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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爱恨有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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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鸡飞狗跳,满面灰尘。
谢西妍无语片刻,把受惊满院子乱跑的小鸡赶回窝中,这才朝地上的东西仔细看去。
一只野鸡形状的禽鸟在地上滚了几圈,艳丽的羽毛裹满灰尘,长长的尾羽正垂在她脚尖,看不到致命伤在哪儿,一动不动。
“这是给我的吗?”谢西妍抬头看向晏魍,十分惊喜。
之前接触的几次还以为性格长歪了,想不到能知恩图报,就算这份谢礼看起来有些像保护动物,谢西妍任然觉得对方是个好孩子,男主的光环闪闪发亮。
然而下一秒,晏魍嘴一撇,露出讥笑:“凭什么?凭你傻?”
谢西妍的笑僵在脸上,凉风吹过,皮屑纷飞。
确定了,这就是个熊孩子,欠揍!
她转过身,不打算继续理会对方,刷好感度的事情下次再说吧,她现在只想把对方的头给打爆。
“喂。”晏魍在后面叫住她,“帮我把它处理了,羽毛给你。”
我要羽毛干什么?
谢西妍回过头,刚想怼回去,就看着晏魍走过来,拎起锦鸡抖了抖灰尘,华丽的羽毛在阳光下照出鲜艳夺目的色彩。
“有些老妖婆喜欢在头上插羽毛,你找人给你换一卷白布,别想让我欠你。”
谢西妍微微张了张嘴,能把还人情的话说得像骂人,也是人才。
“……谢谢,你伤好了吧。”
她换了个话题,从晏魍手中接过锦鸡,本来以她的性格是想拒绝这份奇怪的礼物,但转念一想,既然是对方的好意,最好的选择就是接受,无论她需不需要这份谢礼。
况且古代确实有许多首饰是用禽鸟的羽毛制成,谢西妍这方面懂得不多,如果蓉娘喜欢,留下也无妨。
见她没有露出不屑的表情,晏魍总是阴翳的眼神平和了些,他以前为了拜托其他人帮忙,也送过自己打的猎物,结果却通常是他被赶出去,东西却被抢走。
想到那些人,他心中的恶念顿时翻滚不息,死死看着谢西妍的背影。
她为什么不怕他?是想讨好他吗?他们说她以后也是晏家的人,莫非以为讨好他就能讨好那个男人?
呵,晏魍嘴边噙着冰冷讽刺的笑,等她明白,走得和他越近,反而越会让那个男人厌恶,她就会远离他吧。
就像那些所谓的“长辈”,一开始还会同情他,等弄清楚那个男人的态度,再看到他就像看到脏东西。
明明是鬼子,他为什么不能让这些讨厌的人下地狱,是因为地上有太阳吗?
晏魍看着自己的影子,他也是有影子,和普通人一样,据说鬼没有影子,他是不是应该先变成鬼?
“太阳这么大,傻站着干嘛?”谢西妍从屋内出来,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院子里的晏魍,纳闷地想,男主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仔细想想,有这么一个身世,身边的人不是厌恶就是惧怕,也没有人教他东西,智力发育赶不上同龄儿童也是正常。
至于为啥能成为帝王,说不定是身上恒定了一个降智光环,他不需要多聪明,只需要比周围的人聪明就够了。
作为正常人,谢西妍觉得自己对弱智儿童有必要多一点耐心,她把晏魍拉到屋檐避光处坐下,给他塞了一颗糖,哄道:“乖乖坐一会儿,吃颗糖,去毛要等水烧开。”
晏魍看着手中的白纸包着的糖果,慢慢打开,一个仿佛橘子片的糖果露出来。
他眼睛微微瞪大,从未见过这样的糖果,不禁拿起来左右细看。
谢西妍自己也打开一颗,塞到口中,橘子味的香精甜到舌根发麻。
虽然一吃就知道是那种劣质糖果,但古代甜食少,她抽到的着一包糖已经算十分珍贵了。
可惜她没办法解释糖的来源,就只能自己私下甜甜嘴,给晏魍是因为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确定她吃到了嘴里,晏魍谨慎地把糖果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刺激口水大量分泌,这是他从未尝过味道。
两个人并肩坐在屋檐下,糖果的香甜把这片区域包围,气氛竟难得和谐了片刻。
直到水咕噜咕噜烧开的声音响起,谢西妍转身进屋,晏魍才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坐了这么久,而且是以一种放松的姿态,仿佛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情,没有伤害,也没有苦痛。
这就是亲情?如果他死去的阿姐还活着,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就像夏日晒得温暖蓬松的干草,在转寒后入睡的第一个晚上,还残留着太阳的温柔。
晏魍生来就知道自己背负着至亲之人的两条性命,他以前并不在乎,也从为对亲人有任何特殊的感情,但不知为何,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是鬼子,他能一直拥有这样的宁静,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抓了一把。
所以这就是晏单恨他的理由?
这是他的罪!他毁了所有人!
本来还有一丝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底翻涌的黑雾充斥着暴戾,他赤红的双眼盯着谢西妍走过来的身影。
就是她,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失去的什么!
世间最痛苦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在得到的瞬间才发现早已失去。
谢西妍脚步一顿,停在晏魍三步之外,不知道为何,她有种直觉,仿佛在那儿的不是人,而是因受伤而发狂的兽。
“果然,你根本没安好心,为什么要靠近我,你让我恶心!”晏魍突然朝她怒吼,接着头也不回冲出院子,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谢西妍一呆,眼睁睁看着他狂奔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她都生不出被骂的愤慨,傻傻立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蜕了毛的锦鸡。
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不都好好的吗?她就去烫个鸡而已!
而且人走了鸡也不要了,是不是代表要送给她,能红烧吗,这里没有冰箱,夏天会放坏的啊!
乱糟糟思考半天,谢西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男主绝对是个脑补帝!
所以他到底脑补了什么,跟被轻薄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自己有说过很轻浮的话吗?
……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
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一般要低几度,这代表着冬天比夏天难过,需要更多的准备。
谢西妍看着透风的木屋一脸苦恼,这在天热时是自然风扇,天冷时就是保鲜冰柜,自己这小身板估计扛不住啊。
幸好,蓉娘想得周到,拿了一床厚实的被褥回来。
“娘。”谢西妍趴在软软的被子里,“这被子是晏大叔给的吗?”
她知道蓉娘身上应该还有一些首饰,而且还价值不菲,但正是因为珍贵,反而更难出手换成银钱。
这几个月蓉娘也随着晏单下山了一次,她出身高门,有些地方能起到特殊的作用,但要在那短时间把扎眼的首饰换了,不说时间够不够,以她的谨慎应该也不会冒然出手。
蓉娘嗔了女儿一眼:“冻不到你就行,问那么多干嘛,妍儿要管家吗。”
谢西妍嘻嘻一笑:“我就想问问而已。”
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说道:“娘,晏叔叔有没有说过,过冬怎么安排?”
之前蓉娘还打算安稳后搬出去,最近也再没提过这个话,应该是要留下来的意思,等到了冬天,晏单没有继续住外面的道理,总要回来住,这样含糊也不是个事儿。
虽然他们时间相处得短,搁现代都算闪婚,但时代不同,如今山上所有人几乎心知肚明,要是再糊弄一个冬天,肯定有人会说蓉娘闲话的。
谢西妍是很想抱一把男主他爹的大腿,但晏单要是仗着她们母女势单力薄,就搞暧昧欺负蓉娘,那她宁愿把金手指给蓉娘透露一部分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她就不信凭自己的知识没办法在这个时代立足!
看着女儿气鼓鼓的脸,像一只小青蛙蹲在床上,蓉娘忍俊不禁。
如今身边只有女儿,她也不在乎这些事不是未及笄的女儿该问的,细细分说道:
“你晏叔这么多年不曾续弦,足以说明他眼光之高、娶妻之慎,就算他对我满意,也总要多处一段时间。再说,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做出抛妻弃子之事,若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是宁愿继续当鳏夫,也不会随意娶妻。”
妻者,齐也。
谢西妍的生父虽然好色又蠢,但在谢家的时候,再得宠的侍妾也不敢在蓉娘面前做出娇纵之态,她作为主母无需谢父同意就可以发卖惩罚侍妾,只要不怕夫妻撕破脸。
如果不是当时太乱,让她们和车队失散,蓉娘回到队伍中甚至可以直接打杀了那个被谢父带到主车的妾室。
所以时人娶妻慎重,必求良配。
晏单有过原配,尽管已经去世,在世人眼中也不是单身,对他来说续弦不是必要的事情,除非是未娶妻者,就算有再多的侍妾,在外人眼中也不算成家。
所以这样一项收益不大的事情,除非他确定蓉娘带给他的好处能覆盖可能的麻烦,否则不会轻易决定。
“那不是太……”谢西妍听完,犹豫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形容,“功利!”
没错,太功利,就没有感情可言吗?
蓉娘诧异道:“ 感情有爱恨怨憎,岂有荣辱一体更加稳定,你看后院里的妾室,哪一个不是得了一时宠爱,但可有长久?妾室生了怨怼尚且在后宅翻出风浪,若是妻子生了怨怼,顷刻能使家破人亡,又怎能凭一时之情结为夫妻。”
谢西妍哑然,她上辈子没结过婚,但也知道离婚率有多高,而她周围确实也如蓉娘所说,为物质结婚的反而稳定,为爱情的反而曲终人散。
甚至她自己谈恋爱的经验也告诉她,爱情就是那么莫名其妙,有时候就像清晨的雾一样,不知不觉就会消散。
要是在上辈子,她可以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可要是在这儿,她能喜欢就嫁,不喜欢就和离吗?
莫名的,谢西妍觉得自己要想个万全之策,避免在无法自主的情况下嫁给一个陌生人。
这项工作太重要,以至于把蓉娘和晏单的事情都抛了脑后。
蓉娘看着她沉思的小脸,怎么也不明白,女儿是从哪儿接触到的情情爱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