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盟主》火腿不是腿

4、第 4 章

　　上官叶将整个暮苍之巅翻了个底朝天。

　　仅仅一夜，他的嘴角便急出了成串的燎泡。

　　明廷冲进大殿时，好不容易坐在梨木椅上休憩了不到半盏差的上官叶，立刻扣紧手上的茶杯焦急的站起身，目光紧紧锁住明廷。

　　可明廷进大殿的步子去越来越缓……

　　“门主，属下无能。”明廷跪在他面前，满脸的疲态。

　　上官叶撤开桌上的手，步履慌乱的往外奔走，明廷起身欲追上去，只听得身后一阵噼啪破碎声，方才那张花梨木的八仙桌已然散了一地。

　　此时的莫寒归没有等来穆寒水的消息，便拾起剑往寒月殿冲，正巧在殿外圣火台上跟上官叶迎面撞上。

　　他见到人，不发一言只管拔剑，上官叶站着未动，也不出手接招。冲上来的明廷见状，丢出手中剑鞘挡下一击，他飞身过去站在上官叶身前，横剑对峙。

　　“你这小家伙，真要杀了我们门主不成？”

　　莫寒归长剑指地，狭长倨傲的眉眼掠过明廷，盯着上官叶道：“那又如何？我父亲以命相成全的，口口声声说可以照顾穆寒水的人，就是他上官叶这副德行？他便是这般照顾的？人不见了一日一夜才找，他若是为人所害，此刻只怕尸体都已是后山群狼的腹中之物了吧。”

　　说话间，莫寒归换剑左手，右手手腕翻转，袖底飞出一根玄丝直冲上官叶而去，明廷出剑对招，被莫寒归用左手挡了回去。

　　他斜睨了明廷一眼，不屑道：“你方才的剑招，还是穆寒水教的吧，少拿出来丢人现眼，有这功夫给我把人找回来，我要带走！”

　　上官叶终于在这句话之后有了反应，他稍稍偏首躲开玄丝的袭击，抬手将它缠在手指之间夹住，眉头微蹙，说道：“他不是百花谷的人，你带不走。”

　　明廷方才被他口中的小孩子一招拦下，此刻脸上挂不住，也借机添油加醋，反正是打不过也不能让对方痛快。

　　他帮腔道：“门主说的没错，你这小家伙，自己气走了爹，反跑来找我们门主晦气。我看那穆庄主就是被你气的离家出走了，他清早还举着火把兴冲冲的给你下河摸鱼呢，若不是你让他不高兴，他怎么会突然消失！”

　　上官叶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少说话。

　　莫寒归用力收回袖底玄丝，转而对着明廷道：“所以说你蠢，我原本今日便要启程离开此处，他若真是与我置气，还需自己出走？你尽可以问你的主子，我找他要人到底有没有道理。”

　　明廷悄悄寻思了一番，突然觉得莫寒归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穆寒水若真是给这好儿子气的，他大可躲在寒月殿讨个清闲，只等昨日一过，这不孝子便走了，又何苦自己离开。

　　他心虚的凑过去，扒在上官叶耳朵后，悄声问：“门主，他说的好像……该不是真的吧？”

　　上官叶没有说话，脸色却难看异常，明廷瞧着也全然不像是生气，倒有些懊悔之意，心下便确定了七八分。可门主毕竟是自己的主上，他虽然理字上亏了一半，气势上却不能输。否则叫一个半大个孩子占尽了便宜，他堂堂铁骑门左使，还要不要混了。

　　“怎么，没话说了？”莫寒归冷声道：“既然如此，人我自己找，他从此与你铁骑门再无瓜葛。”

　　“莫寒归。”上官叶叫住他，“他几时从柒筑离开，可带走了什么东西。”

　　莫寒归突然扬眉一笑，说道：“东西，你说呢？不过把悲寞剑，还在堂上扔着。那好像……是什么定情之物，跟你身后那把剑？”

　　上官叶从随行的弟子手中取走清欢，眨眼间便只瞧见百米外的黑影，只消片刻，人已经不见了。

　　穆寒水连两人的定情之物都没有带走，也未见闹腾，上官叶想起昨日在后山，自己定是伤了穆寒水的心，心下痛悔不已。

　　莫寒归也不打算再作纠缠，收了剑回柒筑，这时攸宁还没醒。他拿桌上的茶水浇灭了香炉里的熏香，将一个药瓶凑近攸宁鼻子，很快他便从睡梦中转醒。

　　“小公子？”攸宁轻声呓语。

　　“嗯，是我。”

　　攸宁这才清醒，急忙问道：“公子呢，公子回来了没有？”

　　莫寒归撑开床头叠放的衣物给他套上，一边说道：“他走了，我们也走。”

　　“可是公子……”

　　莫寒归神色一凛，说道：“可是什么，你到底走不走？还是说，如今你的公子不在，你又舍不下上官明廷那个蠢货了？”

　　攸宁恼极，囧着一张清透的脸道：“小公子你……你便是这样子看我的。”

　　莫寒归看他梦中初醒，青丝散乱，新柳拂水一般透亮却透着茫然的眼睛，紧咬着下唇，半倚在床枕上，当即心中一震，喉结上下攒动，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攸宁听出不对，反拉住他的手问道：“小公子，你怎么了？我……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说你。”

　　穆寒水已不知去向，攸宁怕自己再将寒归弄丢，到时可真没法向百花谷和穆寒水交代。

　　莫寒归顺着他的话，环着胳膊往他身上一挂，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贴着耳朵委屈巴巴的说：“小时候你不凶我，如今是不是不疼我了。总为了旁的人与我叫急。”

　　攸宁托住他的头，忙解释道：“怎么会，我怎么会不疼你呢。”

　　莫寒归勾了勾唇角，继续道：“有多疼，是不是，谁都比不了？”

　　“嗯。”

　　“比方说上官明廷？”

　　“他自然是的。”攸宁说。

　　“那你的公子呢？”

　　攸宁摸着他的后颈，轻声道：“小公子，你们两人于我来说，同等重要。”

　　莫寒归还是不高兴攸宁的回答，可眼下有正事，便勉强放过他。

　　可……勉强放过不是真的放过。

　　莫寒归眉峰轻挑，小声道：“那你亲我一下，我便不生气了。”

　　攸宁微微一愣，笑道：“小公子都多大了，旁人笑话的。”

　　莫寒归道：“我不管，你从前怎么亲我，如今便怎么亲。”

　　“快些，我生气了！”

　　在攸宁心里，莫寒归始终是那个软乎乎的孩子，当下也没多犹豫，歪头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

　　莫寒归这才从攸宁身上下来，退开时又重重的回亲了攸宁，还道：“礼尚往来，我才不赖账。”

　　攸宁被他逗的展颜轻笑，他不禁想：其实寒归除了对公子态度大变，大多时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莫寒归帮攸宁穿戴好，取下堂上的悲寞剑，带着他一起离开。

　　明廷接到弟子的禀报，便风一般赶到山门口追上他们。

　　“攸宁！攸宁……”

　　莫寒归警觉的将人护在身后，冲明廷道：“你来做什么？”

　　明廷撇撇嘴，转而换上另一幅面孔对着攸宁，小心翼翼问道：“你还，还回来吗？”

　　攸宁拱手施礼，淡淡道：“承蒙贵庄对年照拂，攸宁感激不尽。今朝别过，他日有缘，总有再见之期。”

　　莫寒归见明廷看向攸宁的神色，爱惜之意丝毫不加掩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一把揽回攸宁，垂着眼道：“好了，惜也惜了，别也别了。上官左使，烦请留步。”

　　明廷又上前几步，急道：“你们连行囊都没带，我拿了一包金子给你们……”

　　“不劳费心。”莫寒归嫌他聒噪，干脆扣住攸宁的腰，点脚飞出数丈之外。

　　攸宁耳边瞬间只剩下萧萧的风声，他下意识抓紧莫寒归的衣裳，往他身上靠了靠。

　　莫寒归又运功飞出好远，才将人放下，手却搭在攸宁的腰间没有收回。

　　“宁叔叔害怕？”

　　攸宁摇头：“不怕，只是上次这样，还是十多年前公子带着我，他轻功极好，飞的却慢。”

　　莫寒归咬咬牙：“他飞得慢，所以没得借口给你靠近是吧。”

　　腰带上的宝石玉珠垫到了手心，攸宁这才惊觉，撒开手，神情颇为窘迫。

　　“公子他……我没有。”

　　“最好没有。”莫轻雨很顺手的牵起攸宁的手，“你最好跟紧我，或许能早些找到你的公子。”

　　攸宁自然不敢耽搁，忙不迭的点头。

　　莫寒归哪里真舍得让攸宁跟着他靠两只脚赶路，两人刚到山脚，他便吹了一声的口哨。半刻钟功夫不到，一匹枣红骏马便从小道上疾驰而来。

　　“来，上马。”莫寒归一手托着攸宁的后腰，掌心稍稍用力，两人跃上马背。

　　他将攸宁圈在身前，轻夹马腹，枣红马昂首长嘶，向无边的黄沙大道冲了出去。

　　很快莫寒归便又凑在攸宁耳边，笑道：“宁叔叔别怕，只管靠紧我便是。”

　　攸宁其实并非害怕骑马，只是自从眼睛看不见，其他事物上便格外的敏感，遇到自己认为的险境，身体总是下意识瑟缩。

　　走出大半日，两人休憩时，攸宁有些不放心，“小公子，咱们这样走，如何知道公子便是同路。”

　　莫寒归瞥了眼马背上那柄漆黑长剑，抬手帮攸宁擦干嘴角的水渍，故意逗他：“那我便不知道了，我只是照出关的路走，若真遇不上，也只能是天意。”

　　“那怎么行！”攸宁急了，“你答应我要找到公子，怎能不尽人事便听天命。”

　　莫寒归瞬间沉下脸，冷声道：“你自己看！说下山之后什么都听我的，一扯到他你就急成这样。”

　　“我……”

　　莫寒归不等攸宁再开口，便一把将人抱上马，继续赶路。

　　“你放心，我给他吃过蛊虫，母蛊在我手上，只要他活着，母蛊就一定能替我们找到他。”

　　“什么？”攸宁顾不得在马上，挣扎着回头，“你给公子下毒？”

　　“嗯啊，怎么，一只虫子而已，又不会要命。”莫寒归回答的漫不经心的。

　　“可若是母蛊死了呢，那公子身上的毒岂不是……”

　　“那你就只能祈祷我长命百岁，手上的母蛊也同样康健。”

　　攸宁一路上都不安稳，他走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问：“小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给公子吃了蛊虫。”

　　莫寒归就是要他急，谁让他那么关心他的公子！攸宁再问的时候，他干脆充耳不闻，不答应也不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