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夜妖怪谈之晏迟》司南可安

4、晨起

　　合卺杯深，少年相睹欢情切，罗带盘金缕，好把同心结。

　　那样美好的事，果然只能在梦里做做吧了。

　　我是何时睡着的我并不清楚，但那天真的一夜梦好，枕在那个少年的肩上，头上是一片星云如海，我不觉得羞耻。
　　但是当早上醒来时见一张俊俏的变了形的脸时还是有些吃惊，那样一张酸意满满的狐狸脸，真是失了先前在我王家美如嫡仙的风度呢。

　　连忙起身后方发觉我正睡在新房里的婚床上，于是我很镇静的整了整自己身上完好的红衣，对那只狐狸，我微笑，轻启檀口：“相公。”

　　也许我的那句相公吓着了他，那只狐狸脸很明显的抽了抽，但马上整好脸皮对我表示出友好亲切的模样：“为夫昨日酒醉无态，娘子，休怪休怪。”
　　他昨日醉酒，我昨日也无新妇态呢，要不要也请罪？算了，还是莫向一只狐狸低头的好。

　　我继续甜甜的微笑：“哪里，夫妻间哪来这般多的客套。”

　　说完，两人相对着眼，便觉得没词了。
　　他于我，虽名为夫妻，实是陌生得很，我又一向不擅言语，对于陌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一只不知来历的妖怪。
　　而他，衷情之人非我，我只不过是他要应付的一个人吧，要装出情意绵绵的样子显然有些为难。
　　果然，他的道行还浅呢。

　　这时，晏迟卷了帘端了洗漱用具进来了。
　　晏迟清秀的脸上是讨人喜欢的笑容，他放下用具后，略歪着头一副很可爱的样子：“公子夫人你们早餐要吃些什么，我好去准备。”

　　我愣了愣，还好身上衣裳整齐，才消了怒意。又想起对妖怪讲究不得理统，所以也不能奇怪一个小厮可自由以出入内堂并直入主母卧室。

　　藉有此事，我发觉原来我也是个极保守的人，对自己吃惊的我终于好好的反思了下自己。
　　其实昨日我和他已不成体统了，我忆起最后困了倚在这只既无男女之防又无人妖之防的老鼠肩上时，似有一道怒气冲冲的影子冲出新房，后面的事我便再无印象了。
　　我暗笑，是妖怪的术法呢？想不到，第一夜，我已被所迷，真是失策的很。
　　所以今天，我要一一补偿回来呢，讨回这笔被妖怪所迷的债。

　　于是我欢欢喜喜的叫了声：“晏迟，我早斋向来是吃素的，清淡些便好。”

　　语毕后，我快速的瞄了眼在一旁青着脸的狐狸，果然那只狐狸脸微微的抽了起来，他一挥不知从哪里抽出的描金檀骨扇，脸上却是带笑的：“真是不好的习惯，难怪夫人青瘦得很，这养身之道可是门学问，像我，顿顿都是要吃肉的，不然身体哪里会好。”

　　真是粗鄙如市井的言语，我低头，心中恼怒，真亏了你化了人时的好皮相。

　　我也不与他分辩什么是养身，依旧带着笑道：“那妾身食素，相公自便。”
　　“你我既结夫妻，当得一心，又怎好分开用餐。”那只狐狸摇着扇，我却仿佛看见他摇着尾巴的样子。

　　真得很可爱呢！尖尖的狐狸脸弯弯的眼其实笑起来真得很有魅惑的味道。
　　我差点为之所迷，连忙转开眼去，低头，作出羞涩的样子：“相公愿陪妾身茹素，妾身真是再欢喜不过。”

　　狐狸的脸似比刚才更青了一些，他忙接了话语：“咦！娘子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肉食要比蔬菜有营养多了，更何况以我这样的家世，又怎么让娘子吃素。”

　　这样的家世么？我看了看窗外的一片荒芜，有些无言以对。

　　晏迟也道：“公子三餐素来只吃鸡肉的，一顿不吃就要闹腾的。”

　　我和狐狸同时黑线，我对着晏迟很想叹气，我早看出你家公子是只狐狸，你也不用专门提醒我狐狸只吃□□。

　　狐狸则是用他的扇子敲着晏迟的脑袋，恨恨的道：“谁说本公子无肉会闹腾的？是我爹么？哼！今天我们吃素。”

　　原来那只狐狸和他父亲不和，我心里记下了。

　　我和那只狐狸坐在餐桌上享用早餐，但明显两人都没什么味口。
　　青菜萝卜小米粥，这样的粗茶淡饭我其实可以忍受的，但决不能忍受谢家厨师的手艺。
　　我放下筷子，看了对面那只正对着满桌黑碳似的菜肴正在考虑该从何处下手的狐狸一眼，真正不奇怪狐狸为什么不吃素了。

　　我优雅的拿起手帕沾了沾唇，其实根本没吃过东西，然后转头问晏迟：“你们家的厨子手艺真特别，我想见见他。”
　　晏迟期期艾艾的道：“真得吗？”
　　然后他害羞的低了下头，脸上晕着红云：“其实我今天才第一次下厨，煮得不好，夫人不要笑我。”

　　煮得不是不好，而是非常非常的不好！
　　如果你不会厨艺，请不要下厨，你的毒害就算你是个可爱清秀到让人觉得很怜爱的少年也不能抹消这是种伤害他人的行为。

　　但是心慈的我不能打击一个风华正茂年轻有为的少年妖怪的自信心，于是我只能对他傻笑：“呵呵！晏迟你煮的啊！”
　　这时在餐桌上的狐狸手动了动，看了眼在一旁的晏迟，终于下定决心夹了块不明物体，以一种大义凛然的姿态咽了下去。

　　我很平静的看着那只狐狸，看着他脸色瞬间由白色转青色，再由青色转红色，然后抱着脖子冲出了厅堂。
　　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的区别真得很大，不过那样的英雄主义果然当不得，于是我很冷静的转头冲晏迟微笑：“谢家没有其他的厨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