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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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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因此方才推门进来时,莫寒归便已经醒了,只是装着没动。
“寒归。”攸宁试了试粥,俯身唤他。
莫寒归睁眼,攸宁低声道:“你一整日没吃东西了,我煮了白术陈皮粥,吃完再睡。”
“不想动。”
“我喂你。”
莫寒归就着攸宁的手坐起,便真的张着嘴等攸宁喂他。
吃到一半的时候,又觉得丢脸,于是义正言辞道:“我可没有强迫你,这是你强迫我,非要给我喂。”
攸宁低头一笑:“是,我非要喂你。”
“吃完我陪你去沐浴,然后好好睡觉。”
“你想占我便宜?”莫寒归恶声恶气的问。
攸宁轻笑:“占你什么便宜?”
莫寒归恼道:“我何处不是便宜可让你占?样貌不及你的公子?不及你的赵大江?”
攸宁反问:“那你便是愿意了?”
莫寒归负气道:“巧舌如簧!我不想理你。”
攸宁略微失落道:“那你早些安置,水我叫人烧好了,在后堂,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莫寒归被攸宁一语噎住,这就走了?这便是他认错的态度?
从前攸宁生气,他是怎么低三下四的,动辄一两个月不理人,这还算好的,起码能找着人,再不高兴了,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找不见人。
如今受欺骗的是他,他都还没有发脾气没说重话,攸宁竟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滚!赶紧滚!我不想看见你。”
攸宁浑身一震,默然了好半晌,才道:“好,我这就走。”
攸宁走了之后,莫寒归越想越气,他简直是自讨没趣才赖在这儿,反正此刻攸宁也不在,他大不了闯机关出去,要真闯不过去也一了百了,省得在这儿受气!
“洗干净再死!”莫寒归嘴里念着,三两下拆了衣服跨进浴桶。
攸宁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莫寒归的那句不想看见他,连他都分不清是赌气的话还是真心的。可他怕莫寒归趁机离开,又不敢走太远。
两人一个拉不下面子让步,一个又因为柔弱的秉性裹足不前,就这样僵着。
莫寒归闭眼靠在桶沿上,心中烦闷不已,忽听见后窗有异动,他警觉的僵直后背。
轩窗被撑起一条缝儿,穆寒水的半张脸在缝隙中透了出来。
“是爹,杀气别那么重嘛。”
莫寒归一见他这张脸杀气更重了,挥手便要关窗,穆寒水绕过他的掌风跳进屋内。
“别……”
“你还敢来!”
穆寒水指了指水花四溅的浴桶,“你没穿衣裳呢,我都看光了。”
趁莫寒归再发火之前,穆寒水赶紧赔笑:“儿子,爹专门跑来给你道歉的。爹认错,你消消气成不成?”
莫寒归挥开他的手:“你们合起来糊弄我一个。早干嘛去了!如今惺惺作态,作给谁看?你还当我是黄口小儿!”
穆寒水赶紧缠上来哄:“儿子,爹错了。爹怎么会不向着你呢,是阿叶说感情一事,第三人当少插手为妙,再加上你又耿耿于怀我与攸宁之前之事,所以阿叶总叫我不要横在你们中间,好多事你们自己说开总比旁人说的好。”
“可如今此事,就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的!连宋渺渺都知道,我却被蒙在鼓中……”
“是是是,爹要早知这样,也不会听阿叶的馊主意。你就原谅爹吧,你看,我专门给你带好吃的来!”穆寒水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支糖人来,凑到莫寒归嘴边。
“我缠着卖糖阿婆教我,亲手给你做的,可甜了。”
莫寒归舔了舔嘴唇,别扭道:“我不喜甜食,一看你根本就没关心过这些。”
穆寒水道:“谁说的,我自然知道,可偶尔尝一尝也无妨嘛,就像从前都是你惹攸宁生气,偶尔也让攸宁惹你生一次气,一个道理你说是不是。”
“拐着弯儿骂我呢?”
“没有,不敢不敢。”穆寒水抓着莫寒归的手,把糖人塞到他手中,“水凉了,快出来,爹给你把头发擦干。”
莫寒归舔了口糖人,腻得他直皱眉,“你们究竟为何瞒我?倘若易地而处,上官叶有事瞒你,还叫上身边人一起,你当如何?”
穆寒水道:“我……我当然会生气,只是生气归生气,总还要问问缘由,他若有足够的理由,我闹一闹也就罢了。你说呢,儿子。”
莫寒归一想到攸宁认错态度和诚心还不及这个不争气的爹,就一肚子委屈,他不想再说这个,于是别开话头:“你自己的事弄清楚了么?还有心情替别人操心。”
穆寒水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酒壶,倚在窗下悠闲的饮了起来,淡淡道:“我便是特地来与你道别,你我父子怕是有日子不能见了,我知道此事你心中委屈,你既然能原谅爹,也就别再怪攸宁了,嗯?”
莫寒归怒道:“我如何不怪他!我把他当什么,他又把我当什么!他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寒归,攸宁没有我这般厚的脸皮,能架着二皮脸讨得你原谅。他也没有你这么好的出身,能三岁习武,五岁通读剑谱,十六岁名满江湖,他十六岁之前,伴随他的是流民战乱和诸多不安,后来的十年,他又双目失明。他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敢。”
“不敢?”莫寒归皱眉。
穆寒水道:“不然你以为呢,你喜欢攸宁的温顺,喜欢他不谙世事,这些我们知道,攸宁自己也知道。倘若被你发觉,他其实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他会不会担心,你的喜欢只是寄托在那个听话懂事的攸宁身上,而不是如今的他。”
“简直无稽之谈!”莫寒归气冲冲道:“他便是这么想我的?他怎么敢!”
穆寒水一口酒险些呛住:“你别……你好不容易脾气缓和了许多,别又动不动发火嘛,你这也不知跟谁学的,爆竹似的,一点便炸。”
“我的好儿子,你就体谅体谅他,听话。你这样子,爹如何安心离去。”
莫寒归恼怒道:“此事你别管了,你方才说道别,要去哪儿?找姓箫的?”
“不是。”穆寒水无奈道:“那日阿叶同我说了之后,给了我半月期限叫我做选择,我……我当时心中混乱,只是想找个地方喝酒罢了。毕竟好好的一个人,为了救我,也算是废了,再说这账不是这么算的嘛,人家小风都亲口跟我说他不喜欢我了,还做何处选择,胡闹不是。”
“哼,他说不喜欢,你就……是,没错。”莫寒归都被他气笑了。
穆寒水自顾道:“我想跟阿叶回一趟离修山,后山宗祠内有母亲生前所藏医药典籍,司马当活马医吧,或许能帮到小风。之后,我们便去游历四方,有缘再见了,我的好儿子。”
莫寒归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少一口一个儿子的占便宜,你有当爹的样子么?”
穆寒水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喃喃道:“我来时,记得还有一件要事要说与你听,被你这一通骂,想不起来了。”
莫寒归闭目扶额,他怀疑这个爹就是父亲留给他来讨债的。
“行了行了,忘了便忘了!你赶紧走,去迟了上官叶又得跟你哭。”
“也是,那我走了,乖儿子。”
穆寒水说罢,又从来时的后窗离开。
莫寒归躺在床上仔细想方才穆寒水说的话,正想着攸宁去哪儿了,房门便从外间被推开。
他赶紧闭眼假装睡着。
攸宁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在莫寒归身边躺下,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这可憋坏了莫寒归,攸宁不说话,他便故意惹他。不是翻身的时候卷走了薄被,便是拿肘臂碰攸宁一下。
“你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吗?”好半晌后,莫寒归气哼哼的坐起来,愤愤的瞪着攸宁。
攸宁被他吼得肩膀一缩,撑着手臂坐起,迎上莫寒归盛怒的眉眼。
“你怎么又生气了?”攸宁小声问。
莫寒归厉声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攸宁垂眸,低声道:“可你说,不想听我说话,亦不想看见我。所以我……我等你睡着后方才进屋。”
“你就不能……”不能脸皮厚些,说几句好听的话么。
“什么?”攸宁疑道。
莫寒归怨气无处宣泄,又不能跟攸宁动手,吵也吵不过,干脆绕过攸宁准备从床上下去,“没什么,我去另找间房睡!别跟来。”
攸宁实在无计可施,他把能想到的话都说了,能想到的事,也做了,莫寒归还是如此冷淡。
“寒归。”攸宁追上去拉住他,“寒归,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你说,只要我能做。”
莫寒归冷声道:“你既这么怕我生气,当初又为何欺瞒?你有何难处不能与我说,难道我便只配陪你睡觉?”
“不是,你说话怎得这般难听。”攸宁急的眼睛都红了。
“难听?是我说话难听,还是你做事难看!”
“寒归!”
莫寒归话说出来便有些后悔,攸宁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看得他心慌。
攸宁垂着头好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半步,伸出手臂紧紧抱住莫寒归。
“寒归,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就让我这一次。我往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