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名》远藤花榭

8、大婚之礼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冬丫头，好了没？吉时要到了。”龙家堡管家凌振阳之妻向晓芙人未到，声先至，纤巧的身影转瞬间就来到门外。

　　“马上就好，晓芙姐。”冬儿连忙应道，“那就好，动作快点啊，我先去外面帮个忙去。”性格豪爽的向晓芙一个转身，很快又消失在门前，冬儿笑着摇摇头：“晓芙姐的性子还是这么地急燥，看来凌大哥非但没有管住她，反而被晓芙姐克得死死的呢。”

　　坐在妆台前的人儿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依然苍白的她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皑皑白雪，大雪居然停了，屋檐下的冰凌子挂得好长，在难得一见的阳光中发出耀眼的光，刺痛了她的眼，她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她明白，无论自己怎样反抗，龙聿都有办法阻止自己，她也不是那种会以死结束一切的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不想就这么消失在这个时空里，她还有放不下的亲人。

　　“小姐，你真漂亮。”真心的赞美，拉回了绿柔游离的思绪，望着铜境中的自己，她的双眸不禁迷惑了，那是她吗？

　　苍白的小脸被打上一层薄薄的脂粉，有着诧然的嫣红，匀称的黛眉下是那如水双眸，长而翘的睫毛轻轻覆于其上，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张紧抿的红唇，此刻的她看起来透出一种迷茫的美。

　　那是自己吗？绿柔愣愣地盯着境中那如花般的佳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漂亮的她此刻发现境中的那人好美，可是为什么又那么的忧郁。

　　轻叹一声，收回视线的目光不禁又落在了桌上那套嫁衣上，是了，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可笑的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却是发生在遥远的古代，和一个早已做古的男子成亲。

　　冬儿不知此刻自己的主子心思早已是百转千回，仍一劲地赞叹着：“不是没见过美丽女子，其实晓芙姐就是个美女，可她是那种英气的美，大方而不做作，我们夫人也是一个美人，却总是冷冷淡淡，一年难得见上几回，像小姐你这样的美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哦。”绿柔见她那羡慕的神情，小脸散发着向往的光彩，不禁淡淡的笑了：“那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呢？”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心思全放在脸上。

　　“小姐是那种……”冬儿皱着可爱的眉头想着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面前的小姐，看到她脸上那淡淡的笑容，脱口而出：“就是这样，虽说小姐一直给人清清冷泠的感觉，可是又偶尔会露出一种温柔恬静的美，就像，就像……对，就像那空谷中的幽兰，美而不妖，清馨淡雅。”

　　绿柔惊讶地注视着她：“没想到你年纪小小，知道得还挺多的。”其实她是奇怪做为一个下人的冬儿居然会说出这样的形容。

　　冬儿一张小脸羞得通红：“不是我知道的多，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书上？”绿柔挑高眉，“是啊，堡内有一个私塾，少主请了个先生常年待着，那些想读书的小孩，甚至是下人的孩子，或是空闲的丫头小厮，只要愿意，都可以去听课，我就是时常跑去偷听，那儿还有好多的书放着让大家看！”说到这，冬儿一脸的开心。

　　龙聿竟然会办私塾，还愿请先生来教下人们读书，这在古代简直是个奇迹，要知道在中国的封建社会，尊卑观念是很重的，下人们根本就没机会也没资格进私塾，更别提还是女子，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只有在双亲极度开明的情况下才会让自己的女儿进私塾学习，而在这里小厮丫头都能去听课，这让绿柔有些震憾。

　　“少主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常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学习的机会，虽说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我们其实都明白，少主只是性子冷然，不苟言笑，人却非常好。”冬儿服侍绿柔虽没几天，却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少语的主子，她看得出少主对小姐的在意，而小姐似乎对少主有着误会，所以她尽量说着少主的优点，就是希望小姐能对少主改观，两人能够解开心结，开心地一起生活。

　　绿柔低着头不说话，冬儿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好继续着手为她妆扮。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冬儿见到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忙垂手立在一边恭敬地叫了声：“夫人。”

　　夫人？正自出神的绿柔听到这声夫人回过神来，不解地望着一旁紧张的冬儿，见到冬儿的暗示，她回头正好对上来人淡淡的笑脸，不由得一惊，忙站了起来：“龙夫人。”

　　冷馨儿微一点头，对着冬儿说道：“你先下去。”冬儿低应声：“是。”退到门外，细心地为她们带上房门。

　　绿柔忙让她坐下，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对这位龙夫人她心中充满了好奇，不知对自己霸道蛮横的龙聿面对自己的母亲时，为何会有着紧张，绿柔现在还能感觉到当初搂在自己腰间那微微颤抖的手。

　　冷馨儿望着面前这位姑娘，娇美而有礼，丝豪没有一般姑娘家的羞怯和刁蛮，举止端庄，落落大方，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英气，看似温柔实则有着一种不服输的坚持。

　　真是一个有个性的姑娘，冷馨儿低赞一声，难怪聿儿如此喜欢她，她的身上透着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会让人的眼光难以移开，当然这是要会欣赏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美好，聿儿这孩子会喜欢上这姑娘一点儿也不奇怪，虽说从小没有好好关心那孩子，但自己的儿子，做娘的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龙夫人？”在她的打量下绿柔有些紧张，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却又看着自己不说话，是对自己不满吗？不满才好呢，最好是让龙聿取消婚礼，她会更开心。

　　冷馨儿微微一笑，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一点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在她的脸上看出了她的想法，这让冷馨儿心中不禁浮上一层担忧，聿儿那孩子喜欢这姑娘是不容置疑的，那这位姑娘呢？

　　“你叫小柔对不对，坐下吧……”

　　冬儿不明白夫人和小姐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在夫人离开后，屋里的小姐正默默地坐在桌前不知想些什么，而手腕上却多了一个翡翠玉镯。

　　唢呐声声，喜乐阵阵，在震耳的鞭炮声中，身穿大红嫁衣的绿柔在冬儿和晓芙的搀扶下来到了喜堂。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喜帕下的绿柔瞪着那只手，迟迟不把自己的手伸出去，那大手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她的小手，两人一阵较劲后，她又岂是他的对手，只一会儿，小手就完全落入了那只干燥却温暖的大掌中。

　　被那大手牵着慢慢往前走，绿柔咬着嘴唇，真到此刻，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曾经，穿着雪白的婚纱，由父亲挽着自己的手自礼堂红地毯的这头，走向那端，在亲朋好友的鉴证下，将自己亲手交给心爱的男人，在好友的祝福下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是自己梦想中的婚礼，甚至和雅鑫、若心约好了将来无论哪个先结婚，剩下的两个就是伴娘的不二人选，可如今自己当新娘了，雅鑫在哪儿，若心又在哪儿……

　　脚一步步地向前移动，泪却一滴滴地往下落，正好有两滴落在了那握着自己的大掌上，绿柔感到身边的人全身一僵，继而更紧地握着自己的小手，坚定地向前走去。

　　鼓乐声更加高吭，四周一片喧闹声，甚至听到一些童音在叫着：“新娘子，看新娘子喽！”绿柔的身体还未复原，一大早又被冬儿拖起来妆容打扮，加上周遭的喧哗声让她一阵头晕，脚下一晃，差点摔倒，龙聿马上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环住了她的纤腰，以为他会马上放开，没想到那大手却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腰际。

　　此时，鼓乐声暂停，司仪开始高唱成亲仪式：“一拜天地！”感觉自己被人带着转了个身，然后缓缓下跪，“二拜高堂！”再次被人带着转身，喜帕下的绿柔只见面前有两双脚，明白这就是堡主龙云飞和堡主夫人冷馨儿，不，应该是自己的公公、婆婆了。

　　“夫妻对拜！”腰间的手终于放开，另一双柔嫩的小手取代了大手，扶住自己的手臂，不情不愿地一拜后，绿柔惊觉自己从此刻起已为人妇，而自己的亲人却没一个在身边，紧紧咬着双唇，成功止住那又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她告诉自己：“不许哭，尉迟绿柔，你是最坚强的！”

　　“礼成，送入洞房！”唢呐鼓乐声再次响起，吹吹打打中绿柔被人送进了洞房。

　　独自坐在床沿，绿柔的心越来越燥，天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忍受这一切，为什么要乖乖地坐在这等那个该死的男人，一把掀去头上的喜帕，她因眼前突然一亮而眯了眯眼，屋内没人，想必都到前厅去帮忙了吧，冬儿呢，怎么说不是都该有个丫环留下照顾新娘的吗？

　　站了起来，绿柔环视着这间称之为洞房的屋子，男性的气息扑鼻而来，简单而整齐的摆设充满着阳刚之气，这一定就是他的卧室了。

　　突然她的眼光被窗边桌上一卷半掩的画吸引住，上前轻轻地摊开，绿柔一愣，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那是一幅古装仕女图，在一个蔚蓝清澈的湖边，一个身穿绿衣的美丽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目光望着湖面，眼中满是笑意，仿佛湖中有着什么有趣的事物让她开怀，人物画得惟妙惟肖，虽不比自己那个年代的照片那样逼真，可仍画出了画中人物的神韵。

　　这画显然画了有好多天了，墨迹早已风干，画上没有落款，只在空白处写着：“多情总被无情恼”，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绿柔的眼中有着瞬间的迷蒙，轻轻地卷起画轴，她愣愣地立在那儿出神。

　　“哎呀，小姐，你怎么把头盖掀了，这不吉利的，快盖上快盖上。”还有着小孩心性的冬儿刚才偷偷跑到外面看热闹去了，这回甫一进门，就见到本该坐在床上的新娘却掀了盖头，立在窗边发愣，吓得她忙探头到门外张望了一会，惊觉不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急得忙冲向绿柔，将她拉至床边坐下，把落在一边的喜帕再次为她盖上。

　　刚盖好，就见一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想掀起喜帕偷看新娘，冬儿吓了一跳，忙拍掉那只不规矩的手：“晓芙姐，你这是做什么？”

　　行动被打断，晓芙撅着小嘴不依地说道：“新娘嫂子来了这么多天，我却一眼都没见过，冬儿，你就让我看看吧。”冬儿坚决地担在绿柔面前：“不行，这盖头要少主才能来揭的，你来凑什么热闹，要看以后多的是机会。”“冬儿，就让我看一眼，悄悄地看一眼好不好，我不掀盖头，我就把头钻进去看一眼就好！”

　　冬儿好笑的看着她，嘴里却毫不客气地拒绝：“不行！”红盖头下的绿柔好奇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对这个叫晓芙姐的姑娘感到有趣，看样子她不但和冬儿很熟，在龙云堡的地位应该还是挺高的，对了，记得冬儿好像说她是谁的妻子？绿柔仔细回想。

　　“芙儿，你在这做什么？”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还在磨咕的两人，也打断了绿柔的思绪，这人是谁，怎么会到这新房来？

　　只听晓芙娇声告状：“阳，你看冬儿啦，就是不让我看一眼新娘。”“胡闹，这头盖是你能掀的吗？”凌振阳头疼地望着自己调皮的妻子，晓芙还想说什么，却见到一旁的龙聿半靠在自己夫君的身上，不由得惊呼：“天哪，龙聿居然喝醉啦，今天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耶。”

　　喝醉了？绿柔心头一放松，喝醉了才好呢？不想却听到凌振阳不怀好意地说道：“喝醉了又怎么了，难道你忘了我俩成亲之日……”“哎呀呀，不要说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还敢说出来，你、你、你给我过来！”见他把龙少堡主放在一边后，晓芙上前揪着自己的夫君向外走去。

　　又来了，冬儿好笑地望着离去的两人，真不知凌大哥这么厉害的一个大男人，一到晓芙姐面前，咋就成了悍妻下的弱夫了。

　　正想上前摇醒少主，不想少主突然出声：“冬儿，你退下。”

　　吓，他没醉？不仅是冬儿吓了一跳，绿柔也吓了一跳，龙聿站了起来，向着床边的人走去，嘴里却向着冬儿说道：“冬儿，你退下，今晚夫人不用你服侍了。”冬儿听出了少主话中之意，红着小脸捂嘴偷笑地离开，还细心地为他们关紧房门。

　　绿柔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告诉自己，不要怕，只要你绝不屈服，他是拿你没办法的，打定主意的她渐渐冷静下来，可是那不停绞着的双手泄露出了她心中的紧张。

　　眼前一亮，这次头盖是被龙聿取下，她深吸一口气，毫不服输地瞪着面前的男子。

　　龙聿着迷地望着面前的女子，一直觉得小柔不是那种惊艳的美，却有着让人心动的清丽，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深深地抓住了自己的视线，双眼总是不自觉地跟着她跑，见她开心他也会开心，见她落泪他会感到无比的心疼。

　　可是此刻的她却有着眩目的美丽，略施薄脂的小脸有着微微的红晕，红润的小嘴发出诱人的光泽，龙家云绣坊特制的苏绣嫁衣精美绝伦，配上云冠斋特别采用极品珍珠配以金丝银线而成的凤冠将她的娇美悉数称托出。

　　只是那双瞪着自己的美目中露出的愤恨破坏了这份美感，他收回目光摄定心神走至桌边，倒了两杯酒来到床前，将一杯递给了她：“喝了它。”

　　绿柔明白这酒的含意，在她们那这杯酒叫交杯酒，在这儿应该是叫合卺酒，她望着他，冷冷地说道：“我不喝，龙聿，你明知这个婚礼不是我愿意的，却一意孤行，你就不怕我会恨你一辈子？这样的结局是你要的吗？”

　　龙聿黑眸一黯，随即抬头轻笑道：“恨吧，就算恨，我也要你在我身边恨我，哪怕是一辈子。”再次举高了杯子：“喝了它。”

　　绿柔眼眶一红：“我不喝，不喝，龙聿，你这是何苦，我不是这儿的人，我有自己的亲人，好友，你怎么能自私地困我一辈子，想要爱你的人一定很多，想要得到你爱的人想必更多，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我，放了我吧，龙聿，现在还来得及。”

　　龙聿深深地望着她，眼中有着片刻的受伤，旋即又透出异样的光彩，这让她不安，正想再说什么，龙聿开口了，他望着杯中的液体在烛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轻轻地说道：“你知道吗，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你对我说话最多的一次，却是要我放了你，为什么，小柔，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不是，龙聿，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不能……唔……”绿柔话并没有说完，因为龙聿已将她拥入怀中，将其中一杯酒噙入口中，再低头以吻渡入她的口中，“咳咳咳……”在她一阵猛咳中，龙聿再次一仰头，将另一杯酒一口喝掉，然后摔了两只杯子，以笑遮去眼中的痛苦：“以这样的方式喝合卺酒也不错！”

　　随后扯去她的凤冠，摔到一边，又动手拉扯她身上的嫁衣，绿柔大惊失色，一边躲闪抗拒着，一边大叫：“龙聿，你住手，你快住手，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你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