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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F市的私立医院,一间重症病房里来回穿梭者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
      医院里要保持肃静,但没有办法,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比遵守这项规则重要得多。

      陈芸手身体上扎满了针管,她看着头顶上维持着生命的药水,眼神十分平静。

      不平静又能怎么办,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她所有的财产去交换一具健康的身体。
      从刚开始的怀疑,到痛苦再到坦然接受的过程,不是很轻松。

      可就算是接受了现实,但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陈芸也忍不住瑟缩害怕。
      在别人看来,她看似很平静坦然,但事实上,陈芸只是擅长把情绪包裹伪装起来而已。

      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别人说的那样强大冷静自恃。

      陈芸很安静,她的一双眼睛看着头顶上透明的药水,滴答滴答,一滴一滴地落进药管里。

      而其他人很忙,非常非常忙,都要忙疯了。

      一沓一沓的捐赠证明摞得犹如小山高。
      里面有无数家庭,有身患重疾等待救治的病人,还有贫困家庭凑不齐的学费,还有年迈失孤无法劳作的老人。

      里面全是陈芸奋斗一辈子的积蓄,也是希望,更是她的孤注一掷。

      这些捐赠协议拟好之后,会被送去公证,庞大的数量让很多人不眠不休的加班,但没有人觉得疲惫,反而很兴奋,仿佛他们不是在加班,而是在见证历史,若能为此添砖加瓦,在场的各位只会感到荣幸和意义重大。

      只有一个人,不愿意见到这一幕。
      那就是陈芸的丈夫。

      霍勋被保安拦在了病房外,他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叫嚷着,风度礼仪不在,像个跳梁骂街的小丑。
      “陈芸!你不能这样对我,公司也有我的一半!你不能这样对我!”

      外面传来的咒骂让忙碌的陆耀抬起头,但很快,他又垂下目光,认真拟起协议。
      YR公司的规模很大,账务处理起来非常的麻烦,事务所最近都没有接其他的案子,而是全员加班加点处理YR的案件,陆耀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睡好觉了。

      桌子上的账单一摞一摞得变高,事务所的全员同事包括陆耀忙得脚不沾地,到处都是高跟鞋和皮鞋来回走动的声音,渐渐地,这种声音淹没了外面男人的吼声。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陆耀终于把完整的协议拟了出来,在经过领导们的层层核对后,陆耀意识到,这案子即将也进入尾声。

      陆耀跟在领导后面,进入了陈芸的病房。

      这是陆耀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这个女人,而非是在杂志或者是电视上。

      她的头发是剃光的,脸部凹陷颧骨突入,瘦瘦的一团,就像包着一层肉皮的骨头架子。
      陆耀眼神下移,看向她的胸口,不明显的起伏,他还是捕捉到了。
      真的,他差点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老板此时拿着最终拟定的协议,躬下腰,对着陈芸说道,“陈总,全都拟好了。”

      过了几秒钟,陈芸的眼神从针管上滴答滴答流下了药水上挪开。
      陆耀觉得,这双眼睛,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
      死寂、消沉、就像一望无际的死水深潭,让人感觉到她好像累极了。

      陈芸感觉很累,当这一切尘埃落定后,她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停留不到多长时间了。

      而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陈芸把最后的眼神留给了门外歇斯底里的男人。

      秘书眼睛红红的,但她毕竟在陈芸身边做事多年,明白老板心里在想什么。
      她示意保安,让霍总进来。

      霍勋进来了,他眼神阴沉,因为在外面和保安拉扯了好一阵,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凌乱了,不过,就算这样,他看起来也依旧清俊沉稳。

      霍勋一进来,就对着陈芸斥责道,“陈芸,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不至于让你对我下死手吧?我承认,我是对不起你,是我玷污了我们的婚姻,但我觉得,我们是能够好聚好散的,我一直以来都在补偿你,只要你能消气,你打我骂我都成,可是你不该......”

      陈芸看着霍勋,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霍勋浓密的头发和他的眉眼上。

      霍勋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年轻英俊,反观她呢,丑了,老了,拖着一具破败将死的躯壳。

      面前的这个男人,穿着最昂贵的西装,戴着最奢侈的手表。
      陈芸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曾经连地摊T恤都舍不得买,泡面都舍不得吃,无条件支持帮助自己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陈芸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没有精力和力气去和霍勋争执。

      没意义,也没必要。
      她不想在最后一刻,还可笑地追问,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这太可笑了,陈芸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

      就让她带着对彼此的憎恨下地狱吧!
      看着曾经的爱人,陈芸扯出一种莫名让人心生惧意的笑容。
      “霍勋,YR是我创立的,我要是死了,自然也要把它带走。”

      霍勋一脸愕然,他大约也想不到陈芸会此次决绝。

      他像疯了一样,想要去扯病床上的陈芸,只是旁边的秘书和保安在他要这么做的时候,立马把他拖了出去。

      而陈芸随后,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觉得好累,好苦啊。

      这辈子,怎么就这么累啊。
      眼皮沉得实在抬不起来,连呼吸都那么重,陈芸陷入了无尽的长眠里。

      希望下辈子能幸福一点啊,陈芸在生命的弥留之际想到。

      不......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
      陈芸闭上眼睛,呼吸停止,生命停在了34岁这一刻。

      陈府,端景院内。
      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了寝室又被侍女端了出来,侍女们神色惊慌,举止匆忙,竹景雕花的梨花绣帐被来回的风吹得微荡。

      “大夫,家姐现状如何,为何到了现在都未醒来。”一身着藕色绒圈锦,颜色娇美的年轻女子攥着绣帕,眉目间皆是担忧。

      大夫未曾回应,他双眉紧蹙,仔细探着绣床上昏迷不醒,陈府大小姐的脉息。

      绣床上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入春时百花初开的鲜活年纪,此时却一脚踏入阎王殿,随时都会命陨的险危时刻。

      她肤色几近惨白,双眸紧闭,微弱的脉息让大夫眉中沟壑更为醒目,半炷香须臾而过,大夫叹息摇头,看得旁间女子,心中愈加不安。

      陈秀婵拧着绣帕,着急之色尽显,恨不得这大夫是神仙附体,只待仙袍一挥,大罗显灵,让表姐不治而愈才好。

      可惜,大夫祖籍乐阳,作普通世人,并非是陈秀婵心中所望的仙林神子。
      他举笔疾墨,不到片刻便开出了药方,“这是驱寒娇耳汤的方子,速速煮来,想办法让小姐喝下去,剩下的,皆看造化。”

      “林大夫......您的意思......”陈秀婵不敢多问,或者说,她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的答案。

      大夫摇头,只能实言道,“大小姐溺水过久,寒气侵入脏腑,虽已施针,用热敷祛了四体寒气,但老朽医术不佳,已用尽毕生所学,现在只能让大小姐吊着一口气,其余的,只看小姐造化了。”

      林大夫已是附近医术最好的大夫,陈秀婵虽在陈府贵称为小姐,但也不过寄人篱下,而陈府真正的贵女却是床上奄奄一息的陈韶芸。
      陈秀婵知道,若是陈韶芸一死,自己的好日子便也到了头,陈府陈老爷是不会放过她的。

      陈老爷位居司农寺少卿,德行高洁,履行忠清,人人都知道他只得一女,宝贝得如同掌中之玉,生怕磕着碰着。

      而陈秀婵暂居陈府三年有余,她比旁人更为清楚,陈少卿是如何宝贝自己的独女,要是他知道爱女之死与自己有关,只怕陈老爷会将她挫骨扬灰。

      “林大夫......你再看看可好,兴许......兴许,峰回路转,大小姐便就好了。”陈秀婵慌了神,一时间看向林大夫,指望他能生出什么好办法。

      但林大夫却只是唉声叹息,拂袖静默。

      但事实上,绣床上的陈大小姐陈韶芸早就已经醒了,大约是在侍从用热水擦身的时候,她便有了意识。

      陈芸有意识起,并未有一瞬睁眼,首先,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死了,在病房里面,死于不治的癌症。
      而这具身体虽然孱弱,濒临于死亡之际,但陈芸知道,她的这具身体,是有心跳的,哪怕微弱。

      陈芸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反而闭眼沉思了好半晌,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
      很时髦,她......大约是赶上穿越了。

      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陈芸根本就不敢睁眼,以她谨慎小心的性格来说,“装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陈芸依旧“昏迷不醒”但耳朵却无时无刻不留意着四面八方。

      她穿越到的这户人家,家境应该非常富庶,从不同人的脚步声判断,这户人家下人挺多,室内点的是上好的熏香,身上的衣物是丝绸,有格调且讲究。

      挺好,至少不幸中的万幸,将来不会对吃穿发愁。

      不过未能彻底弄清楚一切时,陈芸依旧不敢睁眼。

      就这样,汤药热水伺候着,陈芸愣是生生熬了一个晚上。
      她能这么能熬,是因为上辈子作为癌症患者,她吃了无数药,挨了无数针,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倒也不是难以接受。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这具身体的父亲......应该是父亲来了吧。

      门外是急促阔步的脚步声,隐约中听见女仆恭敬地声喊他老爷。

      陈芸依旧没敢睁眼看,只得竖起耳朵,试图用听来想象这位“爹”的形象。

      陈芸上辈子是孤儿,她是有父母的,她对父母的印象只有一张烧焦泛黄看不清脸的照片。

      院长说,她的父母丧身与车祸,她被人送到孤儿院的时候,才三岁不到,连话都不会说,身上就只有一张照片。

      不过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她,因为车祸时,这对遇难夫妻就算身体血肉模糊,但身下的孩子却保护得很好,没有一点受伤。

      陈芸还没有感受到这份爱,就送进了孤儿院,提前去习惯世间的苦难。

      父亲和母亲对于陈芸来说,是很模糊的存在。
      她渴望过,羡慕过,等到长大后,就释然了。
      她很忙,忙着生存,忙着养活自己,忙到没有闲暇时间去想这些。

      而面前这个白捡的“父亲”却让陈芸心里迷茫又恐慌。

      陈芸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选择“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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