“看来要有一场大雨,来的时候太阳还晒的厉害。”
叶夕见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显然是在自言自语,也就没作声,只是浅浅笑了下,便继续在桌上摆放的花材里挑拣着理想的花材,叶夕将挑拣出的卫矛和扁柏在陶盆前比划了下位置,稍稍修剪了下长度后才插在剑山上。左右看了看,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插上苏景刚刚拿在手里的白桔梗,又拿了支还是花苞的白桔梗修剪出合适的长度,插在刚刚那支旁边,在最后方的位置点缀了小支的红豆,若隐若现的,增添出一抹亮色,终于完成了这份插花作品。
叶夕将桌子上杂七杂八的物品整理完后,又拿了相机将刚刚弄好的插花作品拍了下来,才让店员端去外间摆在花架上预留的位置,在外间各类鲜花的繁茂拥簇下,更加突显了这盆插花的清淡简洁,如秋日里的第一缕清风,清爽袭人。
照片拍的很好,连最基本的调色都不需要,叶夕只简单编辑了下,在照片右下角加了店铺的名字的水印“一花一葉”,随后发到了店铺微信的朋友圈和微博,配字:白桔梗,永恒的爱,亦或无望的爱。
雨点终于落下,起先只是零星的打在玻璃窗上,逐渐汇聚,慢慢的蜿蜒而下,留下一条水痕,然后再次被新的雨点覆盖。
苏景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点在窗玻璃上,跟着雨滴滑落的轨迹一同轻轻划着,周而复始,直到雨越下越大,窗玻璃上再寻不到雨滴,变成急速下滑的雨幕。
叶夕泡了壶红茶,给苏景倒了一杯,放置到她身前,苏景收回神思,指尖沿着杯口轻划一圈,温热的茶水氤氲了指腹。
叶夕喝了口茶,看着窗外的雨,绽开了一个清浅的笑容,似是怀念,似是感慨:“我还记得认识学姐的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雨。”
苏景笑了,一时也有些感慨,“时间过的可真快。”
叶夕默然,七年了,她和苏景相识已经七年,一天一天的看,好像每一天都很长,可是一年一年的去回首,又好像许多事都还是不久前才发生的,细思起来才发现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和苏景相识的时候,她刚刚大一,苏景已经大四,那天和今天一样,下午的时候天气还是晴好的,到了傍晚才开始落雨,本以为很快就会停歇,不想却是越下越大。
苏景从学校图书馆出来,正撑开伞,琢磨着是先回宿舍还是先去食堂,撇了眼旁边,见到一个女生正站在走廊上,伸手接着雨水走神,冷冷清清的。苏景晃晃手上的雨伞,“你没带伞吗?你住哪栋宿舍?一起走呗。”
叶夕从不是自来熟的性格,面对陌生人的好意有些无所适从,有些紧张的开口拒绝:“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等雨小点再走。”
苏景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拘谨,想也没想,直接将她拽到了伞下,“那你怕是要等到明天了,走吧。”
叶夕只得说了宿舍楼编号,苏景见对方拘谨的样子,也就没再搭话,免得她更不自在。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伞下的两个人不发一声,愈吵愈静,愈静愈吵。直到将叶夕送到宿舍楼下,叶夕有些腼腆的跟她道谢,苏景摆摆手,转身就走了,很是潇洒。
那时叶夕觉得这不过是一次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缘分,就像雨水一样,天晴过后便再无瓜葛,不想校园就那么大,总有再相逢的时候,不同于那天伞下的安静少言,苏景其实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似乎从不曾有过任何烦恼。
那时候叶夕刚入学不久,对学校还不算熟,加上性格冷僻,也没什么朋友,苏景热情的笑容,既让她无所适从,又让她难以抵抗。
相熟后得知苏景是安市人,叶夕幼年曾在安市住过几年,这让她对苏景多了一份亲近,不知不觉间,这个即将毕业的学姐,成了她那时在这个学校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友人。
苏景跟她说哪个食堂哪个小吃好吃,外面哪个馆子最经济实惠,给她介绍自己的舍友,给她推荐合适的选修课程,偶尔也说学长学姐们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校园异闻,还有学校里各种小八卦。
随着一点点相熟,即使算不上至交好友,但也是不错的朋友。苏景毕业后,因为同宿舍的好友保研成功,偶尔也会回来学校,两人也没断了联络,随着苏景工作的忙碌,叶夕课业的增加,联系渐渐的也就少了,等到叶夕毕业的时候,两人几乎没了往来,后来彻底断了联络。
去年刚入夏的时候,叶夕开了这间花店,巧的是就在苏景的住所附近,两人的交往一点点的又频繁起来,到了休息日的下午,苏景常常会在叶夕这里窝上一个下午,也许是因为年岁渐长,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变得成稳了,比起过去在学校时候的滔滔不绝,爱笑爱闹,相比较而言实在是变得安静沉稳了许多。
叶夕的花店虽然开业也才短短一年,在业内却是小有名气,照片发布不久,店里的白桔梗就被订购一空,苏景打趣说:“小夕,我觉得我真该在这旁边也开个花店,每天守着手机,你推什么,我就进什么货,绝对不会少赚。”
叶夕依旧只是笑笑,苏景喝完杯中茶水,说了正事:“小雨的飞机晚上到,有空给我包束花呗。”
叶夕点头:“好,学姐可以挑一下主材,我再给你适当搭配一下。”
苏景最后选了黑海芋,说是黑海芋,其实是深紫色,过分深重的紫色,乍一眼看才像是黑色,苏景觉得陈小雨应该会喜欢。
叶夕给她搭了几只火焰兰,坠以圆叶尤加利,选了合适颜色的彩纸搭配妥当,系上层层叠叠的包装缎带,花束便包好了。
苏景接过花束,满满的惊艳,一边拿手机拍照,一边慨叹,“小夕手艺真好,其实当时知道这家花店是你开的的时候还挺意外的,真是想不到。”
苏景是金融专业毕业的,想着在一家财经杂志做编辑,专业还算对口,叶夕是管理系的,实在很难和花店联系到一起。
叶夕也有些感慨:“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转眼这家店都开了一年了。”叶夕说完,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即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
苏景恰巧手机响了,就没注意到叶夕略带异样的神情,苏景看来电显示是陈风,便接了。
“喂,嗯,对,我还在小夕这,行,那我就不回去了,待会儿见。”
苏景并没避讳叶夕,叶夕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也不多问,苏景挂了电话,才开口同叶夕说:“陈风等下过来接我一起去机场,过几天等小雨安顿完了,咱们再一块儿聚聚。”
叶夕答应下来,又寒暄了两句,苏景便抱着花,拿了包,叶夕陪她走到店门口,陈风开着车刚到,撑着伞走过来,对叶夕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又笑着对苏景道:“景姐。”
苏景朝叶夕挥了挥手,“走了。”
叶夕:“拜拜。”
陈风将大半的雨伞都让给了苏景,自己半边肩膀已经湿了大半,陈风帮苏景拉开副驾驶的门,等苏景坐好了,才从车前绕回主驾驶室。
叶夕站在店门口看着车子离去,才转身回了店里,面上笑容却是不减,她很喜欢苏景,或者说是羡慕苏景,喜欢她以前的热情、开朗,也喜欢她现在的温雅知性,羡慕她拥有许多爱,又不吝啬给予他人爱,让人觉得温暖。
要说缺憾,也不是没有,比如感情迟钝,这让她有些同情陈风,她和陈风寥寥见过几面,陈风是陈小雨弟弟,两人是龙凤胎,出生相差不过十来分钟,陈小雨和苏景是大学同学,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苏景和叶夕再次热络之后和她提过原本还打算撮合她和陈风,只是跟陈风提了一下之后就被无情的否决了,听苏景的语气显然还觉得挺遗憾的。陈风确实很好,只是且不说她自己,就是陈风,她也一眼便能看出陈风喜欢的是苏景,大概每一个熟识他们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有苏景当局者迷。
也许是因为苏景和陈小雨的感情好的比亲姐妹更甚,就理所应当把对方的弟弟当作是自己的弟弟了,似乎从没把他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的成年的男性来看,对于这个因果关系,叶夕一直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苏景和陈风住在一起,因为陈风工作的地方距离自己家比较远,又离苏景的住处很近,于是苏景就让他住自己的屋子了,这么撇脚的理由,叶夕不懂苏景居然就这么毫无怀疑的完全相信了,所谓一叶障目,大抵说的就是如此了吧。
两人已经在一起住了一年半,苏景愣是依然无所察觉,叶夕也没想过要提醒什么,可能是因为从她们相识的时候起,虽然她总是笑着,可偶尔莫名的沉默,忽然的走神,眼角偶然的忧伤,她觉得她心里应是藏了些什么。叶夕没有问过,苏景既然不说,自然是不想提起,既如此,她又何必去惹人不快呢。
后来叶夕还是从苏景的舍友们口中偶然提及,才隐约猜到一些,约莫是跟苏景的初恋有关,叶夕知道的不多,苏景和她认识的时候,俩人已经分手了。
苏景从没跟叶夕提那段感情,可能是叶夕和苏景认识的时候,苏景刚和男朋友分手不久,不想也不愿提起伤痛,再后来也就没必要提了。叶夕不爱探究他人隐私,所知也不过从苏景舍友那听过的一两件小事,就连那人名字都没过问。
她和苏景相识七年,苏景从未跟她提过那段感情,也从没听说过苏景再与谁交往过,叶夕偶尔也会有些好奇,当年苏景的那个初恋男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让她久久难以释怀,甚至令她忽视了身边如此优秀的人,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并没有想过去探寻。
在叶夕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好合适的度,她和苏景无论是学姐和学妹,还是关系不错的友人,都没必要去追根究底,就像苏景也不会问她过于私隐的事情一样,每个人都有些难以宣之于口的旧事,苏景如此,她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