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遇·七重奏》浅野舟

3、所谓神秘平菇

　　我走出宫殿大门。因为我长时间处于黑暗中，这才猛一出来被阳光刺得眼疼，好一会才缓过来看清眼前风景。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这么多云啊！我不满地高声大叫，作为一个新手崽崽，还不太会飞，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让我直接摔下去死了吧！一死百了，一了了之！
　　面前是波涛滚滚的云海，白鸟和……大白鸟在云中翻滚畅游，我身边还有几只小蝴蝶，它们都在不停地催促我向前走。
　　我只好张开斗篷，被迫向云层大胆冲过去。
　　我稳稳浮在半空中，发现这次比第一回飞行好了不知多少倍。那一瞬间我欣喜若狂，迷之自信地在云之通道中拐来拐去，逞能的结果自然是一头扎在厚云里，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找不着东西南北。
　　我被云挡住视线，焦急地钻来钻去。云层给予我温暖，斗篷上发出淡淡光芒。
　　一只大白鸟飞来帮我回归正轨，它身上光滑嫩凉，吹弹可破，羽翼边缘有一些金黄的图案，线条分外柔和。它们发出悦耳的声音，和我一起飞向远方，为我指路。
　　耳边回荡着它们的调皮笑声，嘻嘻哈哈打闹成一片。
　　“是新来的旅人呢！”
　　“这个也好傻好呆，和我之前遇见的那个一样。”
　　“太可爱啦，想抱回洞里藏起来陪我玩……”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它们不满地大叫:“喂！你们对新来的旅人这么不友好吗？”
　　“糟糕！被发现啦！哈哈哈哈哈……”它们欢快地在云中穿梭自如，如鱼儿在水中畅游。
　　“你们有名字吗？”我飞到一只大白鸟身边。
　　“我们是遥鲲，没有名字。”遥鲲对我欢快地一摇尾巴。
　　“云野，云野，阳光的云野，Daylight Prairie的云野，敲响钟塔，呼唤遥鲲的云野……”
　　它们的歌声清脆欢快，让人不禁心情大好。我开心地说:“你们这么喜欢云野啊？”
　　“当然啦！”一只遥鲲说，“云野是我们遥鲲的故乡，云野的遥鲲是最多的！”
　　“啊，大家族。”我拐了个弯，看到更加宽广无际的云海。
　　“要不是因为那些可恶的云国居民，我们说不定还会比现在更多，也不至于就现在这么几只！”
　　“可恶？”我不解问。
　　那只说漏嘴的遥鲲连忙闭上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它气鼓鼓地说:“我不能告诉你，去雨林吧，雨林有个更坏的引路人会告诉你。”
　　“这个引路人到底是谁？”我问遥鲲。这里生物口中神秘的引路人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我被他们吊起胃口从而万分好奇，“雨林离这里远吗？”
　　“不远，过了云野就是雨林，但雨林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一只遥鲲冷言冷语地说，“至于那引路人，曾经是个真心实在的好人，很温柔，就是可惜现在……哎。”
　　一瞬间歌声停止，云海一片寂静。
　　我也默默飞翔，看来这里发生过不少故事。
　　看到前面有绿色陆地，我才把心思收回，微收斗篷着陆。两座高山堵在我面前，只留一条小缝隙让我钻进去。
　　“你们不陪我吗？”我见那些遥鲲继续留在云海，遗憾地问。
　　“我们要去接下一个旅人啦。”遥鲲们对我挥挥尾巴，飞了回去。
　　我也对它们挥挥手，转身钻进山缝。
　　钻进山缝后，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美得我不可自拔。
　　远处依旧云海翻滚，雄伟城堡浮在远空中，神圣且不可侵犯，永远抵达不到。但眼下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比晨岛多了万分生气。
　　蝴蝶在我身边飞舞，我和它们相视一笑，跳下并不高的小石崖，双脚落在软软的草地上。
　　草地中央有一谭水池，水池里漂着很多纸船。水池边上摆着几支红蜡烛和几张石凳可供交流，周围是山，但东边山下却是一块块凹进去的小洞，和遇境的小山丘一样。
　　草地上百花齐放鲜花盛开，天空晴朗，太阳高照，草地上被人插着一个木牌:“云野——进行休闲交谈的小广场。”
　　木牌上的字是用英文写的，而我也莫名能看懂。白色花体英文配黑色木牌，木牌光滑没有木刺，还被人细心画上了美丽花纹，我心想，这人手真巧，心好细。
　　水池边有许多小黑人坐在一张大桌子边交谈。
　　我跑过去，坐上一张空椅子和他们一起交流:
　　“月，今天跑了几根蜡烛？”
　　“靠，狗小陈吞我蜡烛，我平日霞谷一天六根半根，今天才接近四根，麻了。”
　　“今天献祭刷新有无人带我。”
　　“明天刷新谢谢。”
　　“刚刚有个卡卡带我去水帘洞打卡结果串线了，日啊，我嘤嘤嘤嘤嘤嘤。”
　　“今天墓土神庙冥想点好恶心。”
　　“互火，互心，链接甩我脸上，cpdd,你是唯一。”
　　“毕业我蜡烛根本不够，哭了，下一季啥时候来？我放弃毕业墓土选择肝季节。”
　　“下一季还有三个月，平菇说了，你没去听他开会？”
　　“平菇说话难听人品也不好，我不恶心他就不错了，还听他开会？我才不去，看不见他那张脸我就不会去恶心他了。”
　　“平菇干的事可真好，云国一绝啊……”
　　……
　　我不敢吱声，甚至怀疑我听不听得懂光语。
　　好半天，才有人转移话题到我身上:“哎，这里有个……两翼崽崽？新来的还是装的？”
　　我苦涩一笑:“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桌子没了，他们人也没了。
　　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满头问号，只好收集完烛火后继续向前走。
　　我跳下石崖飞进云廊，那里还有精致的蓝色石柱。
　　飞过云廊，我跌进草原。看到眼前的景色，我才知道为什么这里叫Daylight Prairie，还真是阳光下的草原。
　　一望无际的开阔草原上坐落着四五个半山丘和圆润山洞，上面都布满绿草。草地并不平整，而是草坡，弯曲不平。鲜花随处可见，蝴蝶飞来飞去，阳光照脸，拂面暖风，吹在脸上舒服极了。
　　西边是高山，东边却还是一堆云，形成巨大差异。
　　木牌上写的是“蝴蝶平原——完美的拍照弹琴圣地。”
　　草地不平，我能够直接滑下去，十分快活。我在草地上滑来滑去，得意地四处张望。
　　我滑到一个大洞口前，那里蹲着一个先祖。我先收集了一个靓仔，再掏出红蜡烛点亮他。先祖的蓝色身影跑进洞里。
　　这洞特别圆润，估计是盘出来的。里面飞舞着一群蝴蝶，嫩草长满整个圆洞，最底下的圆洞四周还有一圈小洞。
　　先祖一身宽大的黄色斗篷在圆洞中央翩翩起舞。我追过去，他的身影又跑向一个小洞里，又跑到另一个小洞里，最后在中间和蝴蝶亲密呢喃。
　　先祖化为蓝色光芒钻进石像，我点燃石像，先祖的灵魂破石而出。
　　先祖对我嫣然一笑，和蝴蝶愉快的玩耍，他伸出手，蝴蝶和他心有灵犀一般落在他手上。我也学着先祖伸手，也有蝴蝶在我手上停留。
　　云野确实很美好，我也十分喜欢。我哈哈一笑，正准备出去，刚转身便见到一个洞里有小黑孤独地躲在里面，这是在面壁思过？
　　我跑过去掏出蜡烛，他没有回应，等了好半天也是。我猜测人家不想理我，正准备失望离开，他回头也点燃了我。
　　小黑一头齐耳短发显得干净利落，白金斗篷后背着个钢琴，头上别着一朵红花，厚厚白裤配棉靴围着我绕来绕去，对我叫出遥鲲的声音。
　　小黑对我鞠躬，我也对她鞠躬。
　　她手上冒出白光，小手一挥，地上落了一个秋千。我和她坐上去，我问她:“你在那里坐什么呀？”
　　小黑慢慢回答:“我太寂寞了，没人理我。光遇，光遇，光看着别人相遇。”她对我挤出一个苦涩又强迫的笑容。
　　我陪笑说:“哈哈，为什么？你可以主动一点交朋友啊。”
　　小黑摇头:“因为我太无敌了，我太强了，以至于没人愿意和我玩。”
　　我觉得这话耳熟，果不其然，下一刻，小黑就唱:“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我笑了:“友谊需要两个人共同建立，是双向奔赴的。”
　　她却失望说:“没用的。我拥有了一切，我是最早，也是第一个来到云中王国的光之子。我拥有永久光翼，拥有两千多支蜡烛，知道如何跑图最快，如何炸花几率最高，绝版服装数不清……”
　　“我得到了一切，但我逐渐对我曾无比热爱的云中王国感到失望，逐渐没有了昔日的热爱。我开始沉迷于遇境，我不愿再醒来。”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云野了。”小黑悲痛地说，“我明天要去伊甸献祭，你们以后便再也见不到我了。也好，做出一份贡献，让平菇开开心吧。他真的很可怜。”
　　刚刚也有光之子说要去献祭，我隐约觉得不对:“什么是……献祭？”
　　“死亡的雅称。”小黑说，“你会失去所有光翼，然后陨落，永远沉睡，成为伊甸里的一座石像，等待有缘人的救赎。但救赎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罢了。”
　　我睁大双眼，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别，别啊！你走了，认识你的人会很伤心的！”
　　小黑摇摇头，从秋千上下来，传送回了遇境。
　　“你别听鹤栖瞎扯。”又有另一个小黑坐上秋千与我谈话，“献祭会死，也会活着。”
　　“所以献祭到底是什么？”我急了，生气地说。
　　“平菇会告诉你献祭是什么，所以首先你要去雨林。”小黑笑着说，“但我想，他那么老奸巨猾，一定会想方设法骗你去伊甸暴风眼。糖衣炮弹他最会了。”
　　我忍不住问他:“平菇真的是引路人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问平菇？平菇可厉害着呢。”小黑说，“平菇嘛，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说话难听人品也不咋地，还特别懦弱胆小，尤其对他弟。虽然他弟已经死了。”
　　“他和他弟弟……咦，不说也罢。”
　　我在秋千上荡着腿，没说什么，匆匆留下一句“再见”，跑出了圆洞。
　　小黑还在我身后疯狂大叫，然而我却听不懂了。
　　我蹦蹦哒哒来到石门前，草地边上立着一小块石板，远处是神庙和云岛，云野还是绿葱葱的模样。
　　我张开双翼，向云岛飞去。飞行了许多次后我渐渐发现云不会让我从空中掉下去，并会为我补充飞行能量，何况风也会拖着我飞。
　　这云岛一共有四块，我站在最中心的一块云岛上，那里有一块黑石。黑石上用白笔画着遥鲲的简笔画，中间还有三个圆，我看不太懂。
　　木牌:“云顶仙居——蕴含大量蜡烛的跑图必经之地。”
　　我又收集了一个靓仔，先向南边的一个岛飞去。每个岛上都有一座蓝色尖塔，尖塔面前摆着三根白蜡烛并画有和黑石上一样的简笔画。
　　我点燃蜡烛，尖塔发出响亮的钟声，简笔画被我点亮。
　　“啊呀，这是什么？”我看到尖塔上有很多黑色的花朵，有些丑，还散发着刺鼻的异味，令人作呕。
　　身边有小黑飞来熟练地屏住呼吸烧花，黑花被点燃后爆出烛火。
　　“原来也是收集烛火的一种吗？”我迅速收集了烛火，看到边上还有一个洞。这洞并不深，我看到洞里有扇石门。
　　这时，身后传来遥鲲的叫声。刚回头一看，还没看清楚，我就看到眼前白影一闪，一只巨大的白色不明生物咬住我的斗篷，用力将我甩到天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吓出了尖锐无比的女高音，疯狂叫唤，脏话骂了一堆，“这什么鬼啊！你家祖宗十八代是开黑车司机的吗？”
　　我被扔到半空中，张开斗篷顺着白鸟群飞上最顶端的神庙。我还没来得及探索仙居就被迫去了神庙，十分不甘心。
　　我对着身下的几只big big 大遥鲲吐了一口唾沫星子，骂骂咧咧飞上空岛。
　　我直接飞过桥进去了神庙，看到了堆满神庙的陶罐。踩在陶罐上，空灵的声音响彻整个神庙。
　　神庙陶罐上的烛火被我一点点吸收，终于，我得到了一只白色蜡烛。
　　“哇！”我兴高采烈地蹦来蹦去，跪坐在祭台前，准备聆听长老教诲。
　　周围亦然是一片黑暗。巨大的长老抱着一个巨大的陶罐睡觉，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好一会，他才感受到我的存在，醒来站在我面前，对我用力眨巴眨巴眼。
　　我就呆在那里阿巴阿巴阿巴地看他，不断点头。
　　长老伸出宽大雄厚的手掌将我点燃的烛火小心翼翼放在手心里，然后慢慢将腰挺直，烛火放在心口，给他希望。
　　因为火光的温暖，长老身上的衣服花纹逐渐闪亮。
　　长老不断抚摸着烛火，犹如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呵护着它，脸上的神情分外温柔。他突然用力将烛火按在手心，然后，缓缓张开手，对我展示手里变出的东西。
　　我也伸过头配合他去看，哇，是一只发着微弱光芒的展翅光蝶。
　　光蝶从长老手中飞走，在我身边飞来飞去，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它，它却又调皮地飞回长老身边。我尴尬一笑。
　　长老将陶罐拿在手里，蝴蝶心会神领地飞进陶罐。我正纳闷，长老便“哐当”一声把陶罐放在了地上。
　　画面消失，我又回来了神庙。长老石像射出一道巨大光芒，先祖灵魂也飞上云霄，光芒画出一道陶罐的形状。
　　“晨岛是权杖，云野是陶罐，还挺有意思。”
　　神庙发出钟声，庙里无数陶罐涌出千万蝴蝶飞出，绚烂而盛大，一时间光与温暖充斥着整个神庙，照亮了角落中的黑暗。
　　我抬头向上望去，琉璃般透明的瞳孔里倒映出光的模样。
　　“飞上去……便是雨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