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可以冷门但不可以邪门（利路修x你）》止余纯尺

3、第二章·2016年7月15日

　　归根结底，新扩列的网友并没有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依旧在打游戏、吃饭，即卧室与餐厅之间两点一线地跑动，过着一种虚度年华的生活。
　　偶尔看看动漫，但喜欢的番剧都没有更新，近期的作品又提不起兴趣。当时的国漫还在新兴起步的阶段，3d动画独大，你随便追了一部作品，被里面的建模脸晃得有些审美疲劳，于是熟练地挂上墙头。
　　倒不是去那边看什么作品，无聊的时候你喜欢玩跑跑姜饼人之类的游戏。
　　在百无聊赖之中又一次刷新了跑酷记录以后，你的国际社交平台忽然弹出了私信提醒。
　　Bogatcio：你写的很好，为什么不继续写了？
　　Bogatcio发来一条连接。顷刻间，你深吸了一口气，瞳孔骤然缩小了。
　　你是一个腼腆的小女孩，但你的粗心大意弥补了这一点。此时此刻，你的视野里只剩那篇同人文链接及其惨不忍睹的标题，《沉海：云雀X鲁路修，意识流，车向慎入》，死去的回忆忽然开始攻击你。
　　忘记设置可见时限了。
　　你颤抖地伸出两只手，在键盘上输入一行字，又删掉。
　　另一头利路修的界面里，对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他耐心地盯着屏幕，仿佛是面对面谈话那般乖乖坐着等着你开口。这幅场面如果亲眼目睹，你想必会觉得有点儿好笑。
　　过了一会儿，你说：“写的不好，没人看，就不写了。”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你忽然又有点儿恼羞成怒。这人怎么随便乱翻别人主页啊！不知道国人社交礼仪之边界感吗？大家都有黑历史，谁也别扒，互相放过谢谢。
　　你越想越气，不无恶意地试探。
　　你：你看得懂吗？
　　Bogatcio：我中文很好。
　　……你明明不是问这个！对方好像会错了意思。这篇文明明是一种非常新的ABO伪骨科脆皮鸭文学，因为AO3还没禁网，你们这一批文手写得很张狂，各种意识流意象，小船啦玫瑰瓣绽放碾碎啦云云。
　　若非在简中互联网高强度冲浪并且熟知双男主文一切热梗，绝对理解不了你的抽象隐喻。
　　这都能读得下去？你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直男，直至现在，你都没怀疑过对方是国际互联网的纯正老外。毕竟通过他半挡脸自拍的一角，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黑发黑瞳，就是皮肤白了点儿。
　　嘁，遮遮掩掩，一看就是全脸不行，只有眼睛好看呗。你腹诽划走，又鬼使神差地细品起下一张……
　　回过神来时，你发现自己早就把他主页的照片不自觉地翻了个遍。你也扒了人家的黑历史，某种程度上，你们扯平了。
　　虽然这个网站并没有访客提示，但你心里还是有点儿理不直气不壮，突然感觉没什么立场指责对方翻看你的旧小说了。文章发出去就是让人看的，可能他也只是感兴趣而已。
　　你现在更加觉得，此人取向不直，大概率是姐妹。
　　殊不知误会大发了，利路修的中文尚可，但他前半生属实没太了解过同人女的文学素养。你的《沉海》他读过之后，看懂了，但也没看懂。
　　里面的每一句话他都认识字，能连成一整段完整的意思，然而这种解读却和你的本意大相径庭。
　　在利路修看来，你的文章像诗篇一样美妙卓绝。
　　“荆棘刺贯穿玫瑰花蕾”，就好比鲁路修与世界背离，云雀成为他埋在心底的挚友。
　　“残破的小船在水面被一层层浪潮飘动摇摆，帆和船桨被顽劣的水手举起，云雀像在故意戏弄他，不肯让他下地，不肯放过他回到岸上。”
　　感人，感人泪下。命运的不公，挚友的羁绊！血与勇气的反抗之歌！利路修五体投地，从未想过有人能将兄弟友谊写得如此美丽浪漫。
　　就连那句“帆船在海上迎来地震，雨水撒了甲板一地”，都让利路修脑补出了十分辽阔的意境，他简直觉得你是一个优秀的文学爱好者，一个作家。这句话被他认真写在便签纸上，害怕弄丢，收在了手机壳透明夹层。
　　如果你在当时能得知真相，恐怕会觉得哭笑不得。你自知没什么文学功底，这种角度奇异的比喻句纯粹是被严苛的审核机制逼得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可见文化语境差异之大，翻译和脑补的存在的确能给文学带来极大的魅力。
　　利路修对文学的感悟不深，他爱看动漫；你也一样，你写的脆皮鸭文学归根结底不算文学。
　　归根结底，你们竟是两个如出一辙的俗人。然而因为某些堪称乌龙的机缘巧合，他就这样忽然对你肃然起敬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发现自己的账号多了三四个关注，文章有了热度，很多0级新账号给你的小说留言，催更点赞。你在短暂的雀跃之后又重归冷静。
　　这些读者……很奇怪。灵魂格外趋同。
　　随着观察不断深入，你感到好笑，有几分了然地、胸有成竹地点开了Vlad的微信，发出一张截图。
　　Ayako：这些都是你的小号吧？”
　　Vlad：你怎么知道？
　　利路修不会说谎，一下被你炸出原型。
　　小样，就这点水平还想忽悠你。你在屏幕那边扬了下眉，心情不自觉地泛起一阵羽毛般的氧意。
　　Ayako：这很难猜吗？
　　Ayako：你的三个号，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谁看不出来啊。
　　Vlad：哦，这样。
　　对，就是这种语气。典型，太典型了。Vlad打字时很有个人特点，直直的，呆呆的，并且转换成声音之后，不带一点儿口癖或方音，这对于在中文语境下长大的人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明明有时候用词倒也很成熟，但就是没来由让你觉得像个小学生，捧着教材照本宣科，像刚学会造句。
　　你说：“别再催更了，我想些会写的。”
　　然后你关电脑下线。心里还在想，这人怎么回事啊，骚操作还挺多，就是小伎俩太浅显。
　　你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差点被这种浅显的小伎俩吊成翘嘴了。
　　说到底每一个文手都期望会有人喜欢自己的作品，你一向只有三三两两点赞的界面，今日却大不相同。
　　虽然人们很少用“人声鼎沸”这个词来形容网站页面，但利路修和他的八小号做到了。并且可能是因为短时间内点赞飙升，你的文章还被引流到了真路人那里，一颗幼小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而且就为了看个文至于吗？你的CP就算不是美帝大烫门，也小有家资，根本不缺饭吃。你又觉得此事蹊跷，毕竟他的喜好口味处处和你反着来，从夏莉和CC的站队来看，是彻头彻尾的对家。他也不像是磕BL的人。
　　你思前想后，大彻大悟。这个Vlad哄你写新文，该不会是想看你笑话的吧……好歹毒的计划啊，把你一个小透明作者骗出来杀。你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吓得打了个寒噤，虽很快说服自己这几乎不可能，但还是用这种想象给自己的逃避正了名。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亏你有一瞬间还有点儿沾沾自喜，差点上他的当。
　　你偏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