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和麻雀》晏偏安

1、少爷

　　第一天回庄园，我听到了私下的流言——谁会避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呢？
　　我就明白了：没有人欢迎我，因为我是私生子。
　　后来证明，我是对的。
　　没有人喜欢我，除了他。
　　他是管家，或许是出于对一个孩子的怜悯，或者单纯为了这张脸？他总是很温柔，热毛巾，药，舒适的新衣……他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动了别的心思。
　　我已经长大了，我应该拼一拼。
　　我以为他待我也是不同于旁人的，直到那日少爷找我去侍候。
　　那个人，和我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姿；但是他有他，我没有。
　　管家为少爷穿上衣服，递上红茶，擦拭嘴角……
　　我嫉妒了……
　　我羡慕了……
　　如果我是他，他也会这么对我吗？
　　我是少爷了他果然如我所想贴身侍候我。
　　我满足了。
　　我真的满足了吗？
　　我从来没有满足过。
　　我梦里是两双对望的相同的眼睛，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我于黑暗中感到安心。
　　占有它，占有他。
　　少爷提出了要求，管家从没有拒绝过少爷。
　　“我想拥有你。”
　　“是，我的主人。”
　　他属于我了。
　　但我又开始更惶恐。
　　我明白他心中的少爷是如何的单纯圣洁，像白色的纸。
　　但我不是的，我不是……
　　我是私生子，我在贫民窟生长，我杀了他，夺了他的一切，我不是他。
　　若他知道我从来都是一滩烂泥，他会怎么做呢？
　　维护我？威胁我？告发我。
　　我在宁静的黑暗里等了很久，他还是来找我了。
　　他向我忏悔，像以往的每一个清晨。
　　我猜，他来的路上还听了莺啼，不然怎么微微笑着？
　　他告诉我，他告发了我。
　　他告诉我，他知道我不是少爷。
　　他告诉我，他想看我疯狂。
　　我第一次拒绝了他。
　　我的教养不允许我堕落。
　　我只说，我的绞刑快到了。
　　我没哭。
　　他说，真可惜，错误回答，失败品。
　　我常常这样想，我出生于一滩泥沼，深埋，扎根，努力的往上钻，终于看到了阳光——我想占有它，永远只有我一个——但我明白，我不是长歪，只是纯粹的，从骨子里烂掉。
　　我从来都是一滩烂泥，而且我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