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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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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二十五章再遇
莫城如嘴角露出一抹苦涩,接着问:“你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啊。”妘笙伸出手搀起莫城如手臂,“出去再说。”
储原川横空制止,语气威胁:“别碰他。”
“你、”妘笙刚要发怒,但看着储原川的脸,又生生咽了回去,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还是哑了好,哑了没这么讨厌。”
储原川忽地眼底一震。
此人分明尤为陌生,怎知他幼时之事?
他在脑中飞快回忆着此人,片刻后突然呼吸一窒。
他与他的确见过,他还曾赠与自己一枚香囊,自己很是喜爱,一直随身戴着。但在跳崖后,香囊就丢了。
“他失忆了。”莫城如悄悄与妘笙说。
妘笙目光上下打量储原川片刻,语气生疑:“是么?”
“祥瑞呢……?祥瑞去哪了!”张端惊恐地四处寻找。
石壁内空空如也,哪里都没了方才那件东西。
不过是在一片诡异的白光一闪而过后,祥瑞就在众人眼前突然凭空消失了。
“是你搞的鬼?”凤飞花略显狼狈,走路一摇一晃,似是受了重伤。
她面向妘笙,质问道:“把东西给我。”
妘笙张开手,丝毫无所谓:“你搜。”
凤飞花走上前,接着在他身上摸索一通,整个人似已崩溃不已,喃喃道:“东西呢……还给我……”
妘笙蹙了下眉。
「此地镇压结界与你相克,不想灰飞烟灭赶紧离开。」
凤飞花停下手,抬眼看着妘笙。
他没开口,刻意避开众人用灵力传音予她。
“我会再找你的。”
凤飞花扔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随时恭候。”妘笙一贯泰然的脸上,浅浅浮现一层复杂的神情,似担忧和恐惧。
他回身正要与莫城如开口。
“凌凡……”储原川声音沙哑微弱,缓缓倒了下去。
……
再睁开眼,他已经身处在车辇之中。
“王君您醒了?”凌凡终于松了口气,“您头上受了伤,应该是刚才在矿道里撞那一下导致的。幸好小五小六找到了左迎春和胡平,带他们及时赶来。医官已经处理过了,没有伤及要害,您放心。”
“范秀是怎么回事?”储原川问。
凌凡答:“小五小六说,范秀和左迎春他们分开后没多久,范秀就说为防再发生意外,让队伍带着空车辇先行探路,他亲自驾车护送莫公子和月篱姑娘。小五小六后来不放心就带人回去找,才发现范秀改了道。然后他们凭着车辙印找到了百鬼哭。”
储原川扶着额头,阵阵眩晕,“给我查。”
凌凡应下。
“其他人呢?”
凌凡说:“小五押着裴怀正、沈茂泉、张端三人回朝阳了,大明观二位道长说是也要回城一趟,所以一起走了。那些手下都是被雇去帮忙下矿洞的,什么也不知道,在那被吓了够呛,估计也没胆子出去乱说,不过我让人通知了里正,他会看着办。”
储原川说:“他人呢。”
凌凡一愣,“您是说莫公子?”
储原川默认。
凌凡答:“在后面。马车不够,只能委屈公子骑马。”
“可叫医官为他诊治?”储原川说着挑帘看去,红棕骏马之上,莫城如玄衣肃穆,不知从哪扯了块黑布围在头上遮着面,只露出一双眼。
储原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凌凡答话:“正要跟您说,医官给莫公子瞧过了,说他是身子孱弱,一时劳累引起的咳血。跟他原本的病比起来不算什么大事。”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储原川想着,目光稍稍一措,突然见莫城如身旁还有一人。
他顿时放下帘,转头质问:“他怎么也在?”
凌凡不用想也知道王君问谁。
他答道:“那人说初到朝阳还没有地方落脚,也想邀莫公子叙旧,去城中游玩。是莫公子说,不辞而别有失礼数,所以要等王君您苏醒之后他再走。”
储原川险些失语:“他想走?”
凌凡纠正:“是‘等您苏醒之后他再走’。”
储原川周身发热,一股火气腾地燃到颅顶。
他喉咙处发出咯咯的冷笑,“他想走?”
凌凡全身的汗毛在听到他诡异的笑声时瞬间拧着劲立起来。
委实有些可怕。
一路到行宫,夜幕已经降临。
柳园修建在一处湖边。
当年赵文君的爹——也就是老王君,因为贪慕她娘的美色,将人强行纳入皇宫,因此老王君与正宫王后决裂,昌华殿和芳华园中间那堵高墙就是在那时王后一怒之下找人砌的。
后来他二人的关系越闹越僵,老王君就在当年与王后初遇的地方建了这座行宫,以她的姓氏命名叫柳园。
只不过柳园在建成后不久,王后就病逝了,到死也没有住进来。
老王君觉得这是个伤心地,从那之后就将这里废弃了。直到储原川上任之后,偶然路过此处,听闻这些旧事,便命人重新修缮,作为行宫。
至今,储原川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行宫各处皆为白玉石打造,并不像皇宫那般奢华,反而透着淡雅清净。
里面的各式摆件装饰等等都是当时的物件,多数也都是玉器,几乎看不见木质的东西。
“这个赵衍还真是够狠心。”
“王君为何突然这么说?”凌凡问。
“赵王后诞下赵无双时已是高龄,在那之后就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半点寒凉,可这里到处都是冷玉。芳华园从前是赵王后的住所,那里面用的都是紫檀木料,可见她并非是如此爱玉之人。但是赵文君的母亲薛氏所住的永宁宫倒是处处都是玉料。”
凌凡不免唏嘘,“真是个人渣,这不成心恶心人吗?”
储原川冷冷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父子,手足,夫妻,都不过如此。”
储原川眺望着月亮,眸色与月色一般悲凉。光晕透过窗,落在他平静的脸上,如洗如洒。
这里晚意浓郁,要比朝阳的夜晚更像夜晚。
空气被湖水的气息润透,依稀可听见远处的虫鸣。分明是如此让人安适的晚上,他却睡不着。
到达行宫的时候,储原川原本是想告诉莫城如自己已经无恙,免他担心。只是回头就见那个妘笙扶着他下马。
一个扶得顺手,另一个也扶得顺手。
看起来相当热络。
临了他也没有把话说出口,先行进了行宫,再也没露面。
现在,那个画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越想越睡不着。
他起身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四处闲游。
这里的每一处都让他陌生,论冷清,倒也与皇宫无二。
他渐渐走到行宫后身,意外发现脚下是一段九曲长廊,一直延伸到湖中央。
夜风吹逐掠影,两侧高挂的灯烛轻轻摆弄,明明灭灭。
长廊尽头是一座凉亭,在与月光相融的湖面上,仿若一叶轻舟。
亭中的两人面对面坐着。
“上次见你,好像是八年前了吧?”妘笙说。
莫城如点头,“嗯。不算久。但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妘笙笑笑,举着酒壶抿了一口。
“怎么开始喝酒了?”莫城如问。
“活得久了觉得乏了,尝点新鲜的。”妘笙说。
莫城如发觉这次碰面,妘笙总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只当自己是多想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去那里?”他问。
妘笙答道:“近年被个恶鬼缠上了,天天像个疯狗似的追着我不放。”
“恶鬼?”
“晦气,不提也罢。”妘笙痛饮一杯,继续说:“我一路躲着他,东奔西跑。不过……你猜我碰见谁了?”
“谁?”
“苏禾。”
莫城如惊喜:“他现在在哪?”
“昨日我意外察觉到他的气息,就开始寻他,结果发现他似乎被两个道士盯上了。再然后我就把他跟丢了,我怀疑是那两个道士把他抓了,就悄悄跟着他们。结果没想到竟然碰见了你。”
莫城如疑惑:“苏禾虽然术法一般,不过他怎么说也修行了那么久,你又怎会担心寻常道士会对他不利?”
“他……”妘笙欲言又止。
莫城如听出他语气不对,隐隐不安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我不过就是觉得他笨罢了。就凭他的本事,你以为寻常道士他对付得了?但是我问了他们,他们也把苏禾跟丢了,现在不知道他去了哪。”妘笙转而说:“你现在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上次见你觉得你人不人鬼不鬼,这次反倒比鬼还不如了。经脉寸断,修为尽毁,连眼睛也瞎了,你是玩命去了?”
莫城如猝然心头酸涩,酝酿良久,半个字也说不出。
妘笙将酒壶递到他手中,“那就不说了。”
莫城如低下头,攥着酒壶的手有些发抖,“……不说了。”
顷刻,他将酒水灌入口中,整整一壶酒半滴未剩。
酒过三巡,他有了几分醉意,双眼微睁着,唇角也勾着笑,缓缓开口唱念道:“万里长空月映容,一身羁旅又重逢。记得当年天色好,哪知今朝烟胧州。世事推迁混无定,恩恩怨怨几时休。来日莫问归期好,且向天边共白头……”
他唱得不成调,勉强称得上是诵读。
“怎么样?是不是……好听……”他伸着手,摇摇晃晃地指向对面,“你说……”
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掌心擒住。
“好……疼……”莫城如迷迷糊糊地想要抽回手,可对方恨不得要把他的手腕生生捏碎。
储原川看着他醉懵懵的样子,眸色深邃似潭。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声音冷了下来:“喝酒了?”
莫城如纳闷:“怎么是你?”
“你想是谁?”
莫城如努努嘴:“妘笙尊者呢?”
“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莫城如皱起眉,有些委屈,“都不告诉我……”
他的语气因醉酒而变得温柔,甚至还有点像撒娇。整个人也软绵绵的,顺着被擒住手腕的方向慢慢站起身。
“王君……你……弄疼我了……”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储原川有些眩晕。
他喉结一滚,轻轻松开掌心。
莫城如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是在笑。细看去,下巴上还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你喝不了酒,自己不知道么。”储原川声音粗哑,语气不像询问,而像毫不掩饰的责备。
莫城如的手臂顺势搭在对面人的肩膀上,“我跟你讲……我的酒量可是很好的!千、杯、不、醉、就是我!喝遍天下无敌手!没人赢得过我!”
他扬起下巴洋洋得意地吹嘘,说完继续提起酒壶送到唇边喝了几口,接着突然又送到储原川面前,“你也喝!”
储原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从前在林间小院里存了他满灶房的酒。每日清晨起来,都会看见他躺在树枝上拎着酒壶,边喝边吟些闲诗。从未见他醉过。
“你怎么不喝?”莫城如追问着,满脸的幽怨。
储原川接起酒壶,顺了他的意,“我喝了。”
“我不信……你再喝一口……”
储原川无奈,又将酒壶送到唇间。
莫城如这时伸出指尖从他的脖颈滑到唇角间浅浅探进去。
“嗯……是真的……”莫城如重重地点点头,“没骗我就好。”
储原川整个人愣在那,他唇角发麻,心口咚咚作响。
“一人一口……到我了……”莫城如摸索着抓向酒壶,储原川回过神,把酒壶背去身后。
“别喝了。”
“我不要……”
“再喝就要醉了。”
“还给我……”
莫城如一边说着,一边探寻着储原川手臂的方向摸去他身后。
酒意来势汹汹,像在体内燃了一把火。储原川闭上眼,嘴唇翕动片刻,突然扔下酒壶回手揽去莫城如腰间将他抵在白玉石桌旁。
“摸够了吗。”他的气息急促,可声音压得奇低。
莫城如醉得实在太过厉害,他根本没对眼下二人的情形有多少惊慌的表现。
他抬起撑靠在桌面的手,放去储原川心脏处,略像倔强地抓紧他的领口,微微向前欠起身,凑近他的面前,泛着氤氲的眼睛似要滴出水般,呢喃道:“没有。”
储原川的呼吸灼热粗重起来,羽翼般的眼睫跟着发颤,“你醉了。”
“胡说,我清醒得很呢!”莫城如露出狡诈的模样,说:“我什么都知道……”
储原川眼底躁动的情绪一层层递进,目光跟随着莫城如又张又合的嘴唇,变得有些易碎和疯狂,“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莫城如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你是老天派下来折磨我的……一次不够……还要一次次……”
“我何时折磨过你?”
“对……是我折磨你……”
储原川觉得莫城如已经语无伦次了。
怀中人细软的腰肢因为醉意在他掌心不安分晃动,每每触动,都让他本就不能平静的心潮推至高涨。
“莫城如。”储原川平日里清冽的嗓音里充斥着旖旎的
沉迷。
“嗯……”
“你不是失忆了么……为何记得他……?”
沉默的气氛在夜里逼仄的空间里蔓延开来,将两个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