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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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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睡觉前想得太多就会做恶梦,周初现在就是很好的例子。
外面的阳光正好,窗户上的绿植也生机勃勃,灶台上的小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汤。在这样一个本应让人感到慵懒惬意的空间里,一位男子倒在地上,腹部插了一把刀。
周初站在男人旁边,怔怔地看着脚下的男子,“小——”
“小舅!”一位青年越过他冲向地上的男人,他拽了桌上的毛巾死死按住男人腹部的伤口,男人的脸也出现在周初的眼前。
这个男人昨天还在视频通话中兴致勃勃地讲着新学的菜肴,说等他明天回来让他饱餐一顿。
这个男人把他从医院中抱出来,说:“以后小舅陪你,你不会是一个人!”
这个男人陪他度过了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把他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救出来。
但也就是今天,小舅在给他做饭时心脏病发作昏倒,手里握着的刀正好插进身体,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男人的血仿佛止不住,迅速在周初的脚下积成血泊,温热的,黏腻的,像是要把周初拖入地狱一般,顺着他的腿往上蔓延。
小舅是失血过多而死,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给他做饭,没有拿那把刀,也许小舅就不会……
“都怪我!都怪我”还跪在地上的青年沙哑的吼着,声音痛苦,握着地上那把刀,仿佛要刺进自己的的心脏。
“你……”周初反应过来,想夺走青年手里的刀,但没想到青年突然将刀尖对准了他。
“不!都怪你!”
“你就是个丧门星!”
周初的头像是某种故障了的机器,伴着“咔嚓咔嚓”的声音看向青年插进自己腹中的刀。浓厚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将他呛得难以呼吸。
一杯水泼下,周初从噩梦中醒来,他还是在客栈中的椅子上。酸疼的颈椎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你做噩梦了。”成蹊举着水杯有点不安地解释,“你在挣扎,我叫不醒你。”
周初大口呼吸着,梦里窒息的感觉没有断,他本能得不断深呼吸,但深呼吸过度又带来了缺氧,他的眼前全是星星,痛苦的感觉好像要把他再次拉进噩梦。
没过一会儿,一双冰凉的小手敷上他的眼睛,成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的,没事的。”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成蹊的手,闭上眼睛呆了好久才彻底从噩梦中醒来。
“我好多了,谢谢你。”
“没关系。”成蹊收回手,看着周初站起,鼻子贴在桌子上嗅了嗅,“你在干嘛?”
“嗯,果然是血腥味。”周初拿出帕子捂住鼻子,桌子上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跟梦里的血腥味一样。
“成蹊,我问你,这间房里是不是也发生过什么事?”
成蹊埋头不语,周初刚要追问,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声。
“小友还醒着吗?老夫有些事想跟你商谈。”与刚才满脸不耐的青老不同,此时的青老兴致极高,手里还捧着一包好茶。
“青老请进。”
“呦,这孩子换身衣服精神多了,小友真是善心。”
“关于这事……”周初和上门,对着青老鞠躬,“我打算收养这个孩子,到时还望青老从中劝和。”
“这是善事自然是好的。”青老上上下下打量了成蹊一圈,“孩子,会泡茶吗?这茶冷水泡才好喝,也不用烧什么热水了。”
青老把茶包丢给成蹊,转身拉着周初继续说话:“小友刚才的分析很是精彩,但老夫还是觉得,此事与那两兄弟脱不了干系。”
“青老说的是,但……”
两人的交谈声不断,成蹊拿凉水冲了一遍茶壶,袖子里的小瓶装在壶壁,传出清脆的响声。他掏出瓶子,抖着手把它放在了茶包旁边。
“茶泡好了。”成蹊不仅端来了茶,还不知从哪翻出两个杯子擦洗干净一起放了上来。
看着成蹊摇摇晃晃端着托盘,周初连忙起身接了过去,顺手还捏了捏成蹊干瘦的脸颊,“谢谢啦。”
给自己和青老各倒一杯,刚想再找个杯子给成蹊也倒一杯,青老就递过自己的杯子说:“哎!老夫喝这茶也好几次了,这次主要是给小友尝尝鲜,这杯就给孩子吧,你也来尝尝。”
见成蹊有点推脱,青老板起脸,“怎么?不爱喝?尝尝呗。”
“我真的能喝吗?”成蹊接过茶杯,斜眼看向周初道。
“青老给了,自然能喝。”
成蹊听话点点头,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感觉涌上喉头,成蹊忍不住皱着眉头直吐舌头。
“哈哈哈哈,这茶是要细品才能回甘的,孩子你这么牛饮不苦才怪。”
周初也浅尝一口,果然苦涩最后带着一股甘甜,“小孩子嘛,还是会觉得菊花茶那种甜蜜的茶最好喝。”
“也对。”青老咂咂嘴,又拉着周初谈了好久才告辞离去。等周初想再问成蹊时,成蹊早就倚在床脚睡着了。
周初苦笑,挪了成蹊到床上去睡,“罢了,晚安。”
楼下的两兄弟挤在小二他们搭起来的床板上,连翻身都困难。大武裹紧衣服往里挤了挤,二武直接就摔到地上去了。
“大哥!你能不能往旁边让让!”
大武充耳不闻,扭过头不理地上的弟弟。
“说到底,大哥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说实话!要不是说了实话我们能被赶下来吗?那个死老头子也是,满脸的不耐烦,恨不得直接把我们送进仙府去!”
“你给我闭嘴!给我放尊重点!青老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你那张破嘴能不能不张!”
“为什么不能说?我们暴露了,就算逃出去也是被抓,咋都是死!都怪那老板听墙角,我就应该……”
大武听着弟弟的话越来越出格,直接上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你还杀人杀上瘾了?还嫌我被你连累的不够惨吗?”
“我连累你?当初这损阴德的主意是谁出的?”
吵了不过三句,兄弟二人就扭打了起来,刚开始手上还留着分寸,到后来几乎是拳拳到肉,像是要把对方打死一般。
还没睡熟的小二一伙和丈夫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看热闹。
丈夫仿佛大仇得报一般畅快地笑着说:“呸!狗咬狗一嘴毛!”
“去劝劝吧!砸坏了店里的东西可怎么好?”小二他们互相嘀咕推搡着,但最后也没有人下楼。
周初也听到了声音,看成蹊没有醒的架势,就独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门就看见两兄弟的打斗已经见了红,二武抡起椅子砸了大武的头,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哎呀!这椅子……”
见不得两人这么打架,周初转身下楼想拦住他们。
“去拉开他们吧!”
青老也走出房门,短短不到一刻钟,青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顶金冠,衣服虽还是青衣,但袖口腰带上都拿金线绣着细密的花纹,他仰着头,看向周初的时候眼里带着一丝快意。
此时楼下的两人已经厮打到了戏台上。头部遭到重创的大武很明显已经打不过二武了,但二武并没有停手,反而愈加凶狠地打着大武的头,嘴里不断嘀咕着:“都怨你!都怨你!”
周初和小二他们一起跑向戏台,大武却突然顶开了二武,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趁着二武没有站稳,一把捅进了他的胸口。然后拔出,再捅进去。
“你疯了!”周初大步上台,拎着大武的领子将他拉开。
大武赤红着双眼,粗喘着气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子喊着:“别碰我!杀了你!”
周初为了闪避刀锋一脚踩空,险些跌下台去,幸亏身后有人扶了一把才站稳脚。
“多谢!”周初站稳后发现扶住自己的竟然是原本应该在房里沉睡的成蹊,“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这里危险!”
成蹊没有说话,只是使了全身力气拽着周初往台下走,周初一时没注意踉踉跄跄地下了台,台上的大武还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地大喊。
“我原本能娶媳妇的!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该……”
“咣当!”戏台上悬着的幕布里掉下一排长刀,将疯癫的大武死死钉在了台上。
刚才还在大喊大叫的人现在被钉在地上,大武抽搐着四肢挣扎,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被鲜血堵住喉咙,只能发出“啊啊”的模糊声音。
周初苍白着脸,冷汗在一瞬间湿透了中衣,他双目呆滞地看着大武的挣扎不断变弱,突然睫羽一抖,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拔腿往台上冲。但他根本没法动弹,成蹊死死抱住周初的腿,把他往后拖。
“放开!我要救人!”
周初神志模糊地用力去掰成蹊的手,少年脆弱的手腕瞬间被捏断,但成蹊没有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攥住这只断掉的手腕,死死地环住周初的大腿。
“他救不了了!他要死了!你救不了他,会跟他一起死的!”
周初被拽的退步,头微微上扬时看到了台顶的幕布。一排排长刀隐在其中,有些长刀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戏台上的机关,房间里的血腥味,奇怪的小二他们,还有无礼男尸体的状态和成蹊的忠告……
周初猛地回头看向小二,他正低着头站在柜台后,察觉到周初视线还冲他笑了笑。
“客官,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