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到来之声》清风在野

17、见证者

　　长腿跋涉，俩人终于到了学校餐厅。
　　周沐把峦宗寅安排在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位置。
　　这意思很明显他去打俩人的饭，峦宗寅想要争取一下打饭的殊荣，但是他刚说了个我字，看周沐已经留下他离开，连峦宗寅吃什么都没问一句，周沐快步穿梭过同龄人群，挺拔坚硬的的背影就那么让峦宗寅安静了下去。
　　同样的校服，不同人穿上果真是不一样的模样。

　　穿过人群，周沐到了7号窗口排队，前面有两个女生，本来一直低着头，其中一个注意到了周沐，然后拍了拍同伴，同伴转身悄咪咪地看了周沐一眼，周沐一直偏头看着窗口柜台，根本没发现有人在偷看自己。
　　俩女孩耳凑耳说了挺久，貌似说到了周沐曾经某个耀眼的瞬间，俩姑娘模样特别激动，峦宗寅忍不住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哟，还挺受欢迎啊。
　　但紧接着又想起了自己还未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周沐到底念了哪一个小学。

　　忽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峦宗寅的手放进裤兜里，先是异样的触感，摸索一瞬摸到手机边缘然后掏了出来，是秦女士发来的消息
　　--下午行李就到了，好好收着。注意健康。
　　看到最后四个字峦宗寅的表情是彻底冷了下去，捏着手机塞回兜里，但因为动作有些激烈，兜里的折纸边缘刹那变成利刃划过食指指甲盖上面的皮肤，全手部皮肤最嫩处，一阵细痛泛起，估计是划破了。
　　不过还好校服裤兜大，峦宗寅在吃饭过程中几乎没把手掏出来，用拇指使劲摁着伤口，周沐吃饭倒也安静，只是峦宗寅不小心被辣椒呛到时，周沐主动迅速拧开了打饭时一起带回来的苏打水。
　　愣了一下，峦宗寅握住瓶子，随后注意到苏打水是常温的，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大热天的，你居然买常温的。”虽这么说，但是他毫不犹豫把瓶子举到了嘴边。
　　刚喝了一口，周沐突然说：“你受伤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言下之意是你受伤了不能喝冰。
　　峦宗寅喝了一口就停下了，因为他心虚，之后又静悄悄开始吃饭，但周沐没打算罢休：“伤口在什么部位。”
　　这时，峦宗寅突然就产生了逆反心理，不想顺着周沐的意思了，就喜欢周沐为他的伤口上心的模样。
　　“你就这么笃定我受伤了？”峦宗寅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周沐给他打的是宫保鸡丁，据说是学校的招牌菜，第一次吃食堂理应吃招牌。
　　峦宗寅嘴上没说，但是方才要是周沐问一句你有什么忌口吗，他铁定会说一句鸡肉类的菜，但是现在饭都打过来了，峦宗寅只当是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方才都没怎么细看盘里的东西，搅拌了两下，把鸡肉块用米饭盖住，然后吃了起来。
　　“你的整个状态都暗示着你身上有伤口，还不小，应该在肋骨处。”周沐抛出了自己的分析依据和结果，峦宗寅心说你也太给我面子了，光天化日下我是左侧朝地面摔得，伤口肯定是左侧上半身。
　　为啥不干脆直接说出来呢，怕他提纲上线胁迫周沐主动扒校服，难道是害羞？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了，峦宗寅想要耍人玩儿的心思更浓了，想要把周沐的遮羞布取下来，想看看周沐恼羞成怒的模样。周沐这种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众人心中的道德楷模，峦宗寅特别想看看他被捉弄后又羞又气的模样，一定很有意思。
　　峦宗寅莫名坚信，经历过这些恶作剧带来的情绪之后，周沐和他之间的关系会更加亲近自然，峦宗寅有些迫不及待验收这样的成果。
　　“你真的想多了，我身上没有伤口，手臂上的那块儿已经结痂了，至于脸上的”峦宗寅说完又塞了一口饭进嘴里，然后把饭堆到左侧口腔中没咀嚼，然后给周沐晒脸颊上的伤口。

　　峦宗寅没有咀嚼堆积在左侧口腔中的饭粒，由于饭粒的顶称作用，峦宗寅的左侧脸颊逐渐缓缓鼓起来，白皙面颊上原本细碎的擦伤呈现的更加清晰了。
　　周沐盯着五六条血痕看着，伤口已经结痂了，周围也泛着红，但是在更大的区域内，伤口四周泛着粉红色，和峦宗寅此时因为咬弄勺子而变粉的嘴唇相映。
　　这一瞬间周沐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可爱的少年，可爱的想让人保护，可爱的也想让人侵犯。
　　但后者被周沐下意识地屏蔽掉了。

　　一下午的课真是又长又无聊，但是老师们作业留的非常积极大方。晚课下了之后，其他人陆续背着厚顶的书包离开了教室，周沐动作缓慢，掏出了6章卷子平整地摆放在书桌上，然后拿出深绿色的文件袋把卷子装了起来。
　　啧啧，真是一个乖巧的学生，这应该从小就是老师特别喜欢的学生模样吧。
　　峦宗寅这么想着，几次想要开口，但是看到周沐把那些字一个比一个小的一一整理起来就想打退堂鼓，但手机里的短信还躺着呢，他所有东西到了，他不可能不收，何况里面确实有些自己重要的的东西，但是他现在收不了，现在的这腿别说是搬东西爬楼梯，就是在平地上走路也费劲，迫切需要一个帮手。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一残废，非常需要一个帮手来帮助他干体力活。
　　但这事他只希望在这件事情上帮助他的只是周沐而已。
　　这个任务出现之始，峦宗寅就把周沐默认成了助手。
　　为什么呢？大概就是这个人实质地让他意识到，来到这里也可以成为一个好的开端，只要峦宗寅正眼去看那些好的东西，这的确是周沐提醒他的。其实峦宗寅已经做好了放纵的准备，或许在学业上可以保持和原本差不多的成绩，但是在生活上他的确准备好了放纵的准备，随便上课，随便和人打交道，反正一个月前他就开始这么做了，当然他的行为也奏效了，惹得父母头疼，惹怒了校霸和校霸起争执，于是峦宗寅做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越界的事情，他和别人约架还赢了，但是他开心不起来，峦宗寅想要以这些堕落的事情来重塑他的世界观，反正他的世界观就没有完整过，再一次回炉重造也不是不可能，他在学校旷课，泡吧，不好好吃饭，别的男生延续了五六年的事情他做了一个星期就觉得恶心无比，从心底里鄙视自己，连续几天在街头无措地闲逛，觉得这一生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要不一死了之，但也是那一刻峦宗寅才是真正地瞧不起自己，他被亲生父母排斥，被人渣同学指着鼻子说他是败类的时候也没有瞧不上自己，于是峦宗寅放弃了堕落，想要找回自己，尽管一无所有但是狂妄潇洒的自己，但是放纵过后就需要洗涤灵魂，峦宗寅自虐般地开始自我拯救，过程中他终于被彻底放弃遣回到了这座城市，进了嘉禾，成了周沐的同桌。他古怪的新同桌最终渡了峦宗寅。
　　初次见面峦宗寅那么和周沐过不去，也只不过周沐是他曾经期许过的未来中自己的模样。
　　争锋相对后回头仔细一想，峦宗寅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憧憬那个人的模样，提前见识了以后才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所以他自然把周沐默认成了见证者，见证他即将正式和过去斩断联系，然后再一次在这座城市开始，朝着自己原本期许的未来努力。
　　这个过程突然变得尤其重要，重要到峦宗寅已经非常迫不及待留住周沐。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峦宗寅终于鼓足勇气向周沐求助。
　　周沐刚把物理袖珍工具书放进了包里，偏头盯着峦宗寅。
　　峦宗寅把早就打开的短信举到周沐跟前，“我的行李到了，我一个人恐怕搬不完。”
　　周沐依旧盯着他没说话，峦宗寅赶紧开口：“我不会让你白付出劳动力，你要是愿意晚上请你吃烤串吧。”
　　周沐貌似很满意他这个态度，“帮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没想到是这种答复，峦宗寅思考了三秒周沐有可能会提出的条件，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对自己有威胁的事情，于是他点头了：“可以。”
　　说了有条件，但是周沐又没有提出自己的条件，加快速度收拾完东西，他背上了书包。
　　俩人走出教室，先回了一趟宿舍，峦宗寅提议先把书包放回去。路上峦宗寅心里浮现一个计划，如果周沐一会儿要同意，峦宗寅打算在宿舍里简单地招待周沐，当做是一个新开始的实质见证了。
　　完美。
　　但是临到了宿舍门口，峦宗寅心里有些忐忑，害怕给周沐开门让他进宿舍。这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哪里脏或者有什么气味，峦宗寅也没有推卸责任的余地，突然他有点头大。
　　但是看到一旁的周沐安静地站在一边，峦宗寅感觉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大家都是男孩子，而且他也是昨天才到的，最重要的是周沐并不像是那种苛刻的人，相反他挺温柔的。
　　不然峦宗寅也不会只对这个人有憧憬，这么想着他拧紧了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看来他还是不够成熟啊，得努力变成周沐这样才行啊。
　　身后周沐的步伐紧紧跟上他的，峦宗寅把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我们是现在点烤肉，还是干完活出去吃。”
　　后面人半天没声，峦宗寅转过身发现周沐就近在咫尺，周沐一直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是在观察什么，峦宗寅顿时有些紧张还好奇周沐到底在看什么，“你刚怎么不说话？”
　　修长的食指一直摸索着书包肩带，周沐盯着峦宗寅的脸看，深色的瞳孔实在过于专注，“我说过我有条件。”
　　“哦，”峦宗寅愣了一下，想起这事倒有些意外，估计周沐应该很少这么和人交易，于是半开玩笑地语气回应，“你说。”
　　周沐一字一句道：“把T恤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