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梦中梦-4 ...
-
邵斯愠以为这扇红铜门会很难推开。
看起来红铜门像是和塔身铸为一体了。
他没想到一推就推开了。
红铜门里似乎很久都没人进来过了,邵斯愠一进去就被扑了一鼻子的灰。
‘阿嚏——’
后面的小家伙也被门里面的灰扑出一个喷嚏,胳膊抵着邵斯愠后背,支楞起脑袋好奇的往周围看了看。
红铜门中间是一道长长长长——长的螺旋楼梯,直通塔顶。
每阶楼梯上都摆着一根红烛,在黑暗中幽幽的燃着微光。
邵斯愠颠了颠小家伙,言语含笑,有些无奈:“小家伙,我们要爬楼梯啦。”
他往上遥遥的看了一眼,叹气。
这不知道要爬多久。
跟万里长城似的。
唯一的区别是,万里长城是横着的,这个是竖着的。
邵斯愠背着周棠棣一节一节往上迈,最开始他还有闲心数着自己迈了多少层台阶。
但是爬到后来就不行了。
因为他发现,他不管上多少级台阶,一回头总能看见自己在一楼,旁边就是红铜门。
累死累活爬了那么多层台阶像做了个梦。
闹着玩似的。
邵斯愠终于理解这塔到底有多难爬了。
根本就不是因为高才难爬,而是根本一节楼梯都爬不上去。
但他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邵斯愠想了个法子。
他把自己的衣服撕了一截下来盖在眼睛上,不去看自己有没有爬上去,也不去看自己能不能爬上去。
反正他跟塔,总有一个要屈服。
不就是爬了半天都在一楼兜圈子吗。
那他不看就行了。
只要不看他就可以当做他已经爬上了塔,只是塔的楼层太高,他需要爬很久而已。
邵斯愠版的掩耳盗铃。
蠢是蠢了点。
到这种地步,唯一让邵斯愠庆幸的就是,在这座塔里不会饿肚子。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小家伙不跟他吵着‘饿’了。
还好不会饿肚子,不然他爬一会就要出去找吃的,再爬一会又要出去找吃的,更崩溃。
邵斯愠遮挡着自己的眼睛,安心的背着周棠棣爬楼梯。
他不知道他在塔里转了多久,就只是隐隐能听到外面打更人敲了好几轮梆子,背上的小家伙无数次睡了又醒。
他一直在爬楼梯,像搬山的愚公。
这要是再年轻几年,邵斯愠铁定要骂自己是傻逼。
一边骂一边爬。
现在年纪大了,没有那么暴躁了。
虽然还是想骂。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反正是敲梆子的几声轮回吧,邵斯愠终于有种自己一脚迈进了塔顶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形容不太出来,但就是有那种感觉,他走到地方了。
就是不太敢摘眼罩。
怕功亏一篑。
邵斯愠扶着墙站了一会,给自己做了做心里建设,随后干脆利落的把眼罩从头上扯下来。
要死就痛快点吧,大不了没到就再爬。
邵斯愠确实迈进了塔顶。
他的直觉没错。
可喜可贺。
这座塔极高,周围有四面正方形的镂空远眺口,可以远眺到外面。
塔的中间有一个椅子,背对着邵斯愠,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不管邵斯愠怎么转,始终看不到椅子的正面。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走到这了,从上次登上塔顶那个人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几百万个锣响更迭了。”
坐在高塔中间的人对邵斯愠开口说话,每句话的每个字都是一种声音,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
听着很怪异。
邵斯愠有种强烈的直觉。
他在脑子里问741:这人说这么久以前曾登上这座塔的人,不会也像我一样,是你们的哪一任宿主吧。
741惊叹:邵先生你可真聪明,上一位登上高塔的是编号7426的宿主。
说到这,741十分自豪:7426之前也是我带的宿主,当年还拿了优秀宿主的提名特奖呢。
邵斯愠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能上这座塔的,除了你们的宿主,也没哪个倒霉蛋有这种毅力了。
才不是呢!
741在邵斯愠脑子里模拟出一个小人叉腰的3D投射图,一脸气呼呼。
邵斯愠意外:这是什么功能?
741搓搓手:这是我无聊新开发出来的,宿主你平时也不跟我聊天,一点也不活跃,我就只能自己玩代码了,怎么样,可爱吧!
邵斯愠如实道:挺蠢。
741:……
气到仰躺。
这届宿主不行!不行!!
邵斯愠逗完了741,回过神来继续和高塔中的人对话。
他确实也有很多疑问。
“为什么我之前登塔,登了那么久都是一层,是幻觉还是你的考验……?”
“不是幻觉也不是考验。”
高塔中央的人温和而耐心:“你们能不能登上高塔,什么时候能登上高塔,不是我决定的,而是塔决定的。”
邵斯愠把周棠棣往肩上托了托,又问:“你就是红国人说的巫师?你真的会施巫术?”
那个人发出了一串少女的婉扬轻笑:“我是巫师,也不是巫师,正如我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塔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
邵斯愠直觉敏锐的问道:“塔控制着红国?”
那个人背对着邵斯愠摆了摆手:“不,你误会了,塔是你们,你们是塔,明白吗?”
邵斯愠悟了:“所以有我们才有塔,塔是我们内心的具象化?”
“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如何送我背上背着的这个人离开这里,也是塔决定的?”
“不。”
那个人又变成小孩子的声音:“这件事塔无法控制,等他什么时候想回去了,他就能回去了。”
他什么时候想回去?
也就是说,周棠棣现在不想回去吗?
他不想从梦中醒来,希望自己沉浸在梦中,为什么。
这事儿最好是直接问,但小家伙人傻了。
邵斯愠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他为什么会呆呆傻傻的?有什么办法能治好他?”
“他不属于这里。”
那个人声音空灵:“他的灵魂缺失,如果他变得神识清明,他将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邵斯愠浮起了一丝兴趣:“那我呢?我现在神识清明,我也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何谈去留?”
邵斯愠若有所思:“那你知道我属于哪里,又来自于哪里吗?”
这个问题对塔中间的这个人来说实属超纲,但邵斯愠就是很好奇这个人它会怎样回答。
塔中间的人沉默许久,而后一笑:“虽然我很想满足你的疑问,但很抱歉,塔不允许我回答你,你的路终将由你自己完成。”
“不要着急,你已经与他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等你们走到尽头,塔会给你们答案。”
“好吧。”
其实这番话乍一听什么都没透露,但仔细想想,似乎也能从里面抽丝剥茧出一点线索。
不过邵斯愠并不想把自己活成一部探案推理悬疑剧。
真相最后揭露才有意思,他愿意享受未知。
“最后一个问题,红国与白国,到底是什么地方?”
塔中央的人伸手指了指墙上镂空的远眺口:“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有机会可以去白国走一趟,或许你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邵斯愠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的远眺口往外望了望。
塔身很高,从上往下看,红国和白国就是遥远地上的两片红白光区,周围都是黑的。
像鸳鸯锅。
红汤和白汤。
从塔上下来以后,邵斯愠觉得自己像刚被老神棍洗了个脑一样。
这个塔里的巫师回答问题都回答的太玄学,每个问题都看似回答了,但仔细想想又没有一个明确而直白的答案。
模棱两可,似是而非。
听着又非常有道理。
邵斯愠想起自己每次忽悠人就这么忽悠,他就有点头大。
这一趟下来好像也没什么有用的收获。
除了他得去白国走一趟。
其实他之前就在想,周棠棣突然出现在红国,没有来历,没有亲友,却穿着白衣。
会不会他就是白国的人。
但又觉得悖论,周棠棣是个傻子,他是怎么从白国突然出现到红国的?
邵斯愠知道他自己试图在一个人的梦里找逻辑是傻逼行为。
但他还是觉得,不管梦到了多怪诞的事,起码都有一个出现的动机,或者意象。
就像,白天喝多了水,梦里就会找厕所。
白天见到了死人,梦里就会梦到纸钱。
他想通过梦境反推现实。
说不定能成。
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嗯……找时间还是要带小家伙走一趟白国。
等他真的找出来点线索,就试着用用刺激疗法。
小家伙对周棣棠的刺激有反应,说明他是能感知到外界的,只是稍显迟钝。
“小家伙,我们要去白国啦。”
邵斯愠侧偏着头对背上的周棠棣说话。
没声音也没动静。
周棠棣又睡着了。
他发现自从进了塔之后,小家伙就很嗜睡。
邵斯愠颠了颠小家伙,想想自己身上的两块半烧饼,又想想红国到白国遥远的路途,觉得这真是在刁难他。
又要去找东西吃了。
自从有了这破系统,他的日子可真是一波三折。
“檀弓……?真的是你?”
邵斯愠一听这叫法,就知道是周棣棠。
得。
躲什么来什么。
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是碰上了。
“檀弓,刚刚是你登了塔吗?”
周棣棠好像全然没看出来邵斯愠对他的冷淡态度,脚一抬就跟在了他们身边。
语气很熟稔。
仿佛认识了多少年。
邵斯愠嗯了一声,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塔告诉我们的啊,不止我知道,红国人都知道。”
周棣棠往后一指:“喏,一有人进去,塔身的远眺口里就会一阶一阶亮起红烛,人出来,红烛就灭了。”
他抿嘴笑:“一挂灯我就来这里看,你们在里面呆了好久,今天才出来啊。”
邵斯愠想想自己之前被塔中台阶支配的恐惧,忍不住轻叹口气。
这口气还没叹出来,脖子忽然被人用胳膊狠狠一勒,直接帮他把这口气勒回肚子里。
他侧头一看,小家伙正狠狠拽着邵斯愠的衣领,呲着口兔子牙凶凶的瞪着周棣棠。
奶凶奶凶的。
挺可爱。
就是他快被勒死了。
邵斯愠背着小家伙腾不开手,衣领勒的他实在难受,憋的他不得不轻斥一声:“松手!”
小家伙受惊一样松开了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嘴一扁,眼泪扑簌着开始往下掉。
一串一串,都冰冰凉凉的砸进了邵斯愠的领子里,‘啪’的一下溅在锁骨上。
宛如刀刻的深深锁骨中很快就盛了一汪水。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还哭了呢。”
周棣棠的语气很关切,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巴不得看见小家伙出洋相。
有西湖龙井那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棠棣(受受):嗷呜——恶龙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