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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不辨真假愿心盲 ...

  •   慕秋杰感到一阵眩晕,接着便在浓郁的药香中醒来,有些许刺鼻,又有些许清新,却仍旧不能使他清醒过来。满心只想着顾半卿的状况,跌跌撞撞地就想从榻上下来,丝毫不顾自己那对鲜血淋漓的膝盖。
      虽然已经用纱布包好了,但鲜血依旧向外涌出,似是喷泉安到了膝盖上。听照料他的姑娘说这是侍女包的,自然没有掌门人来得好,说罢便推门出去找掌门人了。
      闲来无事,便扶着墙打算下榻去外头喘口气。迎面撞上被那位姑娘叫来的掌门人,只听她冷声道:“如果不要这双腿了,你尽管走。”
      声音冷漠,让人如坠冰窟。
      老老实实地回到了榻上,开口第一句就问顾半卿现在的状况。那位姑娘还想隐瞒,似是知道顾半卿是慕秋杰重要的人,免得让他担心。而掌门人却不遮遮掩掩,直说顾半卿的金丹碎裂,不能在这江湖之中继续风生水起下去了。毕竟这一金丹碎裂,就不可能再另结一颗。
      想想就觉得自己的灵力对自己而言好像没什么明显的作用,毕竟自己想过的日子并不是在江湖中担惊受怕,而是在民间卖卖古董,或者做个旅者四处闯荡就行。但他总是放不下总是处于危险中的顾半卿,这一惬意悠闲的生活自然是不会实现了。
      “如果我将我的金丹移给他,有几成的几率能够融合。”
      “一成。”掌门人冷声道,打算劝他死了这条心,过自己的游侠快乐生活去。
      慕秋杰摸着下巴细想了一会儿,掌门人自然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示意那姑娘背着他跟自己来。
      到了掌门人的寝室,也就是平时给人们医治的地方,姑娘让慕秋杰平躺在冰凉的石板上,点燃一种烟草,让他暂时性失明,痛觉却没有消散。
      视感被暂时封印,其余的感官自然是敏感了许多,胸腔的刺痛被无限放大,好像有人用一把长刀将他刺穿一般,再猛地抽出,隐约感受到有几点稍微粘稠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胸腔上。胸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空落落的。伤口处是如火烧般的剧痛,好像挖走的不是金丹而是血肉一般。躺在石板上的慕秋杰额上泌出了汗珠,双手紧紧攥拳,甚至被指甲掐出了血液,顺着指缝溢出。紧咬着下嘴唇努力不发出疼痛的喘息,鲜红的液体从他的下嘴唇溢出。
      真的......很痛,痛得想死,想忘掉一切.......
      最后姑娘亲自扶他起身,眼睛还是瞎的,就连斗笠掉落在一边也摸不到。掌门人托着慕秋杰的金丹去到了顾半卿的病榻那儿,命姑娘将他带下山去,让他过上他喜欢的民间生活。
      姑娘将他的斗笠拾起,塞到他手里。慕秋杰将斗笠盖到自己的头上,微微弯腰道了声多谢,就从山上的竹林里头摸了根细竹子充当盲杖,试探着走下阶梯去。
      若是这一手术成功,顾半卿也不知道他身体里的金丹是他的,那就皆大欢喜了。
      而掌门人的声音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没成功,他在九成里面。”
      他知道那九成是什么概念,但自己也付出过了,只能无能地落下泪水,转身下山去。
      “他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姑娘望着慕秋杰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就跟着掌门人去到了安置顾半卿的地方。
      顾半卿根本没死,只是掌门人她知道如果跟慕秋杰说顾半卿存活下来了,自然是死缠烂打都要见他一面,若撒谎说他死了,正好让慕秋杰死了这条带着顾半卿离开的心。
      算算时间,药效应该过去了,将白布摘下想看一眼面前的景象。可他的双眼却像是害怕如毒针般的白光,一阵刺痛引得他连忙将白布重新缠上,无奈地叹口气。
      好啊,他这是被人耍了。用的草药根本不是让人暂时性失明的药材,而是让人的眼睛彻底“报废”的药草。
      这样也好......也许看不见了,半卿就会存在于他的身边了吧......
      竹竿敲打着地面,他的世界就此只剩下了漆黑的颜色。似是觉得有些无聊了,竟哼起歌来,那曲调还与烛女引路时所哼的小调如出一辙。
      在自己的幻想中,他能够感觉到烛女像是挣脱了蜡烛的束缚,化为一缕火苗飘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哼着这首歌谣。而顾半卿也从那石板上起来,与他并肩走着,还是往常那般嘴角含笑,缱绻地看着他。
      但事实总是像如病榻一样的石板,是捂不热的,就算你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放在上面。
      陆语玥抱着锈剑找到了天香,却见掌门人正和刚刚照料慕秋杰的姑娘谈着什么,透过纸窗里隐约透出的烛光,可以看到那类似顾半卿的轮廓正端坐于此,身影却显得格外落寞。
      “就这么败坏他名声,人才就可为我所用了。”掌门人似是赞许地点点头,拍了拍姑娘的剑。转眼才注意到那位抱着锈剑的真武弟子,连忙迎上前去招呼她,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见她怀中抱着的锈剑,登时眼冒金光,像是饿了几天的饕餮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敢问前辈是要如何败坏扶月君的名声?”陆语玥看穿了掌门人的心思,捋了捋自己早已化为白发的青丝,勾起神秘的微笑。
      “简单,说他和慕公子成亲了便成,我看他们平常人是接受不了被自己奉为神仙的人有龙阳之好的。”说完,还得意洋洋地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这一计划。
      但陆语玥却叹口气,将断裂的锈剑摔在地上,带着裂枫的残片一起,已经修不好了,转身也下山去了。
      她看到了所有的结局,也试图去挽救,可总会有人冒出来坏她的事儿。
      转眼间一年去了,顾半卿一直悄悄地跟在慕秋杰身后,似是害怕把失明的人儿给吓着。枫叶的斗笠被扶月君抱在手里,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斗笠在什么时候落下,在哪儿掉下。衣服也是一年前他购买的款式,不过被风尘染了颜色,只能隐约看出原本鲜红的色彩。
      脸色要比以前要憔悴些许,还依旧清瘦,却不是病怏怏的那种,至少胳膊上还有些肌肉在。青杆子也不知是被他用了啥子手段成了黑漆漆的,不过看起来倒也和谐,并不与黯淡的红色冲突。白纱蒙眼,明明很柔和,却带着一股高岭之花的味儿。头发也有些乱,却是如月光般的白,他染了色了,这月光白和顾半卿生病之后的发色如出一辙。
      白狼替代着顾半卿陪在他身边,腹部上还有曾经被慕秋杰捅伤的疤痕,狰狞可怖。但它却学着自家主人的柔和,小心翼翼地靠近慕秋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脚踝。
      似是感受到从脚部传来的痒意,慕秋杰轻轻敲打着竹竿摸索着将手往下伸去,安抚性地揉了揉白狼毛茸茸的毛发,又直起身来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儿,但于他而言,也只能苟且偷生了。
      不仅失去了自身所有的灵力,还失去了双眼,就算躺在垃圾堆里也没有人会来捡,只好漫无目的地云游,寻找着那人悄悄存在的地方。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人,正跟在他身后哩。
      竹竿落在地面上,声音清脆,旁人经过见他那狼狈可怜样儿,就朝他丢了个刚买的馒头,滚落到他的脚下。
      待顾半卿刚想撸起袖子走上前训诫那人一顿时,却看到慕秋杰做了个曾经令他难以想象的行为。
      只见慕秋杰微微弯腰,顺带摸了摸蹭在他身边的白狼,又慢慢地蹲下,将那染了灰尘的馒头捡起,在自己的红衣上擦了擦,自己随意咬了几口便喂了狼,一边喂还一边温柔地说道:“你要乖乖的,好好地活着,你可是半卿最后一件遗物了呀......”对着狼嘀嘀咕咕,在旁人看来全然一个疯子样,但他说着说着,鲜血就从眼角溢出,渗出白纱,顺着脸颊滑下。
      阳光洒在他身上,映照着鲜血,嘴角却仍勾着微笑,看得顾半卿一阵心绞,想伸出手去好好地抱抱他,告诉他自己没死,一直陪着他,可又害怕自己唐突的动作将人儿给吓走。
      要知道,在顾半卿“死亡”之前,慕秋杰是宁愿下馆子也不要去买街边的小菜,现在呢,别人丢到地上的馒头都吃,还喂了些给曾经伤过他的白狼。
      慕秋杰又咬了几口白狼咬过不要的馒头,将其咽下,又点着竹竿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城镇,踏上了郊外柔软的野草地。似是感到身边的喧嚣渐渐安静下来,只剩欢悦的鸟啼与闹腾的蝉鸣奏着属于他们的乐章。
      枫叶松了口气,将竹竿扔在一边,自然地往后倒去。顾半卿正欲去扶,对方就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但他的嘴角却是弯起风姿飒飒的笑,好像被活生生剖去金丹的是秦拾染,是依林,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顾半卿呆呆的盯着倒在地上的慕秋杰,小心翼翼地猫过去,躺在他的身边,将他的斗笠盖到他的脸上。
      他的笑靥暖洋洋的,狭长的双眼闭着,扶月君亦窥见不到其中深藏的情思。
      感到有人将自己的斗笠送回到他的脸上,这一举动也就只有一人会这么做。
      “半卿.......你回来了?”
      “嗯。”顾半卿下意识地答应,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但慕秋杰却是摸索着将盖在自己脸上的斗笠拿开,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我这个梦,可是越来越荒唐了......”
      还未擦净的血泪又划过一道碎在土里,没有声音。
      若回头,故人不再,倒不如让这个梦一直荒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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