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春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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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翰飞看来，岳二公子今儿个摔得这么惨，当然是心情不爽，此时逮着个倒霉蛋就要发泄一番，而眼前的叶安歌自然就是这个倒霉蛋了。
一旁的沈烟岚也是这么想的，叶安歌方才看岳怀笙的眼神有几分不对劲，被二公子盯上了，实在冤家路窄。
被所有人暗自同情的叶安歌反倒镇定自若，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讨打模样，秦翰飞屏息片刻，想着怎么还这么没眼色呢，没听闻过二公子的传言啊，真想让二公子揍你不成？
沈烟岚隐约觉得这般下去要出大问题，拽上叶安歌道：“还有这么多路没走，得赶在傍晚前上山，我们快走吧。”
叶安歌也没再停留，颔首提步，但这帮世家子弟人人带了三五箱行李，由家丁帮忙搬运，秦翰飞一人更是带了十几箱，此时悉数摆放在四周台阶上，后面的人几乎没有下脚之处，无奈两人只能从岳怀笙附近的空地走上去。
传言中雁门侯府二公子出生后有高人卜算他命盘不好，需送去远离京城的深山修行，及冠后才可回来，半年前雁门侯府将他接回京中，令人大惊的是他自言失去了所有记忆，不知缘故。
虽然岳怀笙才出现在京中纨绔圈子里半年，但已然成了纨绔们的头儿，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人人闻之都要说上一句不好惹，不过今日是在虚极门中，众人都以为岳怀笙会收敛一些，没承想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就在叶安歌从岳怀笙身侧走过去时，突然之间，叶安歌身子一矮，整个人比岳怀笙方才的动作还要踉跄，要不是沈烟岚反应过来拽了一把，非得踩空了不可，即使这般还是没站稳，扑通一声双膝触地跪在了台阶上。
这一下摔得跟岳怀笙不相上下，且众人是看得明明白白，岳怀笙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呢，不是二公子绊的又能是谁。
不管方才那颗石子是不是他捉弄的，惹上二公子，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叶安歌痛得闷哼一声，岳怀笙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嗤笑道：“这位道友倒也不必行此大礼，快快平身吧。”
秦翰飞等人终究是纨绔心性，又与岳怀笙是称兄道弟的，自然还是向着岳怀笙，此时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叶兄，没事吧？”沈烟岚轻声问了一句，拉着他走远了些，“还能走吗？”
叶安歌淡淡瞥了一眼笑意未收的岳怀笙，摇头笑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众人只当叶安歌终究是寒门出身，不敢与雁门侯府二公子有什么冲突，只能咽下这口气，但岳怀笙如何看不见，此人走过去时还不忘余光挑衅般地一瞥，明显是此事没完的模样。
岳怀笙反而有点被气笑了，到底是谁先惹得谁？
看见岳怀笙无声地对自己说了句“一报还一报”，叶安歌勾唇笑了笑，不以为意，转身跟着沈烟岚走了。
留在原地的一众世家子弟很快也掀过了此事，重新陷入爬山的苦累之中，岳怀笙没带家丁，只有一个包袱，实在被这些人吵嚷得头疼，而且这般走走停停，不得爬到天黑，干脆抛下他们先走一步。
是以叶安歌和沈烟岚入了山门后，岳怀笙便紧随而至。
沈烟岚对此倒是有几分意外，岳怀笙爬了这么久的山看起来却不显疲累，甚至还气定神闲，与那群半路哀嚎的世家子弟大相径庭。
他们到得还算早，大师兄程云思亲自出来接待了他们，与他们说了一番门规，又给他们指了房间的方向，可自行前去挑选，两人一间，先到先得。
岳怀笙站在山门处看样子是在等秦翰飞等人，叶安歌和沈烟岚对房间不挑剔，也没急着去，先在虚极门内四处转了转，摸清了各处建筑的方位，回到山门附近时，终于看见秦翰飞等人汗如雨下地爬上来了。
“岳二哥，你爬得也太快了！”秦翰飞气喘吁吁，怕是从未如此劳累过，整张脸上表情都扭曲了，一到最后一级台阶就长呼一口气，一屁股又坐下了，“不行了，我真的要死了，我现在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帮他提着十几箱行李的家丁们也跟了上来，他这些行李看着就不轻，那些家丁显然是比他还累的，但无人喊累，无声放下行李，还为这位少爷又是递水又是递布巾擦脸，这般架势看得所有人都啧啧感叹。
程云思走上前，笑意温和道：“这位师弟，守山结界只放门中弟子过，外人没有师尊允许是不许过的，这几位朋友送师弟到此处也该回去了。”
秦翰飞眼睛瞪得溜圆，要不是没力气站起来，恐怕早就跳起来了，震惊道：“你你你什么意思！不让他们进去，这么多东西，你要我一个人搬进去不成？”
“本门规定就是如此，师弟已爬到了山顶，算是正式入了门，就该遵循门规。”程云思看着和蔼可亲的模样，却半点不留情面，“旁人也俱是如此，没有例外。”
秦翰飞指着程云思“你你你”了半天，似是半天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骂人，岳怀笙反倒幸灾乐祸地笑道：“活该，让你带这么多东西，慢慢搬着吧你，我先去房间歇着了。”
见自己的好兄弟又要抛下他先溜一步，秦翰飞只觉人生更灰暗了，大喊道：“岳怀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咳咳咳……”
他忘了自己累得够呛，大喊一声气没接上，反而在山门前咳得惊天动地。
山门前的热闹对于虚极门内一处茶室来说仿佛十分遥远，此处寂静无声，茶盏磕在桌上的声音都有些过于吵闹，两个须发半白的人对坐桌案两头，少有言语，只是闲坐饮茶。
“此番虚极门广纳英才，不知有没有真人看中的弟子？”其中一人打破寂静，问道。
弘渊平静无波的双眼看着他，道：“侯爷也知皇室多年来都不看重修仙问道之事，此番也是迫不得已才同意招揽一批弟子，但恐怕为时已晚……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雁门侯笑笑：“怀笙不是什么乖顺的孩子，要让真人费心了，多多担待。”
弘渊一笑置之，双方眼底都有心照不宣的深意，并未宣之于口。
待得雁门侯离去，山中已是入夜，对于弘渊这等修为之人，方圆数里间的天地万物，一动一静，未有逃脱耳目的，此时虚极门业已恢复安静，想来今日入门的弟子俱已安置下来，回房歇息。
弘渊闭目打坐，灵力游走在四肢百骸，已行了数个周天，方圆十里内的灵气流动在寂夜之下被他轻易捕捉，他的神识放出去，吐纳之间，自身灵力与外界灵气相互贯通，完成了一次置换。
突然，弘渊皱起眉头，他灵力属金，本与水系无甚关系，但到了元婴巅峰的境界，五行之间相生相克，多多少少亦能有所感知，此时外界的水系灵气正不约而同地往同一处汇聚，他试着驱使吸纳，却根本抢不过对方的动作，那仿佛是极大的吸力，卷着水系灵气一股脑往那边涌去，如百川入海。
修为过了金丹期的修仙者就会对附近其他修为相近的人有所感知，吐纳之间多少会明白是否有高于自身修为的人在附近，现下水系灵气源源不绝往同一处汇聚，显然是有水系修行者在附近，但弘渊却丝毫感受不到此人的存在。
再细细观察，他更是心惊，方圆十里，甚至还有他无法感知到的更远的地方，四方水系灵气纷纷往附近汇聚，被吸纳的灵气已超过了元婴期所能容纳的上限，他不知化神期能容纳多少，但自觉也不会有如此恐怖，对方的灵力仿佛当真海纳百川，无穷无尽，调动四方水系灵气悉数为他所用。
月色之下，在离弘渊只有半山之隔的深潭中，潭底的水被轻轻搅动着，银白色的尾巴扫过，卷起水花四溅，尾巴在水下动了动，布满鳞片的身体浮出水面，进而露出长着两角的头部，一尾成年形态的龙正沐浴在月光下惬意地眯着眼。
龙的头搁在潭边石头上，月华在银白龙角上流转，熠熠生辉，尾巴在水下随意地摆动，全身鳞片坚硬却透亮，片片如白瓷，如美玉，闪动着清冷月光与潋滟水光，细细观之，又可见龙身有数道浅黑色的痕迹，附着在鳞片之上，像是灼烧白瓷后留下的烫痕，成了白璧微瑕。
潭水四周笼着薄薄的结界，弘渊的神识探不进来，自然看不见这条龙，但弘渊也知这等灵力非是人所能及，他自忖阅遍古书典籍，能有如此力量调动四方水系灵气的，世间唯有存于上古的龙族。
弘渊倏地睁开眼，气息微乱。
此山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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