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送别（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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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卫景州穿着戏服咿咿呀呀的继续唱着他的牡丹亭，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戏台上而是在一处包厢里。说是来让他唱戏的，可是包厢里的两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有看过他，两个人一直在议论着发生在这个戏楼里的暗杀事件。两个人讲的中文所以卫景州也听得懂，在内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狗汉奸。
“上面发话了，说这个案子最迟四天后就得结束。这不是难为人嘛？”
“嗐，咱就抓紧时间办吧。不让就日本人生气起来说不定我们也得被一起杀了，再说今上午不是就出了死亡报告了嘛。”
卫景州也鬼精着呢，借着唱戏的名义变化着脚步。离得近一些听着也清楚一点。
“那上面怎么说的？”
“说是先用□□迷晕的，再给人捅死的。”
“那这不好办了嘛，搜个房谁房间里面有□□不就是谁了。”
“嗯，这还得悄悄的来不然打草惊蛇了可就惨了。”
卫景州早就知道人是卫嘉赐杀的。东西，东西他也没见卫嘉赐处理过。这要是还在房间里留着，怎么办啊这？！卫景州越想越慌乱，甚至于唱的戏都走了一个音，不过好在房间里的两个人也没有在听戏，走了一个音他们也没听出来只是一直在吩咐这下属可以开始搜了。
卫景州简直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自己唱戏的声音，脚下一个没注意径直将自己摔在了地上，不敢多做什么反应赶快爬起来，想要接着上面再开口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慌张的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了。
好在房间里的两个人嫌他这么一摔丢了兴致摆了摆手将他打发回去，卫景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卫嘉赐的房间的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了卫嘉赐的对面。
“嘉赐，东西呢？”
卫嘉赐被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有些茫然：“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乙/醚对乙/醚呢？”
看着卫景州急忙的神色，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就猜得差不多了。“在我这呢，怎么了？”
“把它给我。”
“不可能。”拒绝的利落干脆，他当然知道卫景州想要干什么。可是他卫嘉赐想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更何况要替他担下来的是卫景州啊，是那个他就是伤心一下自己都要心疼好久的卫景州啊。
卫景州红了眼眶，他知道卫嘉赐不想让自己担着，他不想让自己去死。可是他又何尝不想让卫嘉赐好好活着呢？“嘉赐，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也不想听。你知不知道你连皱一下眉我都要心疼好久，你这样不是要我的命吗？！”
卫嘉赐抓着卫景州的肩膀，紧紧的抓着。说实话，卫嘉赐第一次怕，他怕他一撒手这个人就没了。
卫景州被吼的愣了一下，红着眼眶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迫使自己笑着：“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嘉赐，”
他还是不争气的让眼泪落了下来，“卫嘉赐，你比我强。你拿过枪，你拿过刀，你亲手杀了日本的狗贼。你留下来比我有用。”
说到这里卫景州早就哭的跟个泪人一样了，看着卫嘉赐心口想被生生剜下一块一样生疼，伸手替卫景州抹了抹眼泪：“乖，别哭好不好？”
“嘉赐，你比我有用，你得留下来。我没忘戏班的仇，我记得比谁都清楚。可是我留下最多也就是依旧唱戏，搜集一些情报，我杀不了这些人，我恨，我恨啊，卫嘉赐。”
卫景州泣不成声，绕是再铁血男儿的卫嘉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我选的家国大义，死了我也不后悔。”
“可是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就这么一句话彻彻底底的打碎了卫嘉赐的内心，卫景州接着说道，“我不懂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你留下来，你活着，我就不难受了。你比我有用，卫嘉赐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卫景州垫脚带着满脸的泪痕吻上卫嘉赐，这是第一次卫嘉赐哭了。
乙/醚是被卫景州翻出来的，连同着杀人的那把刀子一起拿走了。不到半刻就听到了楼道里的阵阵喧闹声，卫嘉赐几乎是冲出去的。两个人将卫景州反手制裁住，一个人在问话，语气当中充满着质疑：“人是你杀的？”
卫景州倒是一改往常内向的样子痛痛快快的认了：“是我杀的。”
“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跟你们一样都是日本人的狗贼！”
这一句话狠狠地激怒了面前盘问的这个人，抬腿一脚踹到了卫景州的小腹上。踹的有多狠？卫景州一口血染红了半边戏服，星星点点到比戏服上锈的梅花都要多。
同时也让这个人放过了盘问：“带走，明天枪决。”卫嘉赐忍不住就要冲上来，可是就在快要走到的时候他看到卫景州张了张口。他定住了任由泪水从眼眶滑落，卫景州对他说：“活着。”
再一次看到卫景州的时候就已经在刑场上了，这一次依旧是卫景州穿着那身嫩黄色的戏服在台上，他在台下看着。只是上一次是遇见，这一次是诀别。
卫景州跪在刑场上，他当然也看见了卫嘉赐。两个人一对视都红了眼眶可是谁也不能落泪，谁也不能多说什么。刑场上下的人再议论着什么卫景州早就听不清楚了，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不知怎么回事浮现出了师傅被日本人杀害时的场景。
当时师傅已经被一刀刺进了身体里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喊着：“戏班上下听令，”
众弟子跪地：“弟子在。”
“今后，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不给敌人唱戏，不给卖国贼唱戏！”刺刀刺穿了师傅的身体，别的他记不清楚了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师傅到最后都绷直的脊背瞪着那个杀了他的人。
卫景州睁开眼睛看着一颗子弹向自己的眉心袭来，师傅，我这也算不辱了你的遗令吧。
嘭的一声，卫嘉赐看着卫景州倒下，他只能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看着，家国大义也好，儿女情长也罢，他都只能看着。
众人散去，卫嘉赐回去翻到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褂带着它去了乱葬岗。
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卫嘉赐都能一眼认准卫景州的身影。蹲下，将卫景州拉出来认真的清理清理卫景州的脸蛋，那么漂亮的脸蛋不该带着脏东西。
小心翼翼的将大红色的长褂给卫景州换了上去，那身嫩黄色的戏服早就已经分辨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可卫嘉赐还是如视珍宝一样的收了起来。弄好一切卫嘉赐将卫景州背了起来找到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才把卫景州放下来。
“刚刚嫌弃坏了吧，你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话说不下去了，一滴一滴的泪珠滴落在卫景州的脸上。只可惜卫景州再也不能为他拂去眼泪。
那一天知道天亮，卫嘉赐还回到了戏楼，戏楼已经解封了。卫嘉赐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1945年，日本投降。一个白了双鬓的男人从他的柜子最里面那出了那件分辨不清颜色的戏服，认认真真的洗了起来，只可惜那上面的血污却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将那件戏服悬挂了起来，男人坐在那还滴着水的戏服旁边，呢呢喃喃的说到：“景州，我们赢了，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
明明是一件好事可那男人却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一边哭一边还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隐约之中，卫嘉赐好像看到了那个惊艳了自己一生的少年穿着嫩黄色的戏服，也在唱着：“晚风拂过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送别（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