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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醉酒 ...

  •   天快黑了,晏清却一直没有回来。孟子衿默默地陪着晏流,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一直不说。眼看着太阳缓缓西沉,投在室内的光影大小悄悄地改变,之后终于暗了下来。

      晏流仿佛要把自己跪成雕像一般,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孟子衿站起身来点了蜡烛,将烛台拿过来,不知是不是烛光摇曳的缘故,晏流的身体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孟子衿在他身边跪下来,晏流声音发抖地道:“你不许跪!”孟子衿想了想,只好改跪为蹲,伸出双手,把晏流轻轻地环在双臂之间。

      晏流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此时他的手臂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发抖,不由得环得再紧了些,搓了搓手掌,把手心贴在他脸颊上。晏流终是累了,身体稍稍松懈下来,一半靠在了孟子衿的身上。

      对面看得见的人家都已点起了灯火,饭菜香也从各处飘了来,孟子衿吸了吸鼻子,轻声道:“阿流,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来好不好?”

      晏流脸色苍白地靠着他的肩膀,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说“不饿”,还是“你别去弄吃的”。他咬住嘴唇,肩膀从小小的发颤变成抖动,闭着眼睛小声抽噎起来。哭声都压抑在喉头,听起来并不剧烈,但压得太过,便全都表现在外面,不久之后全身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孟子衿无言地抱着他,手不时地抽出来帮他捶捶腿,晏流抽噎了许久,忽然道:“你站起来罢……蹲着腿也要麻了……再发病的话,就更不可收拾了。”孟子衿刚想说这么一会儿全不碍事,却觉得脑中已经隐隐眩晕起来,蹲得久了胸口也有滞瑟的感觉,一想晏流说得对,若是他再发病便不可收拾了,只得站了起来,坐到椅子上去,闭起眼睛按着以前一些大夫教给的法子慢慢呼吸,手放在胸口按抚。

      晏流本来已经止了哭,看着孟子衿的样子,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悲从中来,又抽泣了起来。他并不是不明白父亲的话,父亲当年少年得意,却还是落得那样的下场,若不是乡里相邻好心相助,境况也许要更凄惨。经过这些苦楚的父亲不许他走同样的路,他能明白,却不能理解。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未来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入官场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他不想不孝,不孝在他看来是足以遭天打雷劈的罪名,何况他早早没了娘亲,父亲将他养大,一直是那么不容易。可是那是他从小时便有的希冀和期待,如今被父亲一棍子打死,直接否定,他实在觉得委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虽然看起来极似父亲,表面温良随和,但是对自己认定的事,却是怎么也不想放手,哪怕撞到南墙,只怕心也不死。

      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又不停地回忆起父亲冷淡的口吻和背影,反反复复地哭了几回,哭实在是件太耗费体力的事,使得他再也跪不动地坐在了地上,直到外面二更的梆子都响了,才听门外一个汉子的粗嗓子喊道:“有人没有?来接个人咯!”

      孟子衿一下子跳了起来,晏流努力了半天,一时却爬不起来,孟子衿把他扶起来按到椅子上去,道:“我去,你等着,先坐一会儿。”

      晏流虚弱地点了点头,看他拿着蜡烛出去开了门,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然后两个穿着皂衣的家仆模样的人抬着一个人进了门来,在孟子衿的指引下去了卧室。

      晏流狠狠捶了几下腿,努力忍住痛,腿不停抖动地站起来,扶着门墙一路走过去,走到一半便见到那两个人出了门,然后孟子衿过来扶着他去了卧室。

      刚踏进门就能闻到浓烈的酒气,晏清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晏流惊呆了,手指痉挛地握住孟子衿的手臂,道:“子衿,怎,怎么回事?”

      孟子衿苦笑道:“那两个人说,叔叔去找他们家老爷叙旧,晚上宴请了几位老友,喝多了。”

      这个说辞实在太古怪。不说晏清往常从不饮酒,他也从不赴什么宴会,更别提更富家老爷有什么旧好叙。

      晏流道:“哪,哪家的老爷?”

      孟子衿一顿,道:“说是本县主簿陈老爷。”

      他们二人说到底不过还是孩子,便算是成年人也不见得想得通其中的原由,更遑论二人。孟子衿当下先将晏流扶到床边去坐下,自己跑去倒水。

      晏流把手放在父亲额头,轻轻唤道:“爹爹,爹爹……”

      晏清眼皮下眼珠滚动了几下,侧过身,提起手来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微弱地道:“阿流啊……”

      晏流忙应道:“爹爹。”

      晏清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喃喃地道:“爹爹能帮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爹爹无能,很多事,都无能为力,无法可想啊……”

      晏流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安慰道:“爹爹,没事的,没事的……”

      “哎……”晏清长叹了一声,道,“爹爹认得的人,能不顾脸面去求的人,横竖只有那么几个,算来算去,肯帮忙的有一个就好了。就算是允诺过的,到头来有些什么变卦,爹爹又有什么法子可想,我们父子俩,总不能咬死他去……”

      孟子衿急急忙忙地端了碗茶水过来,和晏流合力扶起了晏清,喂他喝茶,晏清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睁开眼来,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晏流的脑袋,欲言又止地又叹了口气,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两行眼泪便唰地流了下来。

      晏流脑子里轰得一响,还没反应过来便也跟着泪下,迭声道:“爹爹,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不想那回事了……”

      晏清也不知听没听清,又叹了口气,便重新睡了过去。孟子衿将他放平了,拿布巾过了热水递给晏流,晏流咬牙给父亲擦脸敷额,气都不敢大喘一口,孟子衿想要接手,晏流道:“你去睡,若是你也倒了,我可照顾不来。”

      孟子衿沉默了一会,退了出去,过了不知多久,吃力地拖着一大堆物事过来,拖完又出去,拖了几趟,再把那堆东西展开来,整成了地铺躺上去,道:“我在这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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