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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未变 ...

  •   晏流皱起眉,不假思索地就伸手到脑后去揉,孟子衿一见便知他定然是又脑后疼痛了,想到风默跟自己说起的细针封穴,觉得自己冷汗都涔涔而下,不由叫道:“别揉。”手往书桌上一撑,整个人竟自从书桌上方直接跳过,一把抓住了晏流的手,“你……你不知脑□□位所在,也不知用力轻重,胡乱揉只怕会让头疼更严重。”

      晏流点了点头,任他伸指在自己脑后动作,孟子衿刻意绕开三支细针的所在,只轻轻为他纾解疼痛。他原本一直期盼着阿流与自己相处日久便能自行想起以往,然后他便可以开开心心地带着阿流回去见晏叔叔,可如今看来,阿流的忘却并非天灾却是人祸,痊愈起来竟是千难万难了。

      晏流忽然轻声道:“我们以前,感情很好罢?”

      孟子衿手细细一抖,心中想着可不仅仅是感情很好,口中只得道:“从小便一起玩,情分自然是不同的。”

      晏流隐隐觉得似乎跟这个人之间并不只是“从小一起玩”,可又实在想不起其他。在孟子衿身旁的自在感与无拘束,便是在南容身边也从没觉得过,心中想起什么便自然而然地脱口道:“再过一月左右,我便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了。”

      孟子衿“啊”了一声,仔细算来,分开那年是秋闱乡试提前到了清明,之后过了六年,秋闱三年一次,恰巧又过了两轮,那么今年确实是该有春闱省试了。想起当年阿流背着罪臣之子的名而空读满腹诗书无从应试,自己还动过要与阿流互换身份的念头,如今竟然阴差阳错,阿流能够光明正大的应科考,人世大抵祸福难料,也不知是喜是忧。

      “其实云大哥会拿税册来给我看也是有理由的。”晏流微笑道,“我曾经帮着府里的账房先生看过账,有所不平处,我便仔细查了一晚上,只想着绝对不能委屈了谁。但是其实这个,只要并不是自己,很多人都是不介意的。阿容常说我是判官转世,什么都要仔细辨个黑白。”

      孟子衿静静听着,忽然便想起阿流年幼时背脊挺直地跪在学堂地上的样子,还有阿流握着他的手细细地说是如何记得晏叔叔那块“明断秋毫”的匾额,是如何地希望若能出仕便要谨遵着这四个字,是如何地希望晏叔叔清白一生,终能平反。

      他想那些融进骨血的东西,终是没有变的,阿流依然是他从小便认得和喜欢的那个,虽然温吞随和,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却无比地执拗,一点也没有改变。他轻轻搂住晏流的脖子,只为他那一段话,或者只为原来什么都没有变这个认知,忽然之间不知为了什么而感激得一塌糊涂。

      仿佛只是习惯,他都没有思考过什么,便自然而然轻巧地把晏流的下巴挑起来,脸慢慢凑近过去,看着他温润清明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又硬生生地停住了,抬起另一只手擦擦他的脸颊道:

      “沾到墨……”

      “哦?”晏流自己也抬手擦了擦,没看见手指上有什么墨迹,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孟子衿已经走到书房门口去了。

      “我去看一下君子和不……墨玉。”

      孟子衿飞快消失,带着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变。他懊丧地想。

      君子和不哭依旧缠在一起,雨停了便在狐狸窝外面趴着,两只狐狸一起摊开了,像块大大的黑缎子。君子不哭原本都眯着眼睛,仿佛世上再没有比现在更舒服的时刻,闻到了孟子衿身上的气味,两只狐狸都一下子睁了眼,彼此久别后的思念在这几天修得差不多了,对主人的思念便与日俱增,一见孟子衿走过来,两只狐狸齐齐地“嗷呜”一声,张开爪子扑过来,直接把他扑倒在地。

      “……现在这么热情干嘛?”孟子衿没好气道,“我没有带吃的给你们。”

      君子伸出舌头来舔得他一脸口水,不哭讨好地不停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两只狐狸今时不同往日,都吃得又胖又重,时间一长孟子衿被它们俩压得透不过气:

      “快快给老子下去,哇你们想压死我!”

      君子终于被他推到一边,哀怨地看着不哭继续耍赖粘着他,孟子衿一巴掌打在不哭头上:“名字都换了难得还肯记得我么?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不哭自然是听不懂他话的,却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之意,赶紧装模作样地呜咽了一声,爪子在他胸口轻轻地踏来踏去。

      孟子衿噗地笑出来,双手推出,将它举高了一点:“来嘛来嘛让我仔细看看,这几年变了没有?——好吧至少是变重了,王府就是吃得好。”

      晏流远远地站着,看那个人跟两只黑狐狸滚成一地,在刚下过雨还没干的地上沾得满衣污水兀自笑得欢快明亮,无所谓地裹了一身的狐狸毛和梅花样的爪子印。

      这是他看起来极为熟悉的人,却又是这六年来从没有见识过的人。

      那笑容便似一见眼前就能霍然明亮起来。

      “哎呀呀。”南容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子衿子衿,你居然在这里不在书房。”

      晏流回头扶他过来,听他继续道:“今天遇到护国寺的老和尚,便向他问了问你春闱的事。他说你在外漂泊多年而无根,总是无依无靠,既然有同乡过来,不如随同乡一同回去祭一祭父母,尽尽孝道。”

      晏流一怔,他因对以往实无记忆,对于“祭拜父母”也没有主动想起,却不知即便是在他的往昔记忆中,他的父母也是不须祭拜的。然而经南容这样一说,他便忽觉自己不孝,在外六年而从未祭拜过父母,实在太不尽孝道,不是为科考的命数,也是应该要回去一趟的。

      “我一想嘛,老和尚说得也不无道理。”南容道,“否则日后难免有人参你德行有亏。正好孟兄也在这里,他又是会武的,一路当是没有问题,我再给你加派几个人手,陪你轻车简行回乡一趟,你看可好?”

      晏流听着他说话,看着还在跟两只狐狸追爬滚打的孟子衿,不知为何好像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与澄静如鹤羽的流云,春雨里泥土松软清香,青草新绿,仿佛一把捋去便是一手草汁。

      他笑起来,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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