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虚素月落湖心》一痕明月醉入梦

9、楔子·七·琼台

　　失了自由，月落只得整日整日呆坐床沿，食不知味，眼下亦隐隐泛青。

　　是日，清涟来访，月落移首看去，只见清涟手提玲珑八珍食盒，口中直嘟囔。见了月落，娇笑道：“月落姐姐，可算见着你了。前些天我本想来的，就见你宫门前站着几个青面獠牙的，拦着我死活不给进，只道是你病重，恕不见客。我还当你出了什么大事了，可真真吓死个人呢。”说罢挨着月落坐下，去开食盒，“现在看来，似乎没甚大碍，就是憔悴了些。”

　　月落忙问：“那青面獠牙的可走了？”

　　“都走的光光的了，要不然我才进不来呢。”清涟将食盒放了一边，又探手从衣袖中摸出件东西，道，“前些日子我遇见心月狐真仙，他有个东西要我捎给姐姐。说是姐姐掉的，他给拾到了。姐姐可真不当心。”想想又说道，“真仙也是个可怜的，就这么被贬了，听说跳堕仙台可遭罪的紧呢。”

　　月落闻言低首望去，清涟手中正是先前被他得去那七宝缨络，霎时喉头一哽，珠泪垂落。

　　“哎，好姐姐，怎么哭了？”清涟慌道。

　　月落自知失态，以袖拂去泪痕，随后接过她手中缨络，道：“没事，只是饿急了。”

　　清涟扑哧一笑：“姐姐这个借口倒新奇，谁能饿成这样啊。莫不是那青面獠牙的连饭也不让你吃罢？”说着随意在食盒中取块糕点，塞进月落口中，尔后起身，道，“我还得去澹波上仙那里，改日再来寻姐姐罢。”

　　月落强笑，送她出门，心下已有了些微打算。

　　仙气缭绕的鸑鷟宫中，月落匍匐在云生的脚下。云生以手支颔，风华的面容沉浸在氤氲的雾里，一双杏眼静静的望定了月落：“你心意已决？”

　　“是。”

　　“妹妹，你这是何苦。”

　　“合欢尚知时,鸳鸯不独宿。”月落淡然吟道。

　　云生叹道：“其实帝尊不说，我也知道这其中蹊跷，只是心月狐这么做全是为了保你，你却……”

　　“我亦有罪过，怎能让他独担。”

　　“你若是想去与他团聚，只怕是难矣。仙人被贬下界是要下忆之印的，他不会再记得你，你可知道？”

　　“饶是如此，我也愿意一试。”

　　“你……”沉默良久，云生无力的挥挥手：“妹妹，你与心月狐虽有情牵，但红尘滚滚。与他相守偕老还是擦肩而过，却只有看你们的造化了。”

　　“谢天后娘娘成全。”声音平静，如月落此时的心境。

　　之后便是寻了个不大不小的因由，择日在朝上禀了帝尊。帝尊虽有不悦，碍于云生私下相求，加上位阶高的仙人大多对月落不甚待见，见此情状甚至颇有些幸灾乐祸，竟无一人出面相保。于是只得降旨，将月落收至天刑堂，择日贬下凡去。

　　堕仙台上，月落只着白衣，单薄的身子被脚下深渊来风吹得摇摇欲坠，由两名天将扣住肩胛，云生则在一众仙侍仙婢簇拥下，华贵不可言喻。

　　“妹妹，过来让姐姐再看看。”云生向月落摇手，示意她上前。

　　押着月落的两名天将对视一眼，不敢阻拦，放手让月落上前。云生见月落拖着脚镣，走动不便，也迎上几步，揽过月落，伏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妹妹，我已为你解了忆之印，在年满十岁之后便可记起前尘，姐姐能帮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但求你别忘了他，别忘了你此去的初衷。若能找到他，就不离不弃，一生一世，做对快乐的凡俗夫妻罢！”

　　“姐姐……”月落闻言潸然，哽咽难言。

　　云生为她拂去泪花，道：“情之一字，其中的曼妙玲珑，姐姐都懂得。姐姐是幸运的，此生得与帝尊相伴，却不想害了妹妹。或者当初本不该将你带来，只在人间做个散仙，你会逍遥快乐得多罢。”

　　监刑官轻咳一声，道：“天后娘娘，时辰到了。”

　　“姐姐……妹妹不曾怨你，只怪这寂寥天上，万物无情。”月落抿唇，攥紧双拳，决然回身，走向堕仙渊，“姐姐，永别。”说完，纵身跳下。

　　“月落——”云生眼睁睁看着月落飞堕，一抹冷烈白影穿过层层雾障，倏忽不见。终是忍不住，泣不成声。

　　雀屏宫的团树一夜凋零，只闻得繁花满地，碾落成霜。

　　重明宫的合欢朱颜燃尽，唯余了残红憔悴，凄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