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十四州》陇上疏林

16、重逢

　　他跳进水流里，忽然感觉无数纷杂的幻觉涌上心头。似乎看到高寒的脸一闪而过，他心下一惊，赶紧屏住了呼吸。总归他不用呼吸。散乱的幻觉在几个呼吸间闪灭。
　　糟了，他心里一惊，赶紧闪身到了容子英身边。看到他紧闭双眼，面色不善。迅速的抱住容子英的腰，带他往水面上浮。
　　岳辰也不知道去哪了，渐飞霜叹了口气，化为一道流光携裹着容子英到了附近的一座小岛上。
　　“嚯，这里好像没有蜃气……了……”渐飞霜往后一看，容子英紧闭双眼，抽出了渐飞霜“师父……师父……你为何？”
　　看着容子英拿着佩剑朝着虚空自行练起了剑招，渐飞霜闪身到他后面“你清醒点。”他算是明白为何岳辰要先带他们去中州取得绮罗香了，真是太他娘的有必要了……
　　渐飞霜想要制住容子英“醒醒。”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距离渐飞霜刚刚见到容子英才只不过过去一年，容子英的进境一日千里，连渐飞霜都有些招架无力了。可他现在才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渐飞霜真是不知道此时是不是该感叹自己眼光毒辣……
　　“……容子英！容子英——你有完没完？”渐飞霜不想伤到容子英，出手难免束手束脚，但是容子英却毫无留手，剑招锋利凛冽。但是听到渐飞霜的声音，他似乎有所松动。
　　“……飞霜？”容子英眼中似有迷茫，手上的剑招也缓了下来。
　　“你赶紧给我醒过来。”
　　“唔——”
　　看起来容子英似乎从一个幻觉转移到了另一个幻觉，他听到了渐飞霜的声音，收回剑。死死地抱住了渐飞霜，一下子就把渐飞霜压倒在地。亲昵的蹭着他
　　“……好真实的梦啊”
　　“.……梦你个头，有完没完？”渐飞霜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但是容子英抱得死紧，他怎么也推不开。
　　“啧啧啧，你们还真有兴致啊……”岳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摇头看着他们。
　　不管他们想不想让岳辰看，岳辰想看总是能看见。渐飞霜已经渐渐学会了忽视岳辰。“你赶紧过来，还要在那看热闹看到什么时候！”
　　岳辰叹口气，走到容子英身边，从自己的脖子里掏出那个白瓷的小瓶，微微拧开瓶口，让容子英嗅到里面的绮罗香。
　　过了半晌，容子英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被自己牢牢禁锢在怀里的渐飞霜“？……梦？”
　　岳辰拍拍手“你好，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渐飞霜毫不留情的向后一肘，容子英吃痛，松开了他“来来来，你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他这一击又狠又准，容子英的腹部可能都青紫了。他扶着额头缓了一缓“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渐飞霜截住了他“停，不用和我们说你做了什么梦了。”
　　岳辰在一旁一脸坏笑“恐怕少儿不宜，不适合我听吧。”
　　容子英脸上一红，他沉默一会说道“刚才掉入海里，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飞霜，你感到了吗？”
　　“那就再下水去看看吧。”
　　岳辰点点头“离我近点，闻到绮罗香就不会受蜃气影响了。”
　　渐飞霜咬着牙“你要是不跳的那么快，他刚才也不会那样。”
　　岳辰摸摸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呆惯了，一时忘了你们也在。”
　　容子英摇摇头“我带着阁主一起吧。”他朝着岳辰伸出手。岳辰乖乖的被容子英背在背上。
　　他们带着岳辰一起跳入海中，有着罗敷南亲手所制的绮罗香，他们果然没有再被蜃气干扰。
　　容子英朝着刚才感受到的熟悉气息一路潜游。
　　“这……”
　　他们感受到了一阵空间颠倒，似乎穿越了一个结界。顿时，他们就从海水到了一片干净空旷的地方，不浅的海面之下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隔出了一个巨大的空腔。容子英试图呼吸，发现竟然能够像是在陆地上一样自由呼吸。
　　“这个感觉，和在鸿山一样……”容子英四周环视，这个结界和鸿山给人的感觉一样。
　　渐飞霜皱着眉头“的确，这是青君的结界啊。”
　　岳辰从容子英背上下来“废话，你看前面那。”
　　在这片空间的正中，有一个石台，周围都是他们在鸿山上看见的那种雕刻着奇怪花纹的石柱，而在石台的正中，有一个巨大的石壁。
　　容子英走了过去，看到石壁里面镶嵌着一枚金属的令牌。“这就是销金令吗？”
　　岳辰翻了个白眼“不然呢？人家费劲巴拉的把我们的船弄沉，难不成是想让你做个好梦？”
　　容子英僵了一下。
　　渐飞霜瞟了他一眼，接到“我说，颜空许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要找销金令了吗？”
　　岳辰摇摇头“不一定，那个魔要是和他主人说了，说不定那个什么颜空许会疑心是他在你们临死之前泄露秘密的，这样一来，杀人不力还泄露机密，他不就没命了吗？”
　　“哦？所以他们就敢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我们帮他们进入青君结界？”渐飞霜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朝着容子英晃了一晃“小剑痴，你是行家，你看这玩意有用吗？”
　　容子英接过一看“你竟然也……”
　　渐飞霜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深意“也？”
　　容子英也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打开一看，是和渐飞霜拿出的东西一样，装着的银色的液态金属。
　　渐飞霜勾唇一笑“哼，第一次下山时那个杀他师弟的风火山庄弟子，你一剑杀了他之后我顺手拿的，这个销金水邪门，以前从没见过。想着研究一下成分，就留下来了”
　　容子英点点头“我……我那日去剑冢葬我的旧剑，看见剑上沾着这东西，我就尝试着分析了一下成分，倒真的让我配制了出来。”
　　“不错嘛，不愧是天玄剑派的第一天才。”听到渐飞霜的夸赞，容子英面色微赤“……你别取笑我了”
　　渐飞霜摊摊手“我可是真心实意，你不信就算了。”
　　容子英摇摇头，仔细研究销金水的成分。“这种东西对金属却有奇效，可以一试。”
　　岳辰挑挑眉“销金水配销金令。绝配啊绝配。反正我们不吃亏，赶紧给它招呼上去。”
　　容子英点点头，他用灵气引出两瓶销金水，用内力将它们凝结压缩起来，凝成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液滴。他伸手一弹，那液滴就飞到了石壁中嵌着的令牌上。
　　他们走进看看，虽然没有像容子英的剑一样瞬间锈蚀大半，但是那枚金色的令牌上还是出现了一个颜色不同的锈斑。
　　“啧，不愧是魔刀熔铸而成，这么两瓶浇上去，也就一点点锈蚀痕迹。”渐飞霜眯着眼睛看着令牌。
　　容子英则是上前仔细察看“虽然没有完全锈蚀，但是这一点的材料已经变了性质。”
　　岳辰问道“那如果再把它铸造成刀呢？”
　　容子英摇摇头“即便重新熔铸，这点杂质也无法祛除，无法炼化。这一点注定成为魔刀的弱点了。”
　　渐飞霜愉悦的笑了，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十足寒凉“我都迫不及待要把这枚销金令还给他们了。”
　　岳辰跟他一拍即合“对啊对啊，人家千辛万苦把我们送进来，赶紧把他们心心念念的销金令给他换回去。”
　　容子英叹口气“这令牌上的锈迹能看到，他们说不定能找到替代的材料。”
　　岳辰轻轻的摸到令牌上面“问题不大。”她眸子中的金莲盛放，双瞳疯狂轮转。渐飞霜眨眨眼，眼睁睁看着那一点锈迹不见。
　　“我提莲重瞳的幻术，想必他们也没那个本事破除。”岳辰得意的笑道。
　　“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呢？”渐飞霜确实有些惊讶了。
　　容子英拉住了渐飞霜，示意他不要无礼“小阁主年幼，但也是正经八百的引星阁主，引星阁在世间传承千载，是公认的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有各种奇妙传承也很正常。”
　　渐飞霜摆摆手“没事，小丫头想必也不介意。”
　　岳辰哼了一声“我介意，麻烦下次见我先跪下喊句阁主好。”
　　渐飞霜温和的笑了“做梦吧。”
　　看着这两个实际年龄说出来吓死人，但是斗起嘴来只有五岁的人，容子英无奈的摇摇头“阁主，飞霜，你们多大了，怎么还是这样整日拌嘴。”
　　岳辰冷哼一声“叫我就叫阁主，叫他就叫飞霜。亲疏分别这么大啊？况且，我不是说了本阁主芳龄九岁吗？是他这个两千年的老妖怪为老不尊，非要欺负我这个垂髫小女。”
　　渐飞霜冷冷的开口“那您那几千年的记忆都是喂狗的是吗？”
　　容子英叹了口气“好了，岳辰，飞霜，我们赶紧出去吧。”
　　切，岳辰朝着渐飞霜做了一个鬼脸，渐飞霜看都没看，表示不与她一般见识。
　　容子英明明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但却有一种带着孩子的老父亲感觉。他走上前去，拿下了那枚销金令。背起岳辰，准备出去。
　　“等一下。”岳辰叫住他们，她指向容子英取下令牌的地方，那里散发着一点莹莹的流光。
　　“那是什么？”
　　岳辰默默看了半晌，许久没有说话，她示意容子英把她放下，踩着小野的肩膀攀到了石壁跟前“这……居然是……”
　　渐飞霜满头雾水“这是什么？”
　　岳辰叹了一口气“不可说。”她伸出手，那抹流光就钻进了她的衣袖。“走吧，人就在上面”
　　她们一行人浮出水面，一下子就明白了岳辰说的人是谁。颜空许艳如桃李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意，他穿着一身蓝衣，显得更加高贵不可逼视“好久不见，两位，这还带了个小姑娘啊。”
　　岳辰闭上眼睛，瑟瑟发抖。
　　渐飞霜看着颜空许“怎么，专程给我们个机会，找你算账？”
　　颜空许叹息道“怎么会呢，鸿山确有异象，我告诉你们公冶先生的故居也是真的，怎么就要找我算账了呢？”
　　容子英拔剑对着他“不必多言。”
　　“稍等稍等，我觉得我和二位还是可以谈个交易的。”颜空许笑道“这是两位想要找的凌旭幽檀，我愿意拱手奉上，只要你们把在下面找到的东西给我。”
　　他看着容子英毫不退让的眼神“你们也不必想着自行寻找，这就是全天下省得最后一株幽檀了，我在取得幽檀之后，便将所有幽檀全部焚毁！”
　　“为了一己私欲，你还要做多少恶事？”容子英不退不让，剑锋直指。
　　颜空许微微正色“不，我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我是为了我族。魔刀是我族之主所用兵刃。魔刀被青君熔铸，导致魔主含恨而终。从此之后千年，我们没有一天不想重铸魔刀，重铸我族荣光。”
　　容子英叹口气“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颜空许定定的看他一眼“你为人，所行所想皆为人族，我为魔，自然也要为我族众生考量。”
　　容子英把岳辰放在一旁，让她自行躲避。
　　颜空许很是淡然“放心，我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