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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月挂柳梢人藏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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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触碰到了久违的躯壳,自然是抱了许久才放手的。而顾半卿则一直微微笑着,似是很高兴身后的那人终于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亦很高兴自己终于能够以他能够接受的形式待在他身边了。
慕秋杰将手松开,大抵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那么些许的不妥。轻咳几声向后挪去,背对着顾半卿又不说话了。
“你能讲出我几个......秘密吗?”慕秋杰小心翼翼地发话。他将斗笠摘下放在一边,将头发撩起以免发丝挡住视野。
只是,左眼是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下朦胧又虚无的雾霭盘旋在其中。
听顾半卿轻笑一声,道:“你的锁骨和腰侧都有一个海棠的纹身。”
一听到海棠二字,慕秋杰一下子如受惊的猫一样炸了起来。这一点可是自己最耻辱的一个秘密,竟被顾半卿知道了。脸红得像是要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但被顾半卿看着,又无处可钻。
见对方羞成这样,顾半卿缓缓起身,踱步到他的身后,伸手捏住慕秋杰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双眸,却不成想却被对方的眸子迷了眼。
慕秋杰的眼睛很是好看,虽说不是中原人那般如黑宝石一般的颜色。但他的眼睛却要比他们好看得多。澄澈如陨星湖的湖水,星辰大海仿佛随着水流飘入其中,湛蓝得让人心醉。
白发黑衣的男人俯身凑近慕秋杰的脸颊,细细打量着他的双眸,痴儿一般开口:“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啊?”被顾半卿突如其来的一问冲昏了头脑,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迷惑地应答,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被慕秋杰这难得傻愣愣的样子可爱到了,顾半卿也只笑了笑便松开了手,领着他走出门去。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脸颊和躯壳。行人路过看到湿漉漉的二人,好心将伞借给他们,问二位打算去哪儿,自己带他们一程。
见世上还有好心人的存在,顾半卿欣慰地笑笑,道自己去客栈便跟着那人去了。
杜玄巍悄悄地跟在二人身后,似是想偷窥慕秋杰的行踪,但在他的身后,却还多出了两个人的存在。一个身形修长,大抵是一个男人,而另一个虽说身形如少年一般,但手里拖着的却是战斧,杀气泛滥,仿佛下一刻便会将眼前之人劈成两半。
那二人的周身缭绕着漆黑如夜的烟雾,两人渐渐走近,面孔都是如出一辙的冷峻。
这种杀气腾腾的表情出现在男人的脸上并不稀奇,但这一神色出现在那少年的脸上,不禁让人打了个寒颤。
“客栈还要再往那街道里头右拐,剩下的路就,就恕不奉陪了,我,我先回去了。”大抵是感受到身后逼人的杀气与寒气,就连那路人都感到心惊胆战,赶忙找个借口一溜烟跑走了,就连伞也忘了拿。
既然行人都感受到了,那顾慕二人就更不用说了。毕竟是习武之人,神经如一根弦紧紧地绷着,随时都会飞出肃杀的琴音。
“动手。”只听身后人冷声,袭来的却是一柄千斤重的战斧,慕秋杰一个前滚翻便躲了过去。若不是反应够快,恐怕早早给劈成了两半。
而顾半卿仍旧面带笑意地“飘”到一边看着,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却带着猎手一般的危机。
“剑来!”见身后人动手,慕秋杰厉声喝道。话音刚落,一柄金色飞剑如同刺穿黑云的阳光一般飞入他的手中,振出轻微的龙吟。
就算是雨天,也会有小摊贩在街上摆摊,见到这场面,自然是被吓得下巴都回不来了。而顾半卿见慕秋杰以一敌二,想来局面对他不利,猛地一脚踹飞一边小摊贩的地摊,什么瓜果蔬菜啊如弹丸一般狠狠地砸在杜玄巍和依林的身上,糊他们一脸,模糊了视野。
见顾半卿打架还是如以前那样不讲道理,慕秋杰只好趁那两人暂时失去战斗力时溜到小摊贩身边赶忙道了声罪过,又如利箭般窜出去,与二人厮打起来。
猛地一剑挥去,依林的肩胛上被划出了血痕。但此时玉骨扇却如飞镖一般飞到了慕秋杰的背心上,仅差一寸便会将他划伤。同时,战斧离玉骨扇也愈来愈近,似是想连扇带人通通劈成两半。
原以为顾半卿他突然叛变,想要放弃自己时,战斧却将玉骨扇劈飞。听到身后清脆又刺耳的声响,侧身一躲,战斧的刀锋便落到离他脚尖不远处。
依林猛然回头去,想要查看刚刚到底是谁打搅了自己欲图杀死慕秋杰的计划。那道白光飞回顾半卿的手中,抬眼却见白发之下是冷漠的神色,全然没有在慕秋杰面前时温柔的感觉。
见是扶月君——“杀”死高泽的人在其中作祟,只得作罢。按照他和顾半卿的关系来看,慕秋杰才是扶月君的软肋。要想做到所谓的杀人诛心,那么便要让顾半卿在慕秋杰面前死去,还不能让慕秋杰知道死的人是顾半卿。
这倒是挺困难的,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洛子胥翘着二郎腿,慵懒地躺在屋顶上看着街上四人的打斗。那样子像是将自己置身于事外,不论依林和杜玄巍出了什么毛病,都与自己无关。
但毕竟是自己的属下,只见他伸手随意一挥,学着慕秋杰的样子随意唤剑来。本以为他这样不会有任何事物来回应他,却见一道青色的光刺破了远处的长空,“嗡”的一声长鸣,便稳稳落在顾半卿刚刚站的地方。
还未等顾半卿伸手将蛟龙剑拔出,洛子胥便如蜻蜓一般停在剑的上头。那轻飘飘的样子仿佛他整个人是用纸片制成的,但就算此刻大风刮来,亦不会将他吹跑。
小摊贩们的下巴又被吓掉了一个层次。在他们的印象里,蛟龙剑此等神器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谁都没见过它真实的面貌。而此时却光明正大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可真够跟亲朋好友们去吹一年了。
“我想做什么,你拦得住我吗?”洛子胥的声音很冷,让人如坠冰窟,仿佛随时都会让人化成一座世间最真实的冰雕。
“在下乐意奉陪。”顾半卿笑着开口,似是很高兴终于遇到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能大展手脚了。
杜玄巍趁慕秋杰震惊蛟龙剑重新现世之时,从袖中掏出药粉,猛地撒向慕秋杰。不知名的粉末扑入他澄澈的眼眸,视线顿时染上一层血红,紧接着沉入黑暗之中。
澄澈的眼眸灰暗了,如火一般的刺痛登时覆盖住他整个眼球,但他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一般,依旧挥剑反抗。寒气逼人的剑如蛇一般窜入杜玄巍的腹腔,带出一串血花,溅了斗笠人一身。
似是知晓自己的性命终将到头,要害已被刺穿。他疲惫地笑笑,径直向后倒去。依林站在一边,踏出一步想要将他扶住,但他忘了自己只是个少年,力气不足以将杜玄巍这么个成年人扶住,反倒被他压到了身下。
杜玄巍这一遭近乎都在流浪。没有家,也没有归宿,就连之前声称爱慕他的将军也不再出现。他唯一的朋友也只有在翡翠院里头结识的慕秋杰,也只敢对他下狠手。
却没想到,对方真的忍心杀死自己......
也许是他找到了比自己更加珍贵的人吧.......
流浪了这么多春秋,恣意了这么久,还不如现在来得自在......
慕秋杰瞎了眼,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刺死的究竟是何人,只知道那人身上充斥着杀气,其中并没有掺杂着顾半卿特有的风趣,只有杀气与死气。
听闻扇子展开的声响,锐利的破风声刺入耳膜,是顾半卿展扇召动了三个傀儡。一红一篮的身影分别是芭蕉与蒲葵,而那道惨白如璞玉的便是藏匿于传闻中的傀儡——望秋。
芭蕉与望秋窜上前去攻击,而蒲葵却侧身往后一闪,拽着慕秋杰的胳膊便跃上屋顶。依林左手的手指虽然被齐根斩断,但他的战斗力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反倒愈战愈勇,根本不像受了伤的少年的样子。
望秋的脚腕与脖子上系着浅金色的风铃,清越的声响在长街中回荡。
傀儡的眉眼与慕秋杰的样貌格外相似,却没有他的神采与气质。总而言之,再怎么修改,望秋也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傀儡罢了。
“谁?!”突然被人拽起,慕秋杰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刚要挺剑刺去,蒲葵就开口让他辨识身份。虽说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格外沙哑,仿若一位年迈的老者,但却仍带有之前那种懒散的韵味在,还是很容易辨认出来的。
而芭蕉手持长刀向洛子胥劈去时,却被蛟龙剜成了碎片,剑风从他的腰间飞出,将整具傀儡贯穿,断成两截摔在长街中央。碎片溅出,狠狠地扎在四周的地摊上,把小摊贩们吓得一激灵。
望秋似是感到同伴的离去,转而放弃依林去攻击洛子胥。而洛子胥对于它却是格外蔑视,自认为剑风贯穿而去便会将其劈成两半。却不料对方却冲上前来近了他的身,猛然一拳砸来,洛子胥也赶忙横剑迎击。玉石与玄铁猛烈碰撞,擦除火花,“叮——”二者皆无丝毫的损伤。
“死......”望秋声音低沉,仿佛恶灵再世,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小摊贩们顿时放弃了看戏,溜到屋子里去保命去了。
慕秋杰这边也在蒲葵的协助下险险地躲过了依林的当头一斧,在黑暗中根本不知该朝哪儿发起攻击。还未等他再次在空气中划出剑风,整个人便被一个熟悉的人圈入怀中,再往后轻轻一跃。整个人被横抱起,风呼呼地从他耳边吹过,是顾半卿在抱着他奔跑,也不知跑到哪儿去。
到了一个地方,总算停下。就在慕秋杰刚想从那人的怀中跃下摸索着自己行走时,却被装入一个密封的空间中,那人紧紧贴着自己,手臂仍旧环着自己的腰,像怕弄丢了一样。
从殡仪馆外面看来,只是一具普通的棺材,并不知道这里头还藏了两个人。
两人的气息在棺材里交织,安抚着受惊的斗笠人,慕秋杰抓住了顾半卿身前的衣料,男人的体温隔着衣物传到他身上,让他忍不住向往他的怀抱,往他的身上靠。
两人离得极近,顾半卿身上的血腥味熏得慕秋杰鼻头发酸。只听见顾半卿轻声说:“别怕,我一直都在,咱不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