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的倾厦之恋》一抹游魂

6、身之外

　　当成冷从冗长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习惯性地叫了一下陆放之的名字，空荡荡的房间里却只徘徊着他自己的声音。成冷于是懊恼地坐起来，汗珠顺着他浓密的鬓发一直流下去。落地大窗紧紧地上了锁，朦胧的潮气氤氲着他的视线，成冷无力地探下身去抚摸身侧的枕被。那上面有一个浅浅的凹痕，仿佛仍旧能从中描绘出陆放之纤细的四肢。他无法形容的感到焦躁。

　　陆放之深知他的喜怒无常，因此在这幢郊外的别墅，安排了极少的人。成冷拉了拉床头的结绳，接连许多下。几分钟后，传来缓重的敲门声，成冷直起身子，艰难地用手去够不远处的轮椅。问门外那两个巴斯克保镖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随即自嘲地垂下手，道：[进来。]

　　洛佩兹回头看身后几个手下惨白的脸，手里握着电话，一言不发地走到成冷身边，恭敬地垂下头。成冷眯起眼，淡淡地问道：[会所里出事了？通知过陆少爷没有？]

　　洛佩兹摇了摇头，终于鼓起勇气，将电话递了过去。他向来不爱说话，成冷也不生气，将听筒贴在耳边，挥手示意他退下。电话的另一端一个声音响起道：[阿冷，是我。]

　　成冷猛地一震，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疼痛。就是这个声音，曾经令自己如何的魂牵梦萦，如今自己的记忆里，却也只剩下这样一个声音。对方听他没有回答，仿佛极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唤道：[阿冷，你还在生我的气？]

　　成冷忽然想大笑一场。冷冷道：[你值得么？]

　　另一端的声音却仍旧温柔：[阿冷，我今天看到他的脸了。原来，你从来没能忘了我。我真的很高兴。]

　　成冷沉声道：[你要是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对方却只是悠悠地一笑：[是么？如果我已经动了呢？阿冷，我们重新开始吧，那个人不过是我的替身而已，不是么？]

　　成冷猛然将电话摔了出去，朝门外喝道：[陆少爷今天出门，身边有几个人？！]随即，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颤声道：[把窗帘拉起来，快，把窗帘拉起来！]

　　洛佩兹见他脸色已经变了，冲上去紧紧将落地大窗挡在身后。急促地说道：[少爷.....]

　　成冷蓦然执起拐杖，猛地从床上跌落下去。咬牙道：[你给我滚开！]下一秒，却是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哗”地一声，窗帘被他一把扯开。夕阳西下的残红照了进来，洛佩兹看成冷的表情。窗外像是燎原的火光，从海角的深处蔓延开去。成冷血红了一双眼睛，嘶声道：[火是从里奇奥那里烧起来的么？]耳边仿佛响起无边无际的轰鸣，他狠狠瞪着那一片火光，璀璨的几乎发出耀目的白色。他觉得颈后一阵冰凉，像极了陆放之的唇。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陆放之回过头来，背后巨大的圆形舞台已经渐渐消失在浓烟中，或许再过一秒，就会随之倒塌。陶霁想：［真地要从这里跳下去么？］陆放之忽然微笑地指着脚下的物事道：［应该够长了吧？］

　　陶霁底下头，看出那是一团足有百米长的结绳，那是里齐奥开馆时遗留下来的。从顶端一直垂下，随着深红色的幕景徐徐拉开，这一座精致的建筑物便随之展现在眼前。不由苦笑起来：

　　［纵使它能够长到把人送到地面，也绝对不能承受两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陆放之凝视着他道：［谁说我要跟着一起下去？］

　　他迅速地把手中的枪对准陶霁胸口，催促着：［把绳子绑在腰上，不要系活结，尽量缠地紧一点。］脚下跟着动作起来，陶霁挣扎着被推到舞台角落，尚有数米，他就将要被安全地送回地面，前提是，那条绳子不会折断，也不会被蔓延的火星烧着。

　　陶霁仿佛预见到自己的命运，嘶哑地道：［陆少爷，你自己该怎么办？］

　　陆放之轻轻地笑起来，陶霁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成冷喜欢的，现在心里却有七八分明白了。

　　［他需要你，比需要我多。况且，我相信他会来救我，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陶霁哑然，瞬间之后，他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泫然坠落。

　　陆放之猛然站起身来，他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思考开始像一种刑罚。脑中那股持续着的钝痛，仿佛很多年前经历过，他颓然跌坐下来。恍惚中耳边响起呼啸过的警车声，子弹重重打在□□中而溢出的颜色，一个高大的身体将自己拥住。终于从喉间断断续续地喊出一个名字：［肖。。。。肖。］

　　雷肖从救生梯上疯狂地往上爬，那个凶手，就在这最高层上，俯视着自己，然后逍遥地放火毁灭证据。他不知道，甚至不能肯定是否有线索留下。然而这种急切地冲动，燃烧在心头，让他不能自控，有什么，一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