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箱庭之外 人间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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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摇晃杯子，酒中的冰块撞到杯壁发出脆响，夹杂在酒吧舒缓的音乐中。他举着酒杯，透过酒液与冰块观察这个世界。
Lupin酒吧今天人很少，没有可以让他搭讪的女性。友人也没有来。他脚掌用力，让椅子带着自己转圈。整个世界就像被旋入酒精中，略显昏暗的酒吧的灯光在杯中世界一闪而过，让他想到横滨那些隐秘的街道，那些晦暗的眼神。
“老板，像往常一样。”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把椅子停下来，笑着向来人挥手：“晚上好，织田作。”
“晚上好。”
男人，织田作之助平平地应道。
属于他的那杯酒不多时就被端来，织田作轻声道了谢。
“安吾呢？”织田作端起酒杯，“还没来吗？”
“没有哦，”太宰懒洋洋地躬着背，一手支在下巴上，“估计最近很忙。”
织田作“嗯”了一声。
太宰趴到了桌子上：“织田作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我无聊得想死。”
因为姿势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不管无不无聊，你总是想死吧。如果坂口安吾在，大概会这么说。
织田作努力想了一下：“嗯……确实有那么一件，我最近遇到了咒术师。”
“咒术师吗，那还真是罕见。”
太宰稍微在桌子上撑起自己的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女性，”织田作说，“应该称为女孩子吧。”
“诶……那还真是更罕见了……”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天因为某些事去的地方比较偏僻，结果发现有个女孩在和咒灵战斗，祓除后昏死了过去……我把她送到了医院。”
“然后呢？”
“啊……她醒来后和她兄长联络，核实身份之后就被带走了，她哥哥给了我一大笔钱。”
“那还真是不错！”
织田作语调平缓：“实际上治疗的费用没有那么多，但是我却找不到可以归还的人了。”
太宰笑了：“你想把治疗费之外的钱退回给他们？”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退回去。在那之后我又一次遇见了那个女孩，我提出要退回费用，但是她拒绝了，她说我都做爸爸了，这些钱算是给孩子买礼物的。”
太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的肩膀颤抖着。看得出来是在憋笑，而且憋得不大用心。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我说她怎么知道我当爸爸的，她告诉我上次她在医院的时候看到我拿了给孩子们的衣服和玩具。而且我看起来真的很像爸爸。”
太宰治这回没有憋笑，他毫不犹豫地笑出了声，顺带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然后呢然后呢？”
“我说是收养的孩子。她说那就更应该收着了，毕竟我现在又当爸爸又当妈妈。她还问我能不能去看一看那些孩子。我就带她去了，孩子们很喜欢她，她看着好像也很高兴。我因为还要工作就先走了。”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酒当做润嗓子：“回来的时候，她给他们讲故事。那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很有意思的故事？”
“很神奇的故事，”织田作说，“她是口述，表述却非常清晰。”
太宰从桌子上爬起来：“诶？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织田作摇了摇头：“我很难表达出来，关于内容其实我只听到了后半部分，但是她说的话语，对于这个故事的叙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到我来了，而且天色黑了，所以就和孩子们告别。我送她出门，我总觉得那种表述能力非比寻常，说她是不是写过小说什么的。”
“她说自己写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问我是不是也写小说。我说是，但是总感觉写不成型，写写停停。”
“我也是。她说。您是个了不起的人，收养了这样多的孩子。”
织田作仰起头，看着酒吧的灯。
他自认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之所以做这些事，不过是想为了洗清过去的沉重的罪孽。然而他也清楚，人命并不是能放到天平上的计量物，不是单纯的加一减一的数字。有些罪过一旦犯下，穷尽一生也极难弥补。
很久很久，他没有说话，太宰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她说，人与人的羁绊很重要，就像是在港口拴着船只的绳一样。”
太宰道：“但是如果船只一直被拴在港口，那不就丧失了它作为船只的意义了吗？”
织田作歪了歪头，若有所思：“也是。”
太宰向他举杯，冰有小部分化了，水汽沿着杯壁落在桌上。
织田作也举杯：“为了什么干杯呢？”
太宰闭上眼想了想：“那就……为了人间的港口吧。”
两人的杯子相撞，脆响淹没在酒吧的音乐中。
*
太宰治盯着天花板，窗外已经越来越亮，但是他仍然不感到困倦。最后只能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从床上起来。
过去的回忆有些宛如陈年酒酿一般，在晚上饮上一小杯，头脑昏昏沉沉。他有时难免厌恶自己极佳的记忆，那么多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喝了多少酒吃过多少药，依然像什么污渍一样残留着。
他把被子整理了一下，开始洗漱。
这是他叛逃的第二个星期，成了港/黑的叛徒，一般人会选择前往国外，远走高飞，但是他留在了横滨。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此时估计有很多人打算抓他，理清新帐旧帐，各路关卡很严。还有就是他要看着这座城市。
他吐掉牙膏沫。
污泥里的城市。
*
遇到五条薰，其实是一个意外。他为了避免过去的仇家找上门——不是因为害怕，是感觉可能会在现在不干不净的档案是再填几笔，再拖延他去武装侦探社的时间。他居住在镭钵街的附近，那里乱成一团，是最合适的。
尽管他没有个侦探社的社员有正面接触，但在有意无意地观望着他们的情况。他大概知道江户川乱步接了什么案子。由于侦探的行动相较于其他人看起来大张旗鼓，所以最容易掌握路线。
他把五条薰推了过去。
御三家，咒术师，这些年来总体来说还是游离于政府的管控之外。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咒术师家族，还有一些不具备天赋的人接收家族里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家业，他们开拓新的市场，积极参政，这些都成了笼罩咒术师家族的一层黑布。只要他们还存在，作为管理异常事件的异能特务科就极难和他们接触。
御三家的公主。这是一个机会，毫无疑问。而且她的兄长还是那个五条悟。
他在五条薰身上装了小型的定位仪。然而事情一路发现也算出人意料，等到他再去见到她时，只有一个女人抱着她的尸体。
这时“五条薰”却缓缓睁开眼：“长崎万叶？”
他看到女人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是不同于五条薰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点上位者的气息。要说的话，很有可能是她的那位兄长五条悟……性格……人格，不，应该是灵魂吧。
“把她送到武装侦探社吧。”
女人一个手刀打晕了“五条薰”，警觉地望向他。
“那里至少可以保护她的生命安全，她的事情，你也帮她做不了决定吧？”
女人没有说话，随即她抱起女孩，消失在了人群中。
*
所有的点连成线，出现在他脑中。
事件的真相，未来的发展，可采取的策略，一点点计算出来。
他一度不愿使用这种能力，从焚烧大衣的时候开始，他有意控制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所谓的“最优解”还是不断出现在他脑中。这并非是他天生的能力，而是后天不断被培养出来的意识。起先他只是早慧，辨识人心。这些是森教他的。
男人的教法并不是单纯找时间和他开课讲述，他没有时间，太宰也并非庸才。只需在必要的时候说几句，在处理一些事情时和太宰聊几句话。一开始两人还有其他话可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只剩下了任务的交接。
他对森，如今谈不上恨，也不是厌恶，反倒百感交集。一片混沌。人心最难看清，越是自己的真实想法，自己反而越不清楚。
最优解。
那个叫做长崎万叶的女人会死。
他忽然想起了织田作。
*
他还见过一次长崎万叶，在横滨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女人红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着。他问她什么事。她说我来道谢。
他说：“你别去了。”
女人的眼神很平静：“我得去。”
也许是因为就要死了，什么都可以吐干净。女人说，五条薰待她很好，可她有罪要赎。
她的表情很轻松。她就要解脱了。
太宰说，她不会为你这个决定而感到高兴的。
他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诧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女人说，到这一刻，我才感觉自己有着方向，不是在茫茫大海中飘着。我这才有了活着的实感。
太宰治没来由的，想起来了他和织田作的对话。他忽然意识到，绳索并非有型。生命如舟，在海中起伏飘摇不定。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牵着他们，告诉他们人间的所在地，使他们别人大海里迷失方向。
也许他早就意识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箱庭之外 人间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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