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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出尘脱俗的小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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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细叶站在屏风下静听里面的动静,待到差不多了才唤一声,“小姐,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隔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声音,“嗯。”
细叶偷着笑了笑,勉强压下嘴角走了进去。
水雾朦胧间,白皙剔透润红可人的少女,一袭金翅蝶羽衣斜坐榻沿,两手摊着帕子,正为自己擦头发。
细叶忙上前接过帕子,淡淡甜甜的花香萦绕在鼻息间。
站在江窈背后,细叶再度抑制不住地喜笑颜开,对自己辛勤劳作的成果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谁也没料到,西若小姐竟也是珍珠蒙尘的可造之才!一通暗箱操作后,也能显出令人见之难忘的不俗容貌来。
也不枉她斥巨额灵石,飞越几个山头摘来的轻捻羞岭花。仅在池子里的拧了三滴花汁,小姐菜黄的肤色便褪得干干净净。
气色一好,整个人便娇嫩细白如月下幽昙一般,惹人心喜怜爱。
如此再拿这金翅蝶羽衣一衬,宽袖轻逸,罗带飘然,真正一派仙子风姿。
不知一会儿出去,小公子会被迷成什么样?
宋南呈已在对面开阔的临水台等着窈窈了。
远远见她出来便笑,看她沿曲廊走近,眉头慢慢拢起,目光沉沉上下打量。直到女孩与他一步之遥了,才说出一句话来,
“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就泡发白了?”
后面垂头敛衽的细叶,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南呈却满满的关切与担忧,“身体可有哪里不适?泡一回汤泉倒跟生了场重病一般。”
细叶:“……”
怎么就重病了?公子您审美障碍就请不要瞎说好吗?
拉上窈窈的手,视线从脸上转移到衣服上,“这衣裳……”
细叶:来了!衣裳是您亲自挑了遣人做的,这总该值得好好称赞了吧!
“这衣裳穿的别人的吗?好像大了点,不怎么合身。”记忆力也不怎么好的小公子说着说着还上手拉了拉衣领,“领口大了容易漏风,冷不冷?”
江窈不自在地动动脖子,恹恹摇头,“不冷。”
看小姐毫无自知能力的模样,细叶一阵阵懊悔,早知公子是这么个眼神,该在屋子里夸上一个时辰再出来的。
自己历时数日的竭诚之作,两位主人竟没一个欣赏得了!
以后再打扮小姐,再也不把首赞的机会留给公子了,简直误人子弟后患无穷。
众侍女们摆膳上菜的时候齐聚院中,见公子身边突然多出一位出尘脱俗、娴静婉约的仙子,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西若小姐。
上回换了衣裳妆面,也凭添了几分锦绣贵气,但奈何本人始终面黄肌瘦,畏手畏脚撑不起来。
这一回半个时辰不见,一身衣裳竟换出个判若云泥、天壤之别来,直叫人莫不惊叹!
然走近了,闻见特殊淡甜的花香,皆又遗憾了然——原来,是用了特殊手段的原故。
轻捻羞岭花是九垓世间有名的妆面花,顾名思义,便是只充作胭脂水粉般化妆之用。而且时效只有短短一日,也比不上那些配以更多材料炼制的各种驻颜美貌的丹药。
细叶生怕自己新带的小姑娘被人教坏了,忙碌间总要瞅着空跟江窈反映几句现场其他目击者的神情与证词来。
“小姐穿着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可是二哥说……”
“刚刚陶儿说,小姐穿着这身衣裳,整个人犹如在发光一般。”
“发光?”
“是呀,一旁的星茉也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呢!”
“小竹子望着你,几次险些撞在门上。”
“缨娘还嘱咐我,日后多为小姐补些益颜悦色的花果药茶,让小姐调理好身子,日日都这般好气色!”
必须得让小姑娘知道,她本就天生丽质,只要肯花功夫、肯花心思、肯花灵石养着我,沉鱼落雁、艳绝天下那是指日可待的!
江窈起初只以为细叶在安慰她,但听得多了,眼角眉梢不受控制地慢慢弯了起来,抿着唇,两颊胭红如桃,灼灼夭夭。
一旁支着脑袋瞧着她的宋南呈,不出片刻就瞧入了神。
心里还念叨着,果然是从前吃得太少了,这段时间有自己一餐一饭的督促,看这小脸一下子就圆润许多,黏着人的眼睛怎么也瞧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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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用膳期间,月罗与细叶不便回半山侍女居处,在外面绕着院墙寻了块不起眼的石头坐,一齐等候差遣并顺便悄声闲聊。
“公子如今,当真不一样了。”月罗感叹。
作为不知怎么就成了专职传膳的侍女,直面宋南呈的机会,较从前可是成倍成倍的增长。
亦深知公子现在这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好习惯,也是近来才养成的。
从前他是碰不得辟谷丹,却偏要逼自己绝食修炼辟谷,两三日都不肯进一粒米。
又一味沉浸于如何重返修行,一屋子藏书籍典翻来覆去不知磨烂了多少本,偏上面还明令了不许任何人为公子搬书,否则小红台早成了藏书阁了。
那个暴戾阴郁,动辄打骂处罚她们的公子,分明是半个月前的事,此时回想却恍如隔世一般遥远。
细叶在一旁笑她,“似乎你每次从公子那出来,都会这么感慨一番。”
“你如今只伺候西若小姐,自然不知。”
月罗说起细叶随江窈走后,宋南呈便让她拿出午膳册子一气勾了十几样,还吩咐她,需得等西若小姐回来后再传膳。
月罗便又候在了院门外,仔细关注里面的动静,时不时伸出半只眼睛看看西若小姐回来没有。
更多的,却是看到公子倚在芭蕉叶下,面色凝重,怔怔出神。甚至越想眉头拧得越紧,好像碰到了什么千古难题。
一会儿公子将她唤了进去,提出的问题叫她大吃一惊。
细叶连连追问,“什么问题?”
月罗道,“公子问我,重崲……哪里有又热闹又好玩的地方?”
细叶:“???”
“是吧,”月罗伸手在细叶眼前挥了挥,笑道,“我亲耳听到公子发问,承受的冲击力度可比你强多了!”
重崲一脉注重清学苦修,宗门内并没有专门设立,可供弟子们游戏娱玩之地。热闹的,除了一百年小庆五百年大庆,宗门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热闹。
在重崲的修仙岁月,向来一派平平淡淡,悠然静好。
月罗苦想一阵,只能老实作答,依公子的想法,或许只有出了山门,越过雾隐迷障,前往依属重崲的城池天目府去。
细叶突然拍了月罗一巴掌,收着嗓音骇然道,“你怎么敢把公子往山外引?!”
月罗垂头叹气,后悔不已,“是啊。公子如今与我们说话虽然总冷着脸,却也很少发脾气。我便一时大意,忘形了。”
两侍女戚戚然静默起来,一时片刻后又忍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执手凝视中再度展开新的交流——
“可小公子怎么又想起要热闹来呢?”
从前的宋南呈极度讨厌外出与人多,薛晴歌劝过几次,劝到最后自己都生气了也未劝成。
“我猜,大概又是为了西若小姐。如今公子每一样出人意料的事,哪个不是为了西若小姐呢?”
兆寒峰赏雪,想来还是太冷清太缺少意趣,还惊动了先祖法器惹出这么大事,所以才想要换个热闹的地方玩吧。
想想当时出门前,公子吩咐整理行装,吃穿住行样样都让拿了名册来供他筛选。
她与细叶一左一右展开长长的卷轴,锦衣少年皱着眉头满脸心烦与不耐,目光却牢牢锁在绢帛上,严格审察着每一幅图样。
最后拟出的名单,全是照顾着西若小姐的条件。
“你可看见刚刚公子的模样,他望着小姐,眼里的浓情蜜意都快淌出来了。”
月罗笑着,展开不切实际的想象,“若是每个男子成了家都会变成这般,我……我倒也想找个人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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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珠在识海内浮浮沉沉,宋南呈歪着倚靠在石榻上,望着正在煮茶滤水的江窈。
微风袭来,红叶飘飘落落。
一片小小的叶子摇摇摆摆往几案上飘来,江窈一只手虚挡在上面,一只手小心的洗茶投茶,眼神不离,只朝着叶子的方向轻轻一吹。
宋南呈见她不甚熟练的样子,做一样还要停上片刻想一想。心里有些自责,或许不该把所有人都赶走,都没有人伺候窈窈了。
但转念一想,她正在亲手给我煮茶呢!若是有人在,窈窈哪还放得开与自己亲近?
见她又取了把灵巧的小扇子,将沸热的茶水一下一下扇凉。宋南呈扯扯嘴角,极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应该亲口吹凉,再给我喂过来!
江窈只无知无觉地摇着小扇子,目光专注而虔诚地扇着。
宋南呈抬手伸到江窈眼前,骨节分明瘦长,稚嫩苍白。手指沾了点水,飞快画了道清凉符,将茶壶拎了上去。
江窈抬头看他,眨了眨眼。
“你扇你的,”宋南呈又支着脑袋瘫了回去,“我没有灵力,画的符效用不大。”
虽是如此说,江窈也就再摇了十多下扇子,壶上腾腾热汽便扇没了。她试试水温,正好,又不自觉弯起了眼睛,从小瓷盒里舀了一勺微红的粉末倒进去。
壶中登时红光一闪,腾起一团细碎闪耀的星尘。
倒了一杯,江窈红着脸埋头尝了尝,又递一杯给宋南呈,“甜的,二哥也喝。”
宋南呈面不改色,喜滋滋地喝了,凉沁沁甜丝丝的。
细细品来,还有一点淡淡的草药味。心里蓦然也跟着甜了,定是窈窈看他几次动用鸿蒙珠累着了,悄悄熬了药哄着自己喝下。
他摩挲着杯口,无比眷念不舍地望着女孩,“窈窈,过几日我将要闭关了。”入鸿蒙珠闭关,大概几年都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