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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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我的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青白的四壁将我包裹其中，我推开略带锈色的铁门。
“上来吧，我的孩子。”
有人在呼唤着我，我循着墙壁，莫名感到一丝熟悉，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向上的楼梯。我缓缓踏上台阶，空气中带着飘渺刺鼻的气味。
一层，又一层。看着墙壁上越来越多的血痕，却不觉得恐慌，我轻轻扶上一片已经发黑的血色，似乎依旧可以感受到喷涌的温热，卡在咽喉处的堵塞感开始消散。
“我的孩子，想要礼物吗”
我抬起头，继续一步一步走上去，一阵嘈杂的声音由小变大从楼上传来。
一个女人在绝望地嘶喊，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我站在楼梯拐角探出头，心中突然隐隐觉得喜悦。四个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抬着叫喊着的女人从深处走来，女人挣扎着，全身上下都在痛苦地扭动。我走出拐角，心中有些期待，原本充斥着压抑的白色密闭空间也突然开阔起来。女人看到了我，奋力一挣，连滚带爬地向我跑来，她身上白色的裙摆浸透了鲜红，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白色的地面上，高高隆起的腹部让我兴奋，我能看到其中鲜活稚嫩的跳动。
“救救我！救救我！对不起！求你！我错了！救救我！”女人跪在我的脚前，拽着我的手臂，苦苦哀求，杂乱的头发混着汗水和泪水胡乱粘在脸上，手臂上遍布青紫的针孔，猩红的双眼充满了恐惧。身穿防护服的人跑过来将女人抓走，女人绝望地撕扯着我的衣袖，我用力甩开她的手。
“不！啊！！救命啊！救命！！不要！不——”女人被拖走拐进了一个房间里，地面上大片的猩红让我呼吸急促。我向前走到房间门口，门已紧闭，里面传来女人痛苦地尖叫。
扭头看向走廊深处，又一个同样惊恐的女人被拖进房间中，传来同样的嘶喊。我转身继续向上层走去，每一层都充斥着尖叫和绝望，不时有挣脱开跑到我脚边或呼救或求饶的女人，都是那样狼狈得让我生厌，但从高耸腹部中传来的心跳都让我欣喜。我站在纯白与猩红之间，耳边的嘶叫像是一首高亢的圣歌，空气中的血腥气点燃了我身体。
“礼物在楼顶。”
脑中闪过熟悉的声音，我急忙向上跑，脚下传来的声音便是这场嘉奖的助兴曲，美妙又激情，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能感受到血液兴奋地冲击着血管，心脏在疯狂跳动。
“噗咚！”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噗咚！”我得到了！终于得到了！
全身都在沸腾，我冲到了楼顶，撞开大门，青白的天空一缕光芒泄下，照耀着楼顶中央，地面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在光芒中熠熠生辉。我走上前去，身体因为兴奋无意识地颤抖，拿起盒子，打开它，一个稚嫩又纯洁的生命紧闭双眼，在细微却蓬勃地跳动着。我被喜悦包裹，双手将盒子高举过头顶，沐浴在光芒中，耳边充斥着新生的呼吸，抬头凝望着天空，终于高喊出来：
“是神赐——”
滴！滴！
抬手关掉闹钟，方昼缓慢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坐起来，伸进床头柜上的外套里找电话。拿到电话，划着通讯录，找到“无聊”这个名字，发了个短信过去，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收拾东西，准备去学校上课。蹲在门口系鞋带的时候，电话响了，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方昼连上蓝牙耳机，接起电话。
“喂，方昼，你发的什么意思？新生？还有神赐？”
方昼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我觉得可能这次的嫌疑人比较崇尚新生儿，把婴儿看作是恩赐那种，额，就是很崇拜纯洁的新生命的感觉，你懂吧？”
“孩子，你确定么？”
方昼推开门，反复确认了三遍门锁上了之后，才转身按了电梯。“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这种感觉很强烈。”
“嗯，崇尚婴儿，有种神圣的感觉，或许有宗教倾向。”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是梦里确实，算了，就当我给你讲了个笑话吧，也就是个梦，你忙吧，我电梯到了，不说了。”
“孩子方面我再查一查，还有点东西想给你看一下，回去拿给你，晚上做排骨吧，这个破案子查得我头秃，吃肉补一补。”
“我是你室友，不是你保……”没等方昼说完，对面已经挂了电话。愤愤地把手机揣进外套，方昼翻了个大白眼，还跟这点上菜了。走到小区外，方昼看到黑色的SUV已经停在路边，急忙跑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
“真是不好意思，李老师，我今天有点起晚了。”方昼一上车就连忙跟司机道歉，每天顺风车就算了，还让人家等自己。
“没事儿，我也是刚到，看你没在，还以为有什么事，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李沐青看方昼系好了安全带便发动起车上路了。“方老师，你下午是不是就一节课，我就去开个会，时间好像差不多，你晚上可以坐我车回来。”
“我下午要给王教授代节课，还得去趟市图书馆，我室友借的书这次又超了快半个月了，再不帮他还上，他就要进黑名单了。”方昼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在背包里翻了起来。
“这样啊，吴队长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有小半个月没在门卫见过他了。”李沐青看了一眼还在翻东西的方昼，注意到他头顶翘起的一撮头发，抿着嘴笑了起来。
方昼终于找到了消失在自己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车后座。“好不容易有个案子能挣点奖金，吴大队长都快住在局里了，吃饭都顾不上，哪还有时间缠着门卫大爷下棋。李老师，我之前放假回了趟老家，看你最近赶书稿那么上火，给你拿了点我哥自己晒的蒲公英根和菊花，泡水喝消消火气。你的书写的怎么样了，我还等着看呢。”
“快了，已经在校稿了，最快下个月初样书就能印出来，保证你是第一个读者。”
李沐青把车停在1号教学楼门前，看方昼利落地下了车，没说什么便走了。看看表，估摸着时间感觉自己要迟到，拿起手机给助手打了个电话。
“喂，李老师，您到哪了，人都到齐了，就等您来主持会议了。”
“小冬，我应该会晚20分钟才能到，你一会儿先把数据和资料给他们分发下去看一下，我到了直接开始讨论。”李沐青看着导航仪上红色的堵车预警有点头疼。
“这样啊，李老师您那边不要紧吧？”王小东得知李沐青要迟到很是诧异，这位李老师向来十分严谨，迟到这种事就像是太阳从南边升起一样不可思议，便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事。
“没事，我就是，午睡睡过头然后现在又堵车，没什么事，我还开着车不说了。”挂了电话，李沐青看着导航仪上在市区另一边的会议中心无奈地笑了起来，绕了这么一大圈结果还是没约到人，有点不开心，一会开会就先吓吓几个新来的研究生吧。
王小东盯着电话上通话结束的画面有点摸不着头，李老师不是说回家拿资料吗，怎么午睡睡过头了？李老师什么时候开始午睡了？他家离会议中心也就10分钟，堵成什么样能堵半个小时？抬头看着窗外空旷的马路，这郊区什么时候也开始堵车了？
方昼从市图书馆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6点了，回想起刚才管理员数落自己的情形，方昼就气不打一出来。这里离市局步行也就5分钟，吴辽这个二傻子每次借了书往家里一扔就忘脑后了，都是过期至少半个月才想起来求着方昼帮忙还上，就这脑子，看书都白搭，还是趁早把他的读者证扔了吧，省的自己每次都替他挨骂。方昼边唾弃吴二傻，边向图书馆对面的超市走去。拿了两瓶沐浴露之后转身去了蔬菜区，掏出电话打给吴辽。
“喂，你几点回，我现在在嘉兴超市买菜，能走我就做你车回去。”方昼看着鲜肉区的大妈挥着刀开心剁排骨的身影心里一阵恶寒。
“你等会儿啊，哎！大头！你看看陆局走了没？走了？行，告诉大伙儿今天都散了吧，晚上不加班了，都回去睡觉去！我现在就能走了，在超市门口等你，买点肉多的排骨啊”
“谁说做排……”方昼放下电话，拿起一大瓶辣椒酱扔进购物车里，让你挂我电话，还使唤我给你做饭，我今天往死里放辣椒，拉肚子拉死你。
拎着一大袋子的东西出了超市门，方昼就看见吴辽那辆黄色的奥迪斜着停在路边，车主本人蹲在一旁抽烟，烟雾缭绕配上一个星期没刮的胡子和凌乱的头发，堂堂的市局刑侦队长现在像个偷车贼，怪不得附近执勤的小交警一个劲儿的往这边看。
走上去，踢了一脚还在低着头沉思的吴辽，“赶紧的，开门，手要断了。”
“我就这一条干净裤子了，你能不能别下脚。”吴辽起身，接过方昼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后备箱，然后钻进了车里。看着方昼系上了安全带，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大哥，就算你这是个跑车，市区里能不能憋着，你不怕吃罚单我还要命呢好吗。”方昼本来替吴辽被图书馆的大爷说了一通就已经很不爽了，买排骨又被剁排骨的大妈好一顿吃豆腐，现在看着吴辽拿小跑当飞机开，他真想把吴辽的狗头扭下来。
“慢了一会儿就堵车了，好不容易不加班，我想快点回去睡觉。”吴辽又一脚油门成功挤上了开往市郊的路。“合同马上到期了，换个市区里的房子吧，这一天天堵车能杀了我。城北新建的小区开发商是我姐的朋友，我姐夫一次性买了三套房子当包租公，怎么样，有时间要不要去看看。”
“行啊，要不然每天蹭李老师的车我都怪不好意思的，给他油钱他也不要，不过你跟你姐夫关系那么差，房租不会翻番么”方昼从购物袋里掏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边喝边看今天新拿到的教学大纲，下学期他要开门新课，这学期又到了期末，连带着准备期末考试卷，还要看着手里的研究生写毕业论文，再加上新课的筹备，每天熬夜熬得黑眼圈比眼睛还大。
“不会！我跟我姐夫关系好着呢！而且我姐总觉得你是我男朋友，估计房租也就意思意思。”吴辽余光里瞄见方昼含着吸管一动一动的嘴，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方昼懒得搭理吴辽，大致翻了翻手里的东西，今天连着两节研究生课上得他头疼，便把厚厚一摞资料放回包里，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渐渐拥挤的车流。“你说有东西给我看，是什么？”
“在后面的文件夹里，新的尸检报告和现场勘查报告，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先休息一下，回去再说吧，这个案子查了快一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我都磨得不着急了，你今天跟我说你梦见了孩子，能详细一点么？”
吴辽在超市门口一眼就觉察出来方昼今天不舒服，再看他手里一大袋排骨也挺不好意思的，其实他也就那么一说，没指望方昼真的做，本来打算两个人一起叫个外卖得了。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挺忙的，他也是好多天没回家睡了，心心念念着方昼的厨艺才说了这么一嘴。
都说吃人嘴短，他吴辽也就对方昼狗腿到底还无怨无悔了，谁叫他追了方昼小两年了还没追到手，不择手段的住在一起快一年了还就是个室友，虽说他吴大队是人生三十年第一次老树开花知道追人，但是这太过失败的结果让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跟人吐苦水。
“我上午没课就看了一下你给我的东西，结果睡着了，梦见像是个医院的地方，有好多孕妇，应该是强制生产吧，然后我在礼物盒里得到了一个小孩，啧，还血淋淋的那种，梦里感觉得到那个孩子很开心来着，因为感觉太强烈太明确了，才给你发的短信。”方昼闭着眼睛躺在座椅上，大致回想了一下中午那个让他晃神的梦，好久没有这样强烈的画面了，至少跟吴二傻子成为室友之后就很少出现了。
吴辽伸手把方昼的座椅向后调低了一点，让他躺着，同时思索着方昼的话，方昼这次给他的信息让他很震惊，而且他知道虽然方昼说出来的内容只是有些猎奇，但这个梦的真实内容一定远远不止如此，看方昼的脸色，吴辽约摸着这个梦让方昼感到了不安，他还记得两年前第一次接触到方昼和他那些恐怖的梦时，方昼因为害怕做梦而逼着自己一周不睡觉的样子。吴辽心里隐隐开始焦急，这个案子不破，方昼很有可能就会不停的梦见与案子有关的场景，现在看来，这个诡异的案子对方昼和自己都将是熬人而又漫长的折磨。
“你中午提到了孩子的事，我就让大头他们仔细地查了一下，祖宗十八辈儿都快翻完了，明天我去看看，兴许真的有点儿新东西呢？你的梦每次都很准，托您的福，我这两年奖金还是很可观的。”吴辽调高了车里空调的温度，前面塞得满满的车，怎么着还得40分钟才能到家，看方昼渐渐朦胧的意识，伸手从车后掏出一件外套，盖在方昼身上，脑袋里思绪转的飞快，对新生儿有崇拜的情感的话，那为什么5个受害人都是男性呢？这个被崇拜的孩子又是从哪来的呢？
在吴大队长一番蛮横的加塞儿抢道操作下，两个人只用了25分钟便到了地下停车场。吴辽扭头看看还睡着的方昼，以及方昼眼下的大片青黑，有些不忍心叫醒他，虽然自己的黑眼圈绝对比方昼的大。正犹豫着是不是让方昼继续睡，然后他现在就点个外卖，等外卖到了把人叫醒上楼吃饭，吴辽的电话响了起来，一曲学猫叫直接把方昼吓醒了。睁开眼坐起来，看到吴辽表情严肃地听着电话，方昼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感慨睡得还挺好，果然吴二傻子比财神爷还吉利，只要他在身边，方昼从来没做过梦，睡眠质量指数爆炸式增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