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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双狐 ...

  •   同样的一只黑狐狸在逸王府。

      逸王府。孟子衿霎时觉得有些可笑。他还记得当年与阿流在人群里掂着脚看,那一马当先的风莲,侍卫,马车,逸王和两位王妃,都是历历在目的清晰。那时还只是甘于平淡的小孩子,只以为日子大抵便是那样过下去,什么皇亲国戚,什么科举闻达,都跟他们丝毫无关。然而仅仅是在那之后不久,便是仅有的每天都能同阿流在一起的心愿也失去了,从此只是生死不相知——然而,然而那个让他抱着希望等了六年,让晏叔叔在墨延县孤单寻了六年的阿流,竟切切实实地在他眼皮底下,在他风莲师兄天天要去的地方。

      何其可笑又何其弄人。

      所幸的是,所幸的是。孟子衿蹲在街边上,紧紧搂住了君子的脖颈,低低地说着,不知是跟君子说还是跟自己说,所幸我们都活着,而且都平安康健。

      他既然不肯卖君子,行为又怪异,那逸王府管事模样的男子自然不会跟他多纠缠,随口敷衍了几句场面话便走了。孟子衿站起来,恨恨地咬了咬牙,便悄悄跟了上去。

      这个管事显然是出来办事的,在外面晃悠了许久,又慢条斯理地去茶馆喝了一壶香片,嗑了一碟松子,直到孟子衿等得虚火上升,他才慢悠悠地晃回了王府。

      其实孟子衿自己也不知道跟着他能干什么。就算跟回了逸王府,那王府大院,也不是他能进去的。他不知道风莲在里面是什么身份,想来就算不低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毕竟没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大概也不会有那个权限带一个外人进去。可是即便知道无望,一想到阿流在那里面,他便又想,就算是在外面看看,也是好的。

      那管事在写着逸王府三字的匾额之下站定,拉起门上的铜环敲了敲,门便从里面打开,将他放了进去。孟子衿偷窥一般地蹲在拐角处,君子伏在他脚边,和他一起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高墙朱门,却也只能这么看着。

      再不回去师父大概就该担心了。孟子衿悻悻地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去等改日再来瞧瞧,君子忽地伸长脖子长长地“嗷”了一声,叫声响亮得直上云霄,几乎是立刻,王府里面也传出一声回应一般长长的“嗷”叫。

      君子瞬间激动起来,抖炸了满身的毛,一边不停地“嗷嗷”叫,一边撒开腿绕着围墙飞快地跑,绕着跑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入口,终于停下来,伸长了爪子在围墙上不停地抓挠,配着让人听起来都觉得撕心裂肺的叫声。

      这叫声实在太过尖利响亮,把王府内的人都惊动了,不久便出来了数个皂衣家丁,将这一人一狐围了起来,再过不久,一只黑狐狸如闪电般地掠过来,冲得太快,一下子将君子扑倒在地,口中呜呜有声地伸出舌头不停地舔君子的毛,君子爬起来,伸着爪子挠它,耳鬓厮磨一般地跟它互相贴住了脑袋。

      “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啊。”

      孟子衿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一身锦衣,手执折扇,长相清灵软和,两眼大而无神,正是阿容。

      他侧过头听了一会儿,向着孟子衿笑了一下:“是你的狐狸么?”

      孟子衿却没有回答他,他努力地看着阿容的身后,只期盼着还有一个人会出来,眼睛都不敢稍眨一下,良久,才轻声道:“是啊。”

      阿容神情一展,显是认出了他的声音,笑道:“啊,是你。原来你还有一只同我们家墨玉一模一样的狐狸,上次倒是没有看见。”

      孟子衿有点回不过神,恍惚地道:“墨玉?”

      “嗯。”阿容点点头,“你这只呢,叫什么名字?跟墨玉很熟的样子。”

      孟子衿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大门口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形,急匆匆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这里,先是看着两只狐狸松了口气,抬起头看到孟子衿,才“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刚才墨玉叫得太凄厉,我以为……”

      孟子衿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墨玉?”

      少年望了阿容一眼,道:“墨玉不知什么时候跑进王府来的,养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不知它以前是否有故交……”

      “我们……故交?”孟子衿涩涩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抬头直视着他,慢慢道,“我以前,养了一对孪生的狐狸崽子。一只叫做君子。”他指了一下君子,然后指向不哭,“一只叫不哭。”

      少年轻轻扑哧了一声,歪头想了想,清亮乌黑的眼睛里满是温润的笑意,道:“君子不哭?应是君子不器罢。”

      十二岁的阿流一边抄书,一边扭过头去偷笑,一模一样清亮乌黑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君子不哭?嗯,十分励志。”

      孟子衿一窒,良久,才道:“原来是……君子不器么?”他原本满心想着要再见到阿流,满心想着见到之后要如何如何,然而如今当真见到了,却是满心叫嚣着,阿流不认得我了,阿流不认得我了。

      不哭听到他叫自己,嗒嗒地跑上前去,在他裤腿边上绕着圈子,拿脑袋蹭蹭他的脚。

      孟子衿看着不哭,定了定神,又抬头直看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一下,还没说话,一旁的皂衣家丁已斥道:“放……”他的“肆”字还没说出来,便被阿容一个手势压了下去,少年犹豫了一下,道:“我姓南……”南为本朝国姓,皇室都是姓南,逸王名讳便是叫做南逸。他看了看阿容,见阿容朝自己点了点头,续道:

      “南子衿。”

      孟子衿只觉得头皮一炸,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忍不住便踏上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你叫子衿,那我叫什么?”

      少年吓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见他表情似是伤心又似是愠怒,正不知该如何面对,旁边的家丁却都已纷纷涌上,要拖开孟子衿的双手。

      阿容喊了一声“住手”,折扇啪的一声拍上孟子衿的手臂,笑道:“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且莫急躁。你的那个……君子,看起来确与墨玉相识,关系非同一般,兽犹如此,我们又怎忍心再拆散他们,总得想个折中的法子让他们从此后不再分离才是。我刚才出来得急,书房中新沏上的龙井还没来得及喝,若不嫌弃,不如来饮上一盏,我们慢慢商量一下可好?”

      孟子衿颓然地松开了手,也不知心中什么滋味地点了点头。

      “我也姓南。南容。”南容将面前的茶杯推到孟子衿面前去,“唔……也就是传说中的逸亲王世子。”

      他将晏流也屏除在外,只余下自己和孟子衿两人。孟子衿无心饮茶,随口道:“我……孟子衿。”

      “哦?”南容笑道,“倒是巧了,与子衿名字相同。”

      孟子衿苦笑着摇了摇头。

      南容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摇头,自顾自道:“子衿大概是在我十三岁时被接过来的,据说是雅姨乳母家女儿的孩子,父母均病逝了,雅姨原无所出,便收作了养子,也姓南。”

      孟子衿只觉他说得极为离奇,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不发一言,听他继续说。

      “雅姨说他原本就是叫子衿的,名字便不改了。”南容端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口,“听雅姨说,大约是他父母死于什么疫病,原本他也有些染病,侥幸活了下来,却一直卧床不起,加上初到北方,水土不服,整日昏沉,后来终于清醒时,却不太记得自己是谁了。”

      孟子衿一下子握紧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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