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你是我的光》十二月生

38、葬送

　　老温篇：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替阿絮做这样一个抉择！
　　九霄的死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魔，如果再有人因他而死，阿絮这一辈子就再也过不去那道坎了。
　　我既感激韩英，感激他能处处护着阿絮，能为了阿絮生死不顾，可我又怨着他，没有脑子没有心机，在这影影绰绰雾里看花里，你能看懂什么？
　　满城的琉璃甲，终究天道好轮回到自己身上，只是这报应来得太快了些，快到连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团圆年都没有过完！
　　我这一生中最有意义的这个年，还未开始就划上了句号，鲜血淋淋触目惊心赤赤裸裸的。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要面对的，又该是什么？
　　本来已经运筹帷幄决胜于股掌中的事，终因着心境的变化而变化了，所有的一切就此脱离出了的掌控，我甚至不敢想象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
　　怪不得老鬼主曾对我说要断情断义，原来一个人心中有了这些东西，所有的一切就全加盖上了情与义的影子。你再也做不到杀伐果断冷静睿智，这些东西成了你的软肋，成了你步步为营的阻碍，可你却舍不得割舍舍不得放下，就算这分情义已经成了桎梏你的那一方小小的牢狱，可你却依旧心甘情愿的甘之若饴！
　　老天，既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既然人事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打上了因果的标签，既然我已经种下了这个因，那这个结出的果就由我来承担吧！
　　只请求老天爷把无关之人全放掉，放掉阿絮，放掉阿湘，放掉成岭，就算是剥皮抽筋，就算永世不得轮回，我认了，毫无怨言！
　　可韩英最后还是死了，死在了我的面前，我眼睁睁的看着他闭上了眼睛。为了不连累我，为了不连累阿絮，他自断了心脉。
　　我笑了，笑得忘乎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好笑，韩英啊韩英，我该怎么说你，要我夸你吗？夸你大义夸你高洁夸你英勇夸你忠心？
　　你死了，一了百了，三魂七魄顺着黄泉路走过了奈何桥，一碗黄汤下肚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没了牵挂没了梦想，只空留下一具尸体，空空荡荡的垂悬在这人间，可你让阿絮怎么办？你又让我怎么办？
　　我想护着的人，又一次的死在了我的面前。
　　那个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彻彻底底的把他伤的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他那么宠着我护着我，为了我可以不惜跟任何人反目成仇，为了我可以命都不要。
　　不管我是谁，不管我做了什么，只要是我，他都无条件的包容着支持着。
　　可我呢，都做了些什么？
　　这一刻跟以前的某个场景重合起来，我看到了爹，看到了娘，看到了那些满身满脸都是血的魔鬼的大笑！
　　我说过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能在三千烈鬼中历练出来，人间地狱就再也没有我温客行走不过去的路。
　　笑话，多可笑的一个笑话，当初的自己是怎么如此大言不惭的把这话说出口的？
　　如今的我，跟他们又有什么不同？我不杀伯仁，伯仁还是因我而死，还是因我而死啊！
　　阿絮因我，又在心里种上了一个魔，我最想护着的一个人，因我，还是沾上了这染着血的果。
　　本以为自己翻云覆雨已经无所不能，本以为自己可以翻江倒海破浪乘风，本以为自己已经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可最后，我想护住的人，终究还是一个个在我面前消亡！
　　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为什么不去死了？我为什么还偏偏要挣扎的活着？这人世间的阳光对于一个已经做鬼二十载的人来说，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合适了？
　　韩英死了，高崇死了，安吉四贤死了，这些跟我有关无关的，全都死在了我的算计之下。
　　我果然从生下来就只配做一个恶鬼，只配带着终身的枷锁在地狱的火海里浮浮沉沉。
　　我骨子里留着的血，果然跟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鬼一样，冰冷、肃杀，谁沾上都是一笔血的泪。
　　一把火，四季山庄化成了一堆废墟，入目疮痍，满地苍凉，我的心，就那么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就在刚刚，阿絮还笑着对我说：“老温，否极泰来，今年一定是个好年！”
　　那笑容明明还在，那偷偷一吻的温度明明还在，可转眼，却什么都没了！
　　全没了，全都没了！
　　门框上那红红火火的对联，石狮子上如新嫁娘盖头一般满院纷飞的大红布条。
　　阿絮亲手温的女儿红，成岭贴了一上午的窗花，我从早上开始准备的那一桌子年夜饭，没了，全都没了！
　　我们三个人鸡飞狗跳的热闹，再也回不去了！
　　心从来就没有这么疼过，原来人痛到极致了，竟然是连话都是说不出来。
　　我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人世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束属于我的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阿絮，原来到了最后，全都是南柯一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的家，我们的家，一把火，全变成了青烟，葬送在了这热热闹闹万家团圆的大年夜里！
　　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
　　春浴杜鹃花海，夏赏凤凰花开，秋来丹桂飘香，冬有寒梅映雪。
　　这是人间最美的地方，这是成岭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分温存，这是阿絮一辈子最大的执念，这是我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才拥有的一个家啊！
　　这是我一辈子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地方啊！
　　它竟然，就这么没了！
　　苍天啊，我果真是不配得到一丁点幸福的人吗？
　　大地啊，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吗？
　　难道你们，真的要把人最后的一丝良善全都葬送在这青烟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