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父 ...
-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战场下来，又长途奔波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帝都，即便是像胡闻雯这样受训过的军人，无论是精神还是□□都已经显而易见超负荷了。不过就喝了两罐果酒，在一点点酒精的作用下，睡意一涌上头来直接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小阿狐甚至还贴心地给她披上一张毛毯。
这一觉不睡还好，一睡就是一整天，而等胡闻雯醒来时都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主人早上好呀！现在是八月二十七号的早晨六点三十五分，请问早餐想吃点什么呢？”小阿狐乖巧地蹲在茶几上，胡闻雯一睁眼就看到一条火红的尾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恍惚之间，那抹鲜艳的红似乎将她拉回了不久前的战场。
漆黑锃亮的外壳洒满了艳丽的红颜料，从上方溅落而下的红点粘稠又腥臭，戴红手套的大钳子左右摇摆，滑腻不堪的手心仿佛连武器都要抓不稳。
看着外壳上倒映的自己，跟它们可真像。
......
“主人？”可爱的小狐狸歪了歪脑袋。
小阿狐又唤了一声，把胡闻雯飘到几百万光年以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嗯，随便弄一弄就好。”
“还有......能帮我准备一些止痛药囊吗”
“明白！小阿狐收到！”举起了一只小黑手套爪子表示自己收到指示后，跳下茶几便拖着毛茸茸的尾巴轻快地小跑去厨房指挥。
“......是时候去看看父亲了啊。”
————————————————————
吃完早餐又休息了好一会胡闻雯才乘上自家的悬浮艇舱，设置好自动驾驶模式和路线便躺倒在舱内的气囊软垫中，脸侧感受到的柔软触感稍稍减轻了清早就出现的头痛。
是太累了吗......才刚回帝都不过一天，一放松下来身体状况就已经这么糟糕了吗？
舱外熟悉的景象在高速行驶下快速划过，金碧辉煌高耸林立的建筑和空中悬浮着，在纵横交错的传输管道中穿梭而过的无数艇舱都在仅仅几息内幻化做黑压压的，扭曲诡异的形状。明明呆在隔音效果接近百分百的艇舱之内，胡闻雯还是能在耳廓边感受到风的呼啸声，听到皮肉绽开撕裂摩擦的嘶嘶声响。
药效还没好吗？
“本艇舱即将驶入B-W34区域，预计抵达倒计时5、4、3、2、1，目的地已到达。”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舱外的风景又换了一遍。位于帝都最核心繁华至盛的地段已经被抛在身后，胡闻雯正踏立着的地方是远离中心地带以外，大多数平民所居住的一般区域，俗称平民区。当然，在平民区更以外的区域还存在着以肮脏下流，污秽不堪所臭名昭著的贫民窟。
不过那不是她今天的目标。
在拐过四五个转角，穿过好几条巷子后，胡闻雯终于在一间屋子门前停下。
屋门前被缠满绿藤的栅栏隔出了一个的前庭空间，庭内沿着栅栏里侧搭起了好几个花架，上面摆放着好些胡闻雯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盆栽，只有零散几个比较显眼好认出特征的花是她眼熟的。在现如今这个星际时代出生的人，还能如过去的古地球人那般普遍认识植物的名称反倒是件稀奇事。
就在不远处，有一人侧身对着胡闻雯，手持着花洒水壶仔细耐心的给那些开得灿烂的花花草草一点点浇水。
清晨时分，和煦的阳光伴随着些许暖意从屋檐隙间洒下，透过点还未散去的薄薄水雾落在了那人柔和白皙的侧颜之上，细碎夺目的金光点缀在乌黑柔顺的长发中，其美丽远胜涅索伊星上盛产的黑金细砂。一捧万金难求的黑金砂，或还需历经几百年海浪的打磨才堪堪可比眼前之人。
“父亲，这花......是叫菊花是么？”胡闻雯慢慢走近那人。
“阿雯？！你回来了？”那人听见声响便转过身来，手一松，水壶便掉在地上洒了满地的水。
那张如玉雕琢的脸庞正是她的生父，胡文棋。
“阿雯，你......你比我预料的日子回来的要早。要进来喝杯茶吗？”胡闻雯每每看见她父亲的这张脸都会讶异于他仅仅是个和她一般的Beta，而不是以美貌著称的Omega。
诚然，若不是这张足以能被错认为Omega的脸，她或许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吧，胡闻雯不禁暗暗自嘲到。
“如果不会打扰到您的话，我很乐意，父亲。”
听到她的回复后，胡文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僵硬地对胡闻雯笑了笑后便转身带领她进入了屋内。如此不像亲生父女的对话和反应只有胡闻雯不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也不再奢求更多。
屋内打扫得很干净整齐，窗台边同样摆放着和庭院一样花瓣金黄繁重的夏菊。窗户微微敞开，让晨风缓慢吹动暖橘色的帘布，带入的些许花香糅合了屋内飘散流溢的红茶香。整间屋子的布置铺满暖色调，一如胡文棋给人的印象。
“爸爸，我刚刚听到有声音，是有客人来了吗？”从屋后走出来一个穿着睡衣，粉雕玉琢的褐发少年，红扑扑的脸蛋上印着浅浅的几条印记，明显是刚才从被窝里爬起来。
“阿姐？！爸......不对，父亲说你应该到九月才回来的呀？是前线出现问题了吗？！”少年疾步走向胡闻雯坐着的桌前，还剩几步又复停下，神情有些激动。
“伊莱亚斯！”胡文棋重重地放下手中泡茶用的茶具，父亲皱起的双眉和‘哐啷’的声响吓得他讪讪地缩了缩肩膀。
“伊莱亚斯，没事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不用担心。”胡闻雯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又往胡文棋的方向回以一笑，仿佛完全没将他的异常放在心上。
在胡文棋面前，胡闻雯总想着展示她最好的一面，平日的一举一动都在尝试模仿她父亲往日温柔如水的姿态。
但似乎失败了。
“不好意思啊，阿雯，这孩子总是冒冒失失的。”胡文棋端着泡好的红茶走来，又在路过伊莱亚斯身边时偷偷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啊！爸，很痛诶！”
“平时教你的全忘了，还敢喊疼？”
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拌嘴的场面不少见，但当两个容貌出众，风格又极其不同的父子俩凑在一起，除了好笑就是养眼。往日无论对谁都淡然如菊，礼貌有加，有进有退的东方美人，此刻就是个普通的Beta父亲，会揪着他儿子的耳朵就是一顿训。可怜的伊莱亚斯疼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扑闪的蓝眼睛霎时就变得水汽汪汪，完全就是一调皮衰仔的模样披着天使的皮。
胡闻雯端起浓香四溢的红茶晃了晃，升起的热气蒸腾不断，将她眼前这幅‘父慈子孝’的场景盖上了一层薄雾，画面顿时变得不甚清晰。
几曾何时，她也幻想过这刺眼的画面终有她出场的一天。
如今只能坐在一旁充当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就是家人吗？即便冠上不同的姓氏也无法割舍的联系，真是......羡煞旁人。
是的，她的弟弟与她并非一母同胞，便是连姓氏外貌也有所不同。
伊莱亚斯，全名伊莱亚斯·帕默斯顿，是一名有着褐发蓝眼的Omega少年，其外貌特征遗传自他的Alpha母亲，弗雷娅·帕默斯顿。
反观她自己，冠着Beta父亲的姓氏和东方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她父亲或母亲期望如此。她的母亲同伊莱亚斯的母亲一样，是一名女Alpha，同时更是撒尔帝国曾响彻四方的将军，卡桑德拉·赫里斯。
没有继承赫里斯之名，只是因为她不配。
一名资质平庸的Beta可没有资格冠上赫里斯之名，对一个Alpha家族来说，她的存在是家族的瑕疵。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一个连基因都有缺陷的无用之人，可不就是污点嘛。
胡闻雯垂眸，目光落在身前的几缕黑发上。
在Beta中就已算是中人之姿的外貌，在其他Alpha的眼中可谓是丑陋不堪，更别说她连父母亲的半分姿容都未曾得到继承。除了这头较为少见的黑发以外，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她是胡文棋和卡桑德拉的后代。
热气很快就消散，红茶中倒映着的那双绿眸，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胡闻雯浅呷了一口，抬眼看了眼伊莱亚斯光洁的脖子，道：“父亲，伊莱亚斯才18岁，孩子气些未免不可。”
“但是能给我解释一下，伊莱亚斯戴着的抑制圈去哪了吗？”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我是闻不到信息素没错，但不代表别的Alpha闻不出来，是有什么事该瞒着我的吗？”红茶似乎有些凉了。
“阿雯......我们并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只是......”
“阿姐，我想去帝国军校的技术开发部。”伊莱亚斯坐直了身，正色道。
“伊莱亚斯！！”胡文棋又呵斥了一声，但事情已经说出口就无法挽回了。
“我可以听听看你的理由吗？”胡闻雯表情无甚变化，比起对桌气氛紧张满脸严肃的两父子，她更像是听到一句“阿姐，我想出去玩。”
“阿姐你离开帝都时间比较早，不知道这事并不是因为我想瞒你。”小巧的脸绷得紧紧的，搭在膝上的双手也渐渐收紧变得湿濡。
“几个月前我就已经提交志愿到帝国军校的技术开发部，前段时间收到了录取通知，过两天就可以入学。”
“伪造Beta的身份？”
“是......但我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我不想当帝国的金丝雀，这也有错吗？”他抬起头，湛蓝清澈的大海色一下就被胡闻雯看了进去。双目直视冰冷的绿眸，却是少见的在胡闻雯面前态度变得强硬起来。18的年纪还未褪去稚气，在长姐面前又敬又怕还要逞强的模样倒是让人看着心疼。
他继续道：“而且我的成绩比一般的Beta都要好！无论是对晶核还是虫族的研究，都有老师说过......说过......我在这方面的天赋，甚至比得上一些Alpha......”越是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弱了下去。他也不是不知道胡闻雯是个Beta。她的经历和身世他都一清二楚，而对于夺走了她几乎所有的人，还能平心静气地坐着和他谈话，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更别说他一个Omega平民，竟然想伪装成Beta入学帝国军校这样荒唐无稽的事情了。
还胆大包天踩了他姐的地雷。
怕不是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嗯，不错。你打算怎么伪装成Beta？”
“母亲在我后颈植入了微型芯片，可以代替抑制圈的作用，但......”
“但是需要定期更新置换，对吧？”谈话间，杯中的红茶已经见底了。
对话的气氛再一次降到零点。
“知道啦，我会帮你的。”
“姐你听我说！我......啊？诶？诶！真的吗！”
胡闻雯看着弟弟刚刚还紧张到冒汗的可怜样，再听了她的答复后又激动得脸都憋红了，还惊得整个身体都前倾过来的小狗狗样，她终于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哈，被吓到了吗？”
说着，手还伸出去揉了揉那头乱糟糟的短发，嗯，很软乎。
“阿姐，我不小了......”
“是是是，撒尔帝国军校技术开发部的准一年级生。”
站在桌边全程屏息凝气，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胡文棋终于长呼出一口气。
并不是不信任胡闻雯，只是她的母亲，是那位将军......
“快开学了吧？我暂时还不会离开帝都，这段时间里我会托人照顾你一二的，军校里也有我认识的人。安心吧，我好歹也是那里的毕业生。”揉了好一会，双手才依依不舍地送开伊莱亚斯的脑袋。
收回的右手探向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今天本来是想给你们送这个来的，这是我从......”
“阿雯，将军那边......”
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握着盒子的手一顿，才又轻轻地放在桌上。
“在荒芜星系那发现了好几处未开发的矿石洞穴，品质很好，我就挑了些回来，是......”
“阿雯。”胡文棋再一次打断她。
“......是墨晶和碧蓝玺，一共有三颗，都是原石。”胡闻雯没有理会他，只自顾自地说着。
胡闻雯站起来，稍微整理了衣领便转身道：“红茶很好喝，谢谢您的招待，父亲。”
胡文棋还没有听到他想听的话，却又不再出声，只倔强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旁瞪大双眼的伊莱亚斯不知该怎办才好，视线不断地在父亲和长姐之间来来回回地转着。
不知是实在拗不过他，还是因为背后的视线过于尖锐了，胡闻雯到了大门前才又停下脚步，背对着胡文棋说到：“这件事我会对母亲保密的，请放心。”话毕，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属于她父亲和她弟弟家的小屋子。
清晨八点十八分，将近四个多月未见的父女俩，从入门起直到胡闻雯离开，总时长才刚过一小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生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