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酷刑（第四爱）》他在冰岛

4、不觉心动

　　自从那日出于一时兴起在教室救下了那个男孩，何初纪对他的留意就多了起来，她发现，除上课时间以外，染夏树几乎从不待在教室，应该是害怕受到欺凌吧？
　　一个住校生，不待在教室，课间那么长的时间就躲在哪个旮沓吗？
　　何初纪大概猜到了他平时的藏身之处。
　　这大冬天的，每天在那种地方吹五、六个小时的阴风不冷吗？
　　确实冷，入秋以来，染夏树总是一副感冒的状态。

　　班级调换位置的时候到了，除了几个好学生由老师安排以外，剩下的学生可自由选择。
　　何初纪想学好英语，于是她选择了坐在她认为英语成绩最好的那个女生旁边。其实这个女生英语没一次及过格，不过每堂英语课上她回答问题最积极罢了。
　　最后，只剩下染夏树没有同桌了，一个同样找不到伙伴的平头男生极不情愿地坐到了他旁边，他把书垒成一堵高墙，警告夏树道：“你不许超界！也不许跟我说话！否则我打死你！”
　　夏树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初纪突然看不下去，搬起自己仅有的英语书和一堆小说，走到平头男生的座位旁，松手一放，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你！跟我换个位置。”
　　平头男生回头看了看，道：“好！我正好不想跟这个……”
　　初纪瞪了他一眼。
　　“我正好不想跟他一起坐在这个吃灰的位置。”平头男生临时改变了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刚换好位置，初纪就对夏树交代道：“以后你不用每次课间都跑出去，我在这里，他们不敢扰我的清静。”
　　夏树低着头不敢看他，感激地说了句：“谢谢……”

　　初纪向来不关心学习方面的信息，可这次期中考试，她问班长要来了年级成绩单。
　　她并没有找自己的名字，而是首先看准了夏树的名字：
　　“染夏树，7班，语文94、数学53、英语102、政治75、历史86、地理90、生物87……”
　　“可以啊！”初纪放下成绩单，拍了拍夏树的背，“你这个成绩可以考重点高中了！”
　　夏树点了点头，很快，初纪又捕捉到了另一个信息，“卧槽！你英语全班第一啊？我还以为是那个谭丽玟呢？”
　　“这样吧，你教我英语，好不好？”
　　夏树回答道：“当然好。你想从哪里学起？……或者说，你目前的阶段是？——”
　　初纪摇头道：“我上初中以来就没认真学习过！你考我一些知识吧，根据我能不能回答得上来判断我的水平。”
　　夏树：“好的。等等……对了，你把‘Who are you’这句话中的主谓宾点明一下。”
　　初纪：“什么？！”
　　夏树：“就是说一下，‘who、are、you’，这三个单词中哪个是主语谓语宾语。”
　　初纪想了几秒，脱口而出道：“who是主语，are是谓语，you是宾语。”
　　夏树：“那‘Who he is’呢？主谓宾说一下。”
　　初纪：“who是主语，he是宾语，is是谓语。”
　　夏树忍不住笑出了声，把脸藏在胳膊间，缓过来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单词手册，交给初纪，说：“先从背单词开始吧。”
　　“行！”初纪一偏头，侧眼看见夏树脖子后方有两道疤痕，想起自己不在夏树身边的时间居多，那群垃圾照样有机会找他的麻烦。
　　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杨谢是镇上中学的大哥，与一群哥们和小弟组成了一个叫“红叶会”的小帮派，由于这群不良少年正处在青春叛逆期，打起架来不要命，再加上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加持，所以红叶会在校外也是有一定威慑力的。
　　何初纪就是红叶会女生组的头儿。
　　昨天，何初纪向杨谢提出了让新人加入红叶会的建议，杨谢答应了，约定今晚在网吧和预定新人见面。

　　“何初纪……我能出得去吗？我没有走读卡啊？”夏树坎坷地跟在初纪后面。
　　“啧！”初纪撇了撇嘴，“怕个屁！那老头敢把你怎么样？他就是个摆设，查查一些像你一样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老实人罢了。”
　　夏树：“但我还是觉得逃课不好……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初纪：“跟姐混就不要理所谓的校规！记住，从今天起……不对，等杨谢同意你加入后，从那时候起，在这个学校，你就是规矩！”

　　到网吧后，小弟说杨谢正在打游戏，打完这局才能见面。
　　初纪摆摆手说没关系，转头对夏树道：“我带你到街上逛逛吧。”
　　夏树点头默认。

　　十二月，即使是南方的树木也熬不住寒风的摧残，黄褐色的湿叶片纷纷落下，落了一地的狼藉与腐烂味。
　　初纪抱怨道：“语文书上的落叶美景都是假的，这也太难看了吧。”
　　夏树突然弯腰捡起了一片树叶，把它举到两人眼前，说：“这片叶子是完整的，你看，它的叶柄和叶脉还是青色的，所以它是被强风带下来的。”
　　初纪：“你懂得倒挺多。”
　　经过文具店的时候，夏树提出想买一样东西，初纪不想进去，因为她跟那个老板娘吵过架，便再外面等候，并提醒夏树快一点。
　　夏树两分钟后就出来了。
　　初纪瞥了一眼他手上那本红色的书，问：“什么东西？”
　　夏树把书递给她，说：“送给你。”
　　封面上六个醒目的大字：英语语法手册
　　初纪有点头疼，接过手册，挥了挥手示谢意。

　　“我带你去枫树林看看吧。”
　　“什么？”
　　“就是我们红叶会结拜的地方。”

　　晚上八点的时候，夏树总算见到了红叶会会长。
　　杨谢比同年级的人要大两岁，身高已经逼近一米八，他穿着牛仔裤和皮衣，染着红金色的头发，跨腿坐在网吧椅子上，活有大人的气派。
　　“你叫什么名字？”杨谢问他。
　　夏树很紧张，说不出话来，直到初纪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面对杨谢，胆子上来了一点，回答道：“我叫染夏树。”
　　杨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不太高兴的神色，随后说：“把手伸出来。”
　　夏树咬着下唇照做。
　　杨谢撸起他的袖子，捏了捏他的手腕，往后一靠，弹了弹烟灰，吐完一大口烟雾后，对何初纪道：“这也太瘦了，我们红叶会不收帮不上忙的闲人。”
　　“那我就不打扰了……”夏树失望地低下了头，转身欲离去。
　　“等等！”初纪抓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对杨谢道：“他可以帮我们通过中考——我想，和中专普高相比，你一定更愿意读重高吧？”
　　“嗯？有意思，讲来听听，该怎么办？”
　　……

　　加入红叶会后，杨谢给了夏树一部手机，他说，这就是红叶会成员身份的象征。
　　这时候，手机并不普及，像乡镇这种地方，大多数人甚至连手机都没碰过。
　　所以，只要有人在学校拿出这个型号的手机，大家就会把他当成红叶会的人。
　　手机这东西太贵重，夏树本想藏在家里好好保存，到时候在还给杨谢。但初纪告诉他，只有把手机带在身上让别人能看到，那些人才知道他是红叶会的人，才不敢轻易地找他麻烦。
　　夏树照做了，自此以后，像是有魔法一般，以前那些爱找他麻烦的人都不再理他了，同学也开始尊重他。

　　染夏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不用大冬天在外面躲几个小时不敢进教室，不用时常忍受别人的白眼和啐骂，或者说，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他很感激杨谢，更感激何初纪，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把成绩提上去，以便最后在中考上帮助他们考上重高。

　　何初纪有时候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帮助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校园暴力受害者。是起始于单纯的看姓江的不爽，还是出于怜悯？——最开始一定是这两个原因，但之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糊弄自己。
　　染夏树的性格越来越开朗了，面貌也逐渐阳光了起来，这本来是好事，可何初纪却有点不喜欢他这样，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勾起她的兴趣了。
　　难道是腻烦了？
　　但是，每次想起那天夏树在角落里发抖的样子，想起他恐惧和嗫嚅的眼神，甚至是他脸上带血的模样，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就像是人在吃火锅时被辣椒刺激出了体内的多巴胺，那种异于平常但又没有不适的感觉——
　　何初纪使劲摇了摇头，对自己说：“别胡思乱想了，再想我都要变成变态了。”

　　圣诞节到了，平安夜这天的晚自习，班里的差生掌控了教室灯光的使用权，他们把灯全灭了，点上蜡烛，摆满了各种花生果盘，开始一个劲地唠嗑，折纸飞机，互相打闹，地上堆满了白白厚厚的一层——不是雪，而是这群人白天欢呼撕掉的课本。
　　几个成绩好的同学都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办公室自习，染夏树除外。
　　他给何初纪准备了一个礼物，一棵塑料做的圣诞树，上个礼拜他特意去县城买的，树上挂满了各种小礼品跟，还有一串彩灯，按下按钮，圣诞树就会发光。
　　他把圣诞树摆在了两张桌子的界线上，对何初纪说：“我们来复习一些短语吧，你把上面的小礼盒摘下来，里面有字条，你翻译一下它的中文并解释一下用法。”
　　看着他微笑的样子，何初纪有点牙疼，烦躁地将圣诞树推倒，不高兴道：“中国人过什么圣诞节！花里胡哨的！”
　　染夏树愣了，他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精心准备的礼物居然这么让人讨厌，实在有点委屈，他发觉眼睛突然酸痛，说了句“对不起”，便赶紧弯下腰胡乱收拾了那棵散乱的圣诞树，然后随手拿了一本什么书，说：“我去办公室自习了。”
　　染夏树从另一侧离开了坐位，为了掩盖自己对他的针对，何初纪突然站起来对后面的人大喊：“吵什么！好好的晚自习非弄得跟坟场一样，那么喜欢外国你们倒是去啊！”
　　后面的人不乐意了，纷纷“揭竿起义”，于是一场“一对多”的骂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