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在异界当游吟诗人》野生松菌

9、诗人天赋

　　南郊麦田都收割完了，留下一片荒凉土地。
　　黑漆漆的夜晚月明星稀，天上泛着微微蓝光碗状倒扣的城市屏障，隐隐可见挡住城镇大半面貌的山丘和树林，以及山丘脚下那座灯火幽明的小别墅。
　　本来尼古拉斯路过不用靠近那房子，偏偏经过的时候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平静元素如流水般朝一个定点汇聚，越接近那座小别墅，元素越是浓郁密集。
　　到了房屋外围，在尼古拉斯的精神力辐射视角中，房子已是笼罩在荧光闪动之中。
　　新纪元以来，随着神主信仰崩塌，以魔法师为首的正统魔法体系已逐渐被时代淘汰，寻常民众只知在应用领域贡献突出的药剂师、游吟诗人等以精神力修炼为主导的魔法旁支，实力强大而神秘莫测的术法型魔法师就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传说故事。
　　城外狂暴元素肆虐，城市转化屏障效率再高也供应不起几个魔法系人物的日常所需，而独享南郊大片大片的充裕元素，可不就是偏居一隅的好处。若非有着城市屏障遮掩一二，大晚上出现不明光亮早就惊动南城门士兵了。
　　尼古拉斯耳力好，远远便顺着风听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钢琴声和人声，因头痛欲裂、气血翻涌而紧紧皱出三条折痕的眉间也稍见平缓。心下一动便停下来收了飞马，无声无息走过去。
　　小别墅远离城镇中心，电力供应十分有限，到了晚上家里才会打开几盏昏黄的灯，而且不是台灯就是落地灯，造型西式复古别有韵味，就凭这房子的布置摆设，尤金穿越之后差点产生了世界发展水平落后几百年的第一印象。
　　书房有一整面墙是面朝城外的落地窗，麦田收割完之后黑褐色的大地光秃秃的，一眼望去就是紧挨城墙的树林带。比起卧室，其实书房的景致和光线更好，月光清辉透过天上奇幻的城市屏障折射出幽幽蓝光，洒落在书房没被灯光笼罩的角落，陈旧钢琴摆在这个角落很多年了。
　　落地窗外的荒凉景致无法在他眼中掀起波澜，也不需要多少光亮，闭着眼他都能准确弹奏，没有谱也可以随心发挥。
　　尤金坐在钢琴前，两轮基础训练下来，他对声带状态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五天前因音阶训练中断而大起大落的心情仿佛变得很遥远，此时饱满的嗓子状态令人心潮涌动。
　　手指重新落于琴键之上，他清清嗓子，手指轻巧施力便弹奏出《徜徉花间回旋曲》的第一个音符，轻快有力的乐曲便节奏悠扬地流淌到小别墅的每个角落，甚至沿着门窗的缝隙往外丝丝缕缕渗透，随着晚风飘荡而消弭。
　　无需乐谱，连续弹了几天的曲调已牢牢记在心中。
　　两片浅色嘴唇微张，细如发丝的气息穿过声带缝隙发出清吟浅唱，如涓涓细流汇集壮大，轻缓悠扬无缝衔接地融入清泠泠的钢琴音中，如潺潺溪水又如清泉入耳，到了长线条的乐句更是犹如神来之笔，清亮通透的嗓音本色随着玉润珠圆的吐字技巧忽高忽低、时缓时快，仿佛花草间生机勃勃蜿蜒而来的溪流，又仿佛花间与蝶共舞的一只小鸟，机灵灵又百转千回。
　　最后，花间深处风歇水缓地归于平静，润泽清亮的吟唱含在口中渐弱归无。
　　十分钟的曲子完整唱完，尤金闭眼调整急促的呼吸，脑中一祯祯回放般仔细检验成果，半晌才轻轻翘起嘴角，嘴边泄出一声短促但清亮悦耳的笑声，神经放松的瞬间，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喵~”
　　尤金睁开眼，呼吸微顿地望向落地窗，只见窗外小阳台几株绿植之间不知何时蹲了个小听众。
　　微弱天光下，小动物团着小巧身躯，雪白皮毛奇异地好似能融入夜中，尤金打开落地窗走到面前它也不怕，轻巧一跃便跳上了半人高的露台，黑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
　　尤金觉得眼熟，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学校那只藏在兜帽里面的小奶猫，“你怎么跑来我家的？”
　　小奶猫细弱地叫了一声，尾巴在露台外轻轻摆荡。
　　尤金眼神柔软下来，动作缓慢地摸上那雪白皮毛，“小家伙，好听吗？你可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听众。”
　　小奶猫没再喵叫，享受地仰起脖子眯起了眼睛，任修长手指在它头顶温柔地顺毛抚摸。
　　尤金心情相当不错，准备跟小奶猫再玩会儿，视线一转却满目错愕。
　　露台下面的一楼外坪院子里，一道身影正躺在他家的日光椅上，从房子里透出的微弱光线映照出那人矫捷厚实的半边身躯，两条肌肉流畅的手臂垫在脑后，比躺椅还长的两条腿舒展相叠，脚跟落在地上，好似海边沙滩上悠然自得的游人。
　　尼古拉斯是在尤金跟小奶猫说话之后醒过来的，抬手看表，睡了将近十分钟的事实令他也暗自讶异，没一会儿便被何塞管家请了进去。
　　会客室接着外坪庭院保养不错的青青草地，大面积的落地窗两边各有一盏落地灯，隔着低矮的茶几，尤金抱着猫在沙发上与尼古拉斯相视而坐。
　　前元武系战士何塞管家上完茶就让尤金叫去休息了，毕竟他们两个一起上都打不过一个尼古拉斯，防君子不防小人。
　　尤金手里撸着猫，心态平稳仿佛单纯面对一位听友。而且无论演唱状态与形式如何，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一位和何塞管家都是尤金复唱后的第一批听众，加上委托人家采集百灵果的情分，尤金愿意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何况尼古拉斯满身狼狈地出现，想必刚从野外结束一场恶战，尤金作为主人家，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便利也无有不可。
　　沉默中，是尤金先开的口：“尼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一间客房，有配套卫生间和热水。”
　　尼古拉斯勾起一边嘴角，胡子拉渣、满脸尘土的豪迈形象并无损他深邃五官的俊朗，不再是目中无人的形象，脸上却依然张扬痞气，即便气血翻涌也难掩锐利锋芒。
　　听完歌头不疼了，气血稳了，人也不着急走了，他姿态闲适地舒展四肢占据整张沙发，仿佛在自己家里，轻笑道：“干净的换洗衣服，有吗？”
　　尤金目光澄澈地扫过对方身上似有破损的衣物，“可能没有适合你的，但基本的外伤药物家里都有。”
　　尤金眼中透出的一丝怜悯被尼古拉斯收入眼底，并感到好笑又新鲜。别说可怜了，从来没有人敢以为无影军团老鸹受了伤威慑力就会降低，不知道这位少爷是唱反调还是真直白，他也只不过逗一逗，根本没打算真在这住下，在陌生地方住一晚不够耽误的。
　　于是尼古拉斯抬起下巴点了点，视线落在那条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刚才唱得挺不错，治好了？”
　　尤金点头应是，“昨天碰巧遇到你两位下属，我就先收货了，肖恩大师说这颗百灵果品质特别好，非常感谢。”
　　尼古拉斯坐没坐姿地摊在沙发上，身体每分每秒都在恢复着，眼睛微眯地看着浅粉细嫩的嘴皮一张一合，声音抑扬顿挫地在耳边低声萦绕，如夜风轻拂。
　　原来唱起歌来清亮通透、婉转动人的家伙，说话时声音是润泽饱满的，音量低而不哑，仿佛被刻意压住，不像方才歌声中的少年音那样雌雄莫辨。
　　天王的声音被广大歌迷称为天籁，就凸出一个好听，有耳朵的都很难忘记。
　　在尼古拉斯眼中，治好嗓子的尤金整个人都更自信，也更放松了，昏暗光线掩护了他眼中流动的一抹精光，“声音不错，之前干什么的？想不想当游吟诗人？”
　　尤金直视尼古拉斯黑亮锐利的眼，毫不犹豫地点头，“想，之前做药剂没什么成就，现在我准备改行了。”
　　组建无影军团也就这几年的事，包括之前的职业生涯，尼古拉斯几乎走遍了力所能及的世界各地，自然比闭门造车的罗素少爷懂的多得多。
　　药剂学虽说是旁支，仍是魔法系极其重要的一环，没有魔法天赋的人根本没法入门，入了门有没有成就又是另一回事，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尤金唱个歌连元素都自动聚集过来，元素亲和力何其厉害。
　　要是换做哪个心术不正的魔法师有这本事，分分钟能把整个克烈西镇的元素之力抽干，甚至把转化屏障的魔法阵地基干崩溃。
　　明明歌声里没有一丝精神力与魔法力的融合迹象，纯粹依靠一张琴、一把人声、一腔情感就做到了质量不错的安抚治疗效果，是相当了不起的，甚至可以不夸张地说堪比底层水平游吟诗人施展安抚魔力的效果，可学徒跟出师之间隔着巨大鸿沟，岂是随便能越过去的？
　　以上优点二者合一，在尼古拉斯看来简直就是天赋绝佳的诗人苗子！
　　被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久了，就像被什么野兽盯着，尤金心里隐约有些不快。
　　旋即听到对方清朗的声音变得磁性起来：“那你想不想当顶尖的游吟诗人？我可以引荐你拜入名师门下。”
　　很明显的利诱，说话的人也不屑于掩饰。
　　尤金怦然心动，嗓子治愈的喜悦还没完，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是刚打瞌睡就送枕头来了！当游吟诗人当然要先学本事，嗓子一好硬件就具备了，接下来尤金肯定要想方法去系统性学习，但是对于一个默默无闻的罗素家族弃子来说，罗素少爷根本没有人脉资源可言，长年累月在克烈西镇自己关自己禁闭更是社交空白。
　　尼古拉斯给人的印象十足一个资本方，为人办事那么可靠也是基于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绝没有真正的无偿帮助。而尤金治完嗓子基本等同于吃土，不说一穷二白，手上也确实没有流动资产，兼职钢琴手的工资没结，仅有的家族背景好不好用都在其次，肯定是一靠就倒的，那么人家凭什么帮他？
　　尤金斟酌片刻，觉得把话说得更白一点没什么不好，“抱歉，如果要支付高昂费用，我现在还付不起。”
　　尼古拉斯突然就笑了，尤金莫名戳中他的笑点，爽朗笑声在夜里阵阵传开。
　　别看尤金以前当惯了天王，现在又契合罗素少爷的浑身少爷风骨，但其实并不像别的贵族后裔那样好脸面、爱绕弯子，这种直爽意外对上了尼古拉斯的挑剔胃口。
　　止住笑也快，他两手一摊，神色很是认真道：“没关系，我当你是千里马，你就当我是伯乐，以无影军团的名义资助你去拜师学艺，怎么样？唯一的条件就是我对你有一个要求，等你出师了就为无影军团效力。”
　　效力这个词很妙，跟奈娃那种分档期签订的雇佣协议约摸不一样。
　　尤金微微眨动双眼，才不过听他用一半实力唱了一首歌而已，就开出听起来还不错的条件待遇招揽他，既像助学项目，又是绑定就业的卖身契，他都有点纳闷了，某个瞬间甚至产生了冲动想去深挖对方这般看好他的契机根由，也许那恰好正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优势和底牌。
　　但一个合格的精明商人不会轻易透露出这么关键的信息，尤金冷静想了想，最终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回复说考虑一下。
　　尼古拉斯也没多劝，总共耗费半个小时就离开了这座房子，走之前留下自己的联络信息，并顺手带走那只小奶猫，丢给尤金的理由是“接触未亡人之路的生物不安全”。
　　虽然不知道“未亡人之路”是哪里，但并不妨碍尤金产生一丝后怕情绪，完全不知情地跟危险生物待了半小时，回想起来心里凉飕飕的，他现在对生命的感悟可非一般人可比，惜命这种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送走潜在发展人脉后，尤金继续摸索声带状态。他没再回楼上，直接在会客室就试练了几种唱法技巧，各种古怪的声音一时间在房子内外扩散开来，他很快就把这具身体气息不足、技法生疏等问题一一找到，脑子里默默制定了一套循序渐进的科学训练计划。
　　就在这个兽潮爆发当天的夜晚，包括最后回归的尼古拉斯在内，无影军团第一亲卫队全体归队。战后统计中，这次任务受伤率达到可怕的八成，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失去任何一个。
　　狂化危机对于元武系战士极为致命，奈娃全力以赴组织了两天质量颇高的现场吟唱，所有重伤队员均得到妥善治疗和安置。也难得让人们见识到奈娃真正的强大实力与出色表现，绝对无愧于无影军团真金实银支付的高昂酬劳。
　　而奈娃的雇佣期限已悄悄接近尾声。

作者有话说

　　来吧，我两个儿子又交手了！
嘴皮子说说而已，尤金可不抗揍，不过我们尼克也不舍得揍就是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