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兰花与凡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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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阿丙捧着花盆欢喜地走了，周初还拧着眉头想刚才恍惚见到的人。
瘦瘦小小的，脸上带着点拘谨和讨好，呼扇着大眼睛朝他笑，周初晃晃脑袋，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孩子是谁。
“周初，你怎么了？赶紧走啊。”
周初扶过发闷的胸口，浅笑着跟了上去。
“现在就要给你小堂妹送过去吗？”
阿丙头埋在花里狠狠吸了一口气：“当然，她前两天才跟我说，今天我就给她端去显得我多厉害。”
周初忍住撸阿丙脑袋的冲动，跟着他去见了他的小堂妹。
“阿丙哥哥！”刚走进院子，侧房窗户那就探出一个小脑袋，苍白着脸朝他们挥手。
周初听旁人提起过这个女孩子，胎里不足，虚弱多病，连吹个风都要生病，今日见到本人只觉得她长相乖巧，眼睛亮亮地朝着人笑，惹人怜爱。
“快回去！回去！你别被风吹到！”阿丙着急的直挥手，单手抱着花盆，扯着周初匆匆地往屋里跑。
“你看，我答应你的兰花，我给你拿来了！”刚进房门，阿丙就献宝似得将兰花放到女孩面前，掐着腰等夸奖。
女孩眼睛一亮，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兰花，起身先向周初打招呼：“大哥哥好，我是阿丙哥哥的堂妹，我叫幽幽。”
周初弯下腰，对着矮大半个头的幽幽笑：“你好，我叫周初。”
“初哥哥好。”
周初一愣，咧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知怎的，对这个称呼有点耳熟。
“幽幽，看兰花，这么大一盆兰花。”阿丙又把兰花往幽幽面前推了推，一脸吃味和讨赏的样子。
周初笑着锤了一下阿丙后背，幽幽也笑着，把脸贴进花里吸了一口花香：“真香，谢谢阿丙哥哥。”
阿丙一抖精神，还没神气够呢，那边幽幽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幽幽喷嚏不断，打得眼泪都出来了，鼻头眼眶红成一片，阿丙慌了神，蹲在幽幽旁边急得干张嘴，周初拧着眉看了一会儿，一把抱起幽幽面前的兰花扔到了房门外，大开着房门窗户放风。
“阿丙，快去叫大夫，幽幽可能是花粉过敏！”
兵荒马乱一下午，阿丙抱着花盆，垂头丧气地蹲在院子里，周初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事，但幽幽那么喜欢兰花，以后都不能看，不能闻了……”
周初拍着阿丙的背，像幽幽这种重度花粉过敏，最好离兰花远远地，碰都不要碰，“没关系的，幽幽知道你这个哥哥惦记她，会费尽心力地跑去找最好看的鲜花给她，这样就够了。”
阿丙疯狂摇头，嘟着嘴打不起精神，过一会儿蹭到周初身边：“周初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你最厉害了。”
周初叹了口气，无意间瞄到了远处耸立的两棵高树，眼睛一亮，扯着阿丙站起来：“幽幽想看兰花，也不一定要看真的。”
阿丙被扯得踉跄，被周初扶了一把才站稳：“什么意思啊？”
“你看那两棵高树，在上面挂上兰花旗子，风一来，幽幽就能看到兰花了！”
两人回了周初的院子，在库房扯了块长布，回到书房去画兰花样子。
“就直接在布上画吗？”
周初拿出一叠宣纸：“先在纸上画好，再拓到布上去，我们俩一人一个。”
周初站在书案前游刃有余，不一会儿桌上就摊了好几张兰花的花样，倒是阿丙摇头晃脑的，半天就画不出一个圆。
“你干嘛呢？这都到了晚膳时间了，你就画出个这儿？”周初戳着阿丙面前的宣纸，气得想笑，宣纸上凛然画着几只形态各异的乌龟，“这只王八叫兰花是不是？”
阿丙脸堆在桌上装死，周初叹了口气，绕过桌子去拍他的背：“谁刚才说要亲手给幽幽一个惊喜的？这就放弃了？”
“那我就是不会啊。”
周初铺了张纸在自己的花样上：“这样，你临摹还不会？”
“这可以！”阿丙重新燃起希望，拿着画笔描了两下，又转过头去夸周初，“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连花画得都比别人好。”
周初从阿丙嘴里听到的类似夸赞，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无奈着推了他一下肩，周吹回去开始把自己画好的花样拓在布上。
画的好吗？
周初想想之前在书房看周南怀画画的场景，又瞄了一眼满柜子的画稿，他还差得远呢。
两人折腾了三天，画好了花样，托人绣好了旗，半夜偷偷摸摸挂了上去。
“为什么非得现在挂？不是说好了明天下学去吗？”周初揉着发蒙的脑袋，他还在睡觉就被阿丙敲门叫醒了，幸亏没吵醒外间的福娘。
“我刚才躺床上想了想。”阿丙精神百倍，“幽幽每天早上都要开窗户的，要是起床第一眼就看到这两面旗子，不是更惊喜了吗！”
周初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也不能由着他这样一个孩子半夜上山胡闹，被逼无奈地跟着去了。
两人挂好了旗，天正好亮起，阿丙还半爬在树上，朝着周初喊：“周初，快看！日出！”
周初回头，太阳像是在眼前升起，阳光照亮草叶上的晨露，周初身前都是闪亮亮的，他被罩在阳光的暖意里，闭上眼睛，感受他前世来不及感受的温暖。
“阿丙。”他说，“这一趟值了。”
两人挂好旗子偷偷摸摸回了家，周初在拐道送走阿丙，刚转身就被福娘扑了个满怀。
“初少爷，您去哪了！”
福娘的语气又气又急，抱着他的身子冰凉，还微微颤抖着，他一愣，回抱住福娘：“奶娘你怎么了？”
“初少爷您怎么能不打招呼就出门！”
“我，我留了字条的。”
“你只留了字条有什么用！”福娘眼睛都红了，难得像周初发火，周初窘迫着想安慰福娘，却越过福娘看见了隐在暗处的身影。
最终周初还是跟着福娘回了小院，没有人责备他，没有人询问他，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来往的侍女多了许多人。
“周初，周初！”刘先生点了一下周初的桌子，周初如梦初醒，站起身揉着鼻梁道歉，“抱歉先生，我走神了。”
刘先生没有责怪：“要是身体不好，可以先回去休息，好，我们继续……”
“你怎么了？最近这么没精神。”
周初没搭话，他这几天都没睡好，总觉得周围有人窥视着他，今天晨起还吹了风，现在太阳穴突突地疼。
“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你快回去休息吧。”阿丙推着周初，直到他进了房门才离开，拐去幽幽院子去看幽幽了。
周初疑神疑鬼了一个月，娘亲还没回来，说是外面有事耽搁了，今日宗学休息，他本想在书房练字静气，却被闯进来的阿丙打断了。
“周初！幽幽她……”
幽幽的病更重了，病得几乎下不来床，但她还是对着来探病的周初和阿丙乖巧地笑：“阿丙哥哥，初哥哥，你们来啦。”
周初帮幽幽掖了掖被角：“嗯，好久不见。”
“谢谢初哥哥，那面旗我特别喜欢，每次它在高处扬起的时候都特别好看。”
“幽幽喜欢就好，现在幽幽不能见风，不能开窗，不如我明日再做一面挂在幽幽房里好不好？”周初挡住哽咽的阿丙眯着眼睛逗幽幽开心。
“好，谢谢初哥哥。”
幽幽说了几句话就咳嗽不断，周初给她喂了水，抚着她的额头说：“幽幽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初哥哥给你去找。”
幽幽想了好久，想得眼睛都要合上了，才断断续续地说：“想吃凡世的花糕，之前娘亲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买过，特别好吃，比家里做的都好吃。”
“好，初哥哥去给你买。”
从幽幽那出来，阿丙一直闷闷的，直到周初都将兰花花样画了大概，他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我要出宗门。”
周初没搭茬，低头描着兰花花瓣的纹路。
“我要去给幽幽买花糕！”
阿丙瞪着眼睛站在周初桌前，周初从画上抬起头看向阿丙，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从窗户渗进来站在阿丙的脸上，阿丙，阳光，兰花旗，周初似是又站在那个明媚惬意的山上，面前是能让人灵魂震荡的朝阳。
或许是这些日子压抑地久了，他就想浑一回，他扔下笔，墨水染了画好的兰花一身：“走！我们去给幽幽买花糕。”
说是要走，也不是当时就能走的，周初摸查了几天，带着阿丙在一个下宗学的午后溜了。
“就是这。”周初推开一个隐蔽的小门，这是他之前发现的——专门给负责采买的人准备的阵法，“站上去，我们走。”
灵力运转，两人眨眼就到了凡世。
“呕。”
周初拍着扶墙根干呕的阿丙：“还好吗？我去给你弄杯水。”
“不用不用”阿丙摆手，“我们这是到了吗？”
周初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点头：“应该是，这是一个柴房，我们先出去。”
推开宅院大门，外面俨然是另一番天地了，热闹的叫卖，饭菜的香气，哪怕隔着好几趟街都能感受的到。
“周初！是凡世！是凡世啊！”
阿丙压不住满腔兴奋，不住的往外张望，但在出宅院大门的时候却僵住了脚，磨磨蹭蹭地望周初。
周初也很兴奋，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外面的样子，好不容易闭上眼调整好心情，睁眼就看见阿丙可怜巴巴的不敢动，他笑了一下，拉起阿丙的手，率先踏出一步：“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街上好像在庆祝什么节日，两人没直接去主街，反而是在小巷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周初手指蹭上墙壁的青苔，阿丙在一栋一栋宅院间穿梭，两人在小巷里走了个遍才随着人群挤进了主街。
人群喧闹，街上像是在庆贺什么节日热闹的很，周初和阿丙两个小鬼头挤在人群里，一不小心都可能被冲开，偏偏阿丙还兴奋得很，左边跑跑，右边转转，周初只得死死拉住阿丙手腕，跟着他在街上转悠。
“好香啊。”阿丙眼睛盯着街角的烧鸡店，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肚子响了，阿丙就转过头去看周初，满脸写着想吃。
周初刚才由着他转悠，现在看他停下还以为他累了，结果竟然是饿了，他敲了一下小馋虫的脑袋，拉着他进了店门。
出来的时候两人手上各举着一个鸡腿，周初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
“周初，你哪来的钱啊？”
周初随手将手里的烧鸡分给了街角的小乞丐：“我把我其他腰带上的银饰扣下来融了，前几天就准备好了。”
“哦。”阿丙好奇地扫了几眼小乞丐，没再多问。
周初重新拉住阿丙的手腕，晃了晃手里的鸡腿：“我带来的银子应该够，走吧，我们好好玩玩。”
两人在主街上来回转悠了两圈，阿丙一直很兴奋，嘴上更是没停过，不论是说，还是吃。
“周初，这个好吃，你也尝尝，啊！那个是什么啊？”
阿丙闹，周初也跟着他闹，杂耍，对诗，唱戏，他拉着阿丙，要像个大人照顾好他，但亮晶晶的眼睛却唬不了人。
他毫无束缚地从街头玩到巷尾，大声笑，大口吃，杂耍演员又一个跟头翻过去，他跟着阿丙一起尖叫，总觉得自己好像好久没这么放松过，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着，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两个人玩了一个时辰，后来累得背靠背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休息，就累成这样阿丙都不忘在旁边摊位上买了两杯酸梅汤，自己咕嘟咕嘟灌了一杯，又举着杯子让周初喝。
周初头发汗津津地贴在额头上，正拿手当扇子扇风呢，接过阿丙递过来的酸梅汤牛饮了一口，一条腿不顾脏乱地放在了台阶上。
阿丙盯着周初的举动，突然嘿嘿嘿地笑了，周初问他为什么笑，他说：“你以前像我那掉了牙的阿嬷，原来也会这样啊。”
周初收回放在台阶上的腿，不自然地清咳了一下：“走吧，得去给幽幽买花糕，然后我们该回去了。”
“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两人给幽幽挑了花糕，周初又再书摊上捡了两本旧书买，等回到宗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初推开那扇门，眼前的宗门亮如白昼，隐有火把的火光浮现。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兰花与凡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