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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三卷 第十六章 ...


  •   第三卷第十六章醉酒

      夜半,凌凡在浅睡中听见几声低低的呻/吟。

      他起身掌明灯,寻声绕过屏风后看去。

      “莫公子?”

      莫城如双目紧闭,周身蜷缩成一团。

      凌凡伸手推了推他,试图将他叫醒,却发觉他身体极热,犹如火炭一般,且不论他如何呼唤,莫城如都没有丝毫反应。

      凌凡暗叫不妙,斟酌再三后连忙赶去王君寝殿。

      按理说这等事不该惊动王君,只不过莫公子身份特殊,而他又只是一个侍卫,是无权自行去请太医署为王君以外的人看病的。眼下莫公子病发突然,他只得硬着头皮,深夜去禀告了。

      王君寝殿周围的护卫一见了凌凡连忙行礼,再抬头就见人影一闪,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进去了。

      寝殿殿门未闭,灯烛尚明。

      储原川手握简牍,抬眼神色略带不悦,可看清来人,转而露出几分震惊,“出了何事?”

      凌凡跪地,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莫公子……不太好,属下特来请示王君,是否需要宣太医署前去看看?”

      “宣。”储原川放下简牍,向门口走了没几步突然驻足。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重新落座,“叫医官尽力诊治,不得让他有任何闪失。”

      “是!”凌凡领命后就离开了。

      王君寝殿灯烛亮了一夜。

      莫城如住处所在的芳华园内一众宫娥侍卫医官忙碌了一夜。

      晨晓,凌凡满面倦容,回御前复命。

      储原川倚靠着桌案,扶额闭目,颜无血色。案上奏折遍布,他手边最上层的奏折上字迹工整写着:昔君重武,委以国柄之重,倾权于将臣,承君之宠,如彼之专,贪天之功,至贼子倡叛,朝都陆沉……今程氏者,虽有微功,然妇鄙弱,难堪大任;虽有薄名,实以身贵纵恣,不以兄孽而自惭,实非良德。

      诸如此类内容的奏折不下二十份。

      “王君。”凌凡上前熄了烛火,又添了一盏热茶。

      “怎么样了。”储原川声音沙哑。

      “已经稳定下来了,现下睡着了。医官说……还是查不清楚具体病因。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不好。”

      “张承宗还没回来?”

      凌凡答:“正要禀报王君,昨夜正是张太医为莫公子诊治的。”

      “连他都无计可施了……”储原川长叹一声。

      “王君莫急。”凌凡说:“王君可还记得,卫风将军曾言,说是只要鳇鲟筋、血精石、不死骨,就可保莫公子性命。如今鳇鲟筋已有,不如放出告示,求取其余二物?若是宫中寻求,兴许找到的机会更大。”

      储原川说:“即便是想找,也不能以朝阳宫的名义。”

      凌凡不解:“这是为何?”

      “他的病症罕有,人言可畏,越少人知道越好。调派一队亲卫封锁芳华园,没我的命令,外人不得进入。告诉太医署和芳华园所有人,不得透露出任何与之有关的消息,否则,格杀勿论。找到血精石和不死骨,越快越好。”

      正说着,内侍总管桂喜端着食盘在殿外有禀:“王君操劳一夜未眠,趁还没到早朝,先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桂喜近前放下食盘,接着整理桌案的奏折。

      凌凡眼巴巴的盯着食盘上的各色点心,忍不住吞着口水。

      折腾了一夜没得闲,他也早就腹内空空了。

      “吃吧。”

      听王君示意,凌凡心里乐开了花,抓起块四四方方的小白糕塞进嘴里。

      桂喜咂舌,照着他屁股一拍:“哎呦呦!小脏爪子上来就摸!王君还怎么吃?”

      储原川不在意,“随他吧。”

      凌凡嬉笑,边嚼边问:“桂总管,这是什么点心啊?真好吃!”

      “这是桂花栗子糕,膳房就做了这么点儿,你可别都吃光喽。”

      桂喜说着,见凌凡又要伸手,赶紧把碟子挪远了。

      他回身走到储原川身侧,小声道:“前几日里裴大人带来的那位女娘整日闹着要见您,王君您要不要……?”

      储原川说:“她怎么还没走?”

      “这……裴大人毕竟是先后义子池柏舟的人,他执意如此,老奴实不好多说什么啊。”

      凌凡竖着耳朵听到此处,咬牙切齿道:“准保又是池柏舟的主意!他惯用这种不入流的下作伎俩,王君这次干脆就以企图利用美色魅惑国君秽/乱皇宫定他的罪得了!”

      桂喜惶恐:“不可啊,眼下他不在宫中,如何定他的罪?到时他只说是裴大人自己要这么做的,又能拿他怎么办?”

      凌凡说:“那不是还能除掉一个裴怀正嘛。”

      储原川稍作思量,道:“池柏舟一支势力不容小觑,只怕解决一个裴怀正,下一个又不知道是谁了。而且现在,裴怀正还不能死。既然她想要见我,那我就遂了她的愿。今夜带她来寝殿。”

      “王君您真要跟她……”凌凡瞪大了眼,“王君您可要想清楚啊,虽说还有几天您就及冠了,不过这是不是快了点儿……?”

      “聒噪。”

      储原川说罢,将食盘送到他面前,“拿回去吃。”

      “王君这、这怎么好意思。”凌凡嘴上客气,赶紧把食盘抱进怀里。

      “我听说,膳房每日送去芳华园的吃食都被原封不动的端回来了,怎么回事?”储原川问。

      凌凡叹了一声,“太医署开了药方,莫公子每日喝的汤药足有八顿,他本就病着没有胃口,喝了药就更吃不下什么了,我瞧着都心疼。您说好好这么一个人,白白给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看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人又好,样貌也是极佳,真是可惜了。”

      “你心疼?”储原川眼角眸光一瞥,沉声道:“那你干脆别吃了,端去给他。”

      凌凡想想觉得很是有道理,“行!莫公子要是知道这是王君的赏赐,没准还真能吃一些!属下这就去!”

      辗转入夜,宫墙里渐渐熄了声响。

      储原川身着一件朱红常服,安然坐在桌前。

      面前人深施一礼,“月篱给王君斟酒。”

      储原川捏起酒杯细嗅,“这酒何故有股异香?”

      月篱答:“这是百花楼自己酿的酒,名叫春江花月夜。王君可以尝尝,兴许会欢喜。”

      储原川迟疑未动。

      月篱见状,端起他面前酒杯一饮而尽,“王君放心,月篱胆子再大,也不敢给王君下毒。”

      她粲然一笑,重新将酒杯斟满,双手敬上。

      储原川这次没再犹豫。

      月篱抬眼看窗外,目光娇柔,“今夜月色甚好,最宜赏月举杯,对双影,吟高歌,一醉享欢。只可惜,民女来时仓促,没带着胡琴。”

      “月篱姑娘会奏胡琴?莫非是异邦人士?”储原川问。

      月篱举杯邀饮,见王君喝下,才答:“我出生在大雍。只是后来族人南迁,我与他们在途中走散,流落到乐坊,做了一名乐人。后被百花楼掌柜赏识,将我买走了。”

      她一身孔雀蓝衫在灯下看着有些冷,一张精致明艳的面容带着笑,眼底却裹着悲凉。

      储原川眸光里丝毫不掩凌厉,“百花楼的掌柜肯放人,想必是有人下了血本请姑娘。”

      他每有一言,便饮一杯,眼下三杯酒入肠,醉意渐渐席上心头。

      储原川松了松领口,自顾喝了口茶。

      此时,月篱迈步上前,撩衣君坐在他双腿之上。

      储原川微眯着眸,挑起下颚看她。

      “民女自知瞒不过王君,所以不敢诓骗。此番进宫,的确有受所托。”她柔低低的声线像娇嗲,轻得只有附耳才能听清。

      储原川双手盈盈一握,抚住她月要月支,“裴怀正?”

      月篱吟笑着,满堂里回荡着口亨口耑。

      她神色迷离地瞥了一眼门外闪烁的人影,随后将一对樱唇敷在王君滚烫的脖颈处,“裴怀正官微人轻,王君当真觉得,凭他,可敢叫我这等身份卑贱的乐女支留在朝阳宫吗?不说于理不合,也足见居心叵测,更是有轻贱圣主之意。他不过是个心智不足,又想展露自己的粪团罢了,被人推哪,他滚哪。”

      储原川扬起唇角,托着她双腿,站起身将她按在榻上,“月篱姑娘言下之意,是知晓背后之人?”

      “民女虽为一介弱智女流,今朝踏入皇宫实非我意,不过我已然是应了这份差事,不论那人是衷是奸,是善是恶,都不是我可左右,所以我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重要的是……”月篱素手搭去他胸口,“王君可心如明镜。”

      储原川扬手扯动绑缚床幔的帷勾,大幕落下,隔断两岸。

      他理好她身前凌乱的衣口,问:“池柏舟许了你什么?”

      “王君在意吗?”

      “姑娘既能对我坦白,不也是希望我或可成全吗?”

      月篱抿唇轻笑,随后眼眶殷红。

      “他许我自由。”

      “只此而已?”

      “于任人鱼肉的贱婢来说,这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

      门外人影退去,储原川离身,“本君应你。不过暂请姑娘,把戏演完。”

      储原川言罢,熄灭灯烛,跳窗而去。

      平日里寝殿周围的层层守卫已被储原川事先调派走了大半。原是打算瓮中捉鳖,是威逼是利诱或是什么方法都好,他一个堂堂王君怎么都能有法子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有价值的话出来。不过没料到月篱会先行对他言明。不管这是不是她的计谋,总之,他改了主意,就趁此将计就计。

      他计划外第二个没想到的是,百花楼的春江花月夜,着实让他有些遭不住。

      此时清风一吹,酒劲越来越浓烈起来。

      储原川步履蹒跚地绕进小径,喉咙里又干又涩,心口窝也燥得很。

      深宫大院,身为国君的储原川在此时能想到的人只有两个。

      桂喜和凌凡。

      桂喜自打储原川被接回宫后就一直随身侍奉。而今储原川念及他年近古稀,便赐了一座宅邸给他,白日里在御前伺候,到夜就会离宫。

      眼下早已过了他离宫的时间。

      那便只剩下凌凡了。

      储原川想罢,向芳华园走去。

      今夜下了场薄露,到处都是湿腻的潮气。他翻墙穿过草木丛时,全然被酒意占据了心神,一个不注意摔在了地上,沾了满身污泥。

      他也顾不得其他,爬起来一栽一歪地走近门口。

      “王、王君?”

      门前两名小侍卫见深夜里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由远及近,刚要拔刀,却发现是国君。而他此刻衣着污浊,满身酒气,全然没有一丝往日威严与体面。

      这可给两名小侍卫吓了够呛。

      储原川努力张了张眼,抬手指了下门。

      “王君……是来找凌统领?”

      储原川不言语,迈步就上了台阶。

      “凌统领下午就出宫了,还没回来呢!”

      小侍卫说着,储原川脚步没停。

      屋内,莫城如听到动静,慢慢走到门口。

      他刚要推门询问,便觉迎面袭来重物,猛然砸进他怀里。

      莫城如周身一僵,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渴……”

      怀中人含糊不清地说。

      身后两名小侍卫急急上前,“郎君别见怪!王君这怕是喝多了!”

      两人说着,伸手把储原川拉起身,可他那双手死死抓着莫城如衣袖,僵持了半天,怎么都不肯放。最后也只得请莫城如跟着将他扶到了榻上。

      “我们王君酒量不差啊,今夜怎么喝成这样?”小侍卫焦急,替他褪下双靴,“这是摔哪了?怎么浑身的泥?”

      另一位侍卫:“凌统领现在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醉酒罢了,不用担心。”莫城如说:“为免他明日酒醒头痛,最好是去膳房给他做一碗醒酒汤。还有,他身上的衣服潮湿,还是换下来吧。”

      “那我这就去叫膳房做醒酒汤!”

      小侍卫说话欲走,莫城如将他叫住。

      “他突然深夜醉酒孤身来此,怕是不想惊动旁人。你们最好还是小心些,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郎君放心,我们是凌统领手下,这些懂的。”

      半个时辰后,小侍卫好说歹说终于把储原川身上的脏衣服尽数脱了下来,又给他喂下了醒酒汤。

      见他熟睡后,为防有人打扰,便继续去门外值夜了。

      莫城如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摇头叹道:“倒是长本事了,都会喝酒了。”

      他揉着方才被储原川抓痛的手臂,“不过酒品着实不怎么样。”

      莫城如从榻边站起身,才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人开口:“什么叫酒品不怎么样?”

      他一惊,瞬时攥紧掌心。

      “把话说清楚。”储原川语气透着疲惫,态度却蛮横。

      莫城如稳了稳神,说:“王君……夜闯芳华园,难道不算酒后失态吗?”

      储原川沉声说:“整个朝阳宫都是我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行吗?”

      莫城如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炫耀。

      莫名其妙。

      “自然是行。那王君就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他抬腿欲走。

      “你去哪?”

      这话算问到点子上了。

      好像除了这间屋子,莫城如去哪都不合适。

      他正在犯难,储原川慢悠悠说:“我口渴,给我倒杯水。”

      让一个瞎子去给自己倒水,他怎么说得出口的?

      莫城如沉了口气,不愿与他争论,转身慢慢挪步,摸索去桌前的茶壶,小心翼翼地倒了盏茶,端起来往床榻前走。

      常人信手拈来的动作,莫城如做起来委实不易。每走一步都要撑开手探探前路是否通畅。

      他心里头暗暗琢磨,小王君此举要么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瞎子,要么就是有什么低级恶趣味,成心想看他出丑。

      正想着,莫城如撑在半空的掌心触到一阵温热,他连忙缩回手。

      储原川站在他面前,取过茶盏送去口中。

      莫城如未再上前,静默站在那里。

      储原川凑近,“多谢先生。”

      莫城如喉结一滚,没说话。

      “看来你我还颇有缘分,早前在花亭题字,后又在皇宫重遇。不过先生见了我,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莫城如勉强扯笑:“王君说笑了。像我这等平民,见了王君怎会不惊讶。”

      “是么?”储原川放下茶盏,缓声问道:“那我想请问先生,前日在花园你明知是我,为何装作不知道?”

      莫城如暗暗咬着嘴唇,接着面露意外,“前日王君也在花园?恕我确实不知,没有和王君请安。”

      储原川骤然哑声低笑,“先生莫不是认为,我会对卫风将军有威胁?所以你因她,有意对我避而远之?”

      莫城如佯作惊疑:“怎么会?三娘子身为王君的将臣,何谈威胁?”

      储原川抿唇,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莫城如悄悄侧过身,退后半步,说:“王君既然已经醒酒了,还是赶紧回吧,草民有病疾在身,万一传染给王君就不好了。”

      “本君乏了,今日就睡这了。”

      莫城如脱口而出:“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储原川负手,满面闲适:“这么晚了,宫门早已关闭,凌凡不会回了,你就睡他的床榻吧。”

      莫城如虽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恍惚感觉他现在好像甚是得意似的。

      “那王君早些休息。”他说完就奔着凌凡床榻去了。

      莫城如摊开被褥铺整,隐隐察觉背后一凉。

      “先生。”

      莫城如没留神小王君何时站在身后,他刚一开口,就给莫城如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栽倒在榻上。

      他喘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怎、怎么?”

      储原川一脚踩着床下的踏台,弓身向前,“我见先生分外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莫城如下意识向后躲去,“……王君怕是认错人了,我们此前从未见过。”

      “是么?”

      “……嗯。”

      “莫公子,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你当真……从未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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