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名国氏》观山奈

15、重逢

　　春去秋来之间，距离那一场动荡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所有的一切似乎又渐渐安定了下来，除了最开始龙虎山天师府宣称观星望气预告了祸国殃民的妖女，正是顾相的千金。

　　由于顾相意图包庇自己的女儿，不愿交人，作为天下的罪人，业已伏诛。但是其女却仍然在逃。

　　千金悬赏之。江湖为之发狂。

　　宗教一直以来不过是统治者控制民众的一种手段罢了。

　　愚民以神鬼，而天下惧之。这便显示了天子的权威，古来如此。

　　那些顾青天曾经最狂热的拥趸，转瞬之间便成了最厌恶他的人们，恨不得生啖其肉，那便是百姓。

　　庙堂之上自有人知道这不过是兔死狗烹的拙劣把戏罢了。

　　在一处偏远的小村庄里，一个姑娘正在帮人诊病。

　　这是整个天下都在寻找、谩骂、痛恨着的祸国妖女。

　　病人看医生眉头轻皱，不禁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道，“苏姑娘，俺这个病咋样了？还有得救不？”

　　女子开口道，“没什么大关系，只是李大哥，您的这个病的药我这里没有，我给你开个方子您自己去镇里买。”

　　一听到得去镇里买药，李老汉的眉毛便耷拉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可是俺没钱啊。苏大夫您还有啥子办法不？”

　　苏大夫连忙安慰老汉，“大哥您别着急，给您开的药真不贵，真的只是我这里恰好没有。”

　　老汉听着苏姑娘的解释，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苏姑娘是好人，俺相信你，俺明天就去镇里。等病好了再给您拿些鸡蛋来，俺婆姨养的母鸡，下的蛋可好吃了。”

　　姑娘笑了起来，样子美极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也待不了多久，今日便走了。”

　　医生的笑往往是病人最大的心药。

　　尽管觉得苏姑娘离开很是遗憾，但想着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大事，李老汉交了诊金还是步伐轻松地离开了。

　　“芽儿？又跑去哪里偷懒了！等一会可吃饭了。”女子双手拢在嘴边，喊道。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随着咚咚咚的踩着地面的声音。

　　“来了来了，姐姐我来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圆滚滚的小姑娘出现在了女子的视野里。“饭呢？饭呢？”

　　“什么饭？教训你都来不及，昨日不是说了今日就要离开了吗？还不去收拾收拾东西，不然我就把你留在这里了。”苏离佯装生气道。

　　“芽儿马上收拾东西，阿姐可别不要芽儿呀。”芽儿听到姐姐要把自己丢了，小脸都绷了起来，感觉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苏离看着这样的小姑娘又很是心疼，早知道便不开这个小丫头的玩笑了，“姐姐只是逗芽儿的，阿姐怎么会不要芽儿呢？”柔声安慰道。

　　“真的？”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怪引人怜惜的。

　　“嗯。”苏离认真的点点头，“姐姐什么时候骗过芽儿？”

　　小丫头又笑了起来，扑通扑通地跑去整理东西去了。

　　这个苏离便是顾离了，至于为什么下意识便选了“苏”作为自己的姓，顾离也不知道。

　　收拾完了东西，苏离便准备带着芽儿离开这个他们待了一个多月的小村子。

　　听着外面喧闹，苏离出去察看，却发现村民们都围在门前，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鸡蛋啊，青菜啊，米啊应有尽有。

　　“俺们是来感谢苏大夫的，小村子穷，只有这些东西了，也不好意思苏姑娘留在俺们这么个穷乡僻壤。”一个大娘开口说道。

　　身边的人都纷纷向苏离道谢，有几位甚至还跪了下来，苏离来不及搀扶，只能言语告慰。

　　于是在苏离两人走出村子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多了不知道多少，实在是村民们的盛情难却。

　　哪怕是芽儿的包裹都大了不少，嘴边还吃着一个烧饼。

　　“姐姐医术那么厉害，为什么就是不肯收芽儿当徒弟呢？”小丫头一边嚼着烧饼，一边嘟囔道。

　　苏离听着这话，思维仿佛飘远了一刹，缓缓开口道，“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徒弟了。”

　　“啊，阿姐居然有一个徒弟了？真不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呐。”芽儿不停吃着烧饼的嘴难得闲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苏离，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那是一个对我好胜过自己的小傻瓜。”苏离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身影，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了，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阿离师父。

　　数日后的官道上。

　　尽管苏离知道自己作为悬赏千金的通缉犯，堂而皇之地走官道实在有些跋扈，但是自己一个女子又带着个孩子，走山道更是不合适。

　　反正这几年也没出什么大事，悬赏令上也没说自己长什么样不是？

　　不过这世间的事最不经说，越是你不希望来什么，就会来什么。

　　下雨了。大雨瓢泼，来得毫无征兆。

　　周边空旷无比，无处避雨，她们身上又没有伞，只能把包袱顶在头上遮雨，艰难地寻找避雨之地。

　　雨帘遮蔽了眼帘，苏离什么都看不清，脚下一滑，手里的包裹脱手而出，苏离原本做好了做一个落汤鸡的准备，毕竟这些年来她也习惯了那种大雨浇透全身的冰凉与无助。

　　可是奇怪的是，雨水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倾盆而下。

　　苏离还未来得及抬头向上看，却有一只温热的手，将她轻轻拉起。

　　待苏离的小脸终于扬起，竟对上了一双漂亮极了的眸子，那盛满星光般的灿烂眼底，映着的便是少女的脸庞，别无其它。

　　“好久不见，阿离师父。”男子嘴角轻扬，眉眼柔和。

　　原来是阿苏啊，顾离似乎有些恍惚，都长这么高了呀，自己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他还记得自己啊，莫名有点小开心是为什么呢？他还记得师父我不是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好…久…不见。阿苏。”顾离似乎有些紧张，答得有些支支吾吾。

　　男孩仿佛是因为女孩叫了自己的名字而深感喜悦，洋溢在了脸上，笑容更加明亮。

　　“雨大，别淋着，会生病的，靠我近点。”男孩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搂上了女孩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把伞微微向她的方向倾斜。

　　顾离的脸有些红，呼气也有些热了起来，她感觉她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羞恼不已地想，这个阿苏，竟然敢轻薄为师，真是欠教训。

　　却没有怎么挣扎，反而乖乖地往男孩怀里靠了靠。

　　这种有人遮风挡雨，有人温暖体贴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唉。

　　女孩罕见地摘下了坚强的面具，流露出了那一丝柔弱与委屈。

　　至于芽儿？现在谁还管那个小丫头啊。自己的徒弟来了，姐高兴。

　　一把红色的伞在雨幕里如花般绽开，伞沿的流苏将雨水连成一束束晶莹透亮的水线。

　　“花里胡哨。”看着这一诗意画面的顾离不解风情地笑骂道。

　　不过美是真的美，无论是雨，伞还是人。

　　“小心了，阿离师父。”苏长安在女孩耳边小声提醒道。

　　小心，小心什么？女孩有些莫名其妙，该小心你才是。

　　雨幕里忽有人影闪现，几柄长刀刺破雨帘直奔伞下的两人而来。

　　男孩轻转伞柄，伞面便翩跹飞舞起来，越转越快，带起的不止雨水，还有无数忽明忽暗的光点。

　　几声闷响，雨中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你身边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人？”苏长安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啊，那个丫头啊”顾离想起之前和他分别时找得理由，想想现在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便有些心虚，“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实在可怜我就收留她了。”

　　“你不一样是一个人流落在外吗？我当时想收留你你也不让，想跟着你也不让，哼。”苏长安孩子气起来，扭头不想再理女孩。

　　“阿苏你别生气呀。别生气嘛。”顾离只得拿出自己百试百灵的撒娇大法。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苏长安最扛不住阿离师父这样，“说正事，阿离师父，这些刺客所用的武器是苗刀，想必是苗疆的人。苗疆虽在西南，但是向来神出鬼没，阿离师父想必也不会无缘无故招惹到。”

　　“所以阿苏你的意思是，芽儿是苗疆的人或者是苗疆要杀的人？”经阿苏一提点，顾离马上便想通了关节。“那芽儿既然跟在我身边，那就是不想被带走，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被带走！”

　　“就凭我们这两个菜鸟怎么救？”苏长安揶揄道。

　　“阿苏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地道。“对不对嘛？你看你这个伞不就很厉害的嘛。”

　　苏长安松开阿离腰间的手，抚额叹息道，“人家又不傻，会上一次当难道还会再上一次？”

　　“那阿苏你爸妈那么厉害你应该也会武功吧？”顾离尤不死心的问道。

　　“我真不会武功。”阿苏一摊开，无奈的表示。

　　“真没用！臭徒弟，也就调戏师父的时候厉害。”阿离气鼓鼓地说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真是拿你没办法。”男孩再次微微转动伞柄，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

　　随即便又用刚刚抽出来的手圈住了少女，在少女嫌弃的眼神中，开口道，“那我们就这样在这里等就好啦。”

　　“什么？不管芽儿了？”少女满头黑线，困惑的表情就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在这里等着就好啦，我们去只会添乱。”苏长安依旧气定神闲而恬不知耻地抱着阿离师父，还好整以暇地摇了摇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