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故人江海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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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微雨未绝，天色沉沉，街头摊贩的吆喝声仿佛也低了半调。宣政殿内依然火烛通明，豊朝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翻阅着裴照从西境安护府地上的奏折，群臣亦是屏气凝神，皱眉蹙额，在脑中飞速思考皇上奏折中可能的内容以及应对之策。高相位于百官之首，手握一块材质上乘的玉石笏板，清透的笏板上倒映着他苍老而又平静的面孔。他早已获悉自家刺客被捕的消息，但他却一点没有畏惧。官海浮沉多年，高于明总会考虑最坏的结果，为自己和高家留一条后路。狡兔三窟，大抵如此。这些刺客是一群死士，且不说其妻儿皆在高家之手，就算有经不住严刑拷打的嘴里也说不出一个“高”字。刺客们接触到的“主人”从不透露门户，他们自知雇主是上京名门，挥金如土，十分大方。就算有几个聪明，也只能从“主人”吩咐任务时不经意露出的齐王府的腰牌上探知一二。一群莽夫而已，不足以影响大局。不过，二皇子这次是躲不掉了。
“放肆”，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盛怒之下他将奏折狠狠得扔在地上，但这远远不能平息他的怒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群臣无不胆战心惊，宣政殿内寂静一片，等待着这位帝王的再次发声。
“齐王，你可知罪”，低沉的嗓音响起，殿中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掀起了惊雷。
“儿臣惶恐，不知何……”齐王跪在地上，大颗冷汗直往下流。
“你还想在朕面前狡辩？”齐王的话被骤然打断，他心中的惊惧已难以压制，这群蠢货竟然会供出自己的名字！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陛下，这无关齐王殿下的事，此事都是臣一人所为”，李酽突然站了出来。
皇帝岂不知齐王与他兄弟情深，但此事太过于腌臜，这罪名落在李酽身上确实比在齐王身上更有利维护皇家颜面。
“罪臣李酽暗杀太子，意图不轨；串通朔博皇室，意在更换我豊朝江山，近似谋逆，念其是忠王之子，不忍加以极刑，令其自裁。其父忠王降封零陵郡王，流放于黔州。齐王愚昧被蒙骗牵连进此案，罚俸禄三年，幽禁于齐王府不得面见任何访客。”皇帝的嗓音又提高了几度，群臣把头压得更低，想从这对父子的博弈中脱身。
齐王面露愤恨，他并未与朔博皇室有过联系！他上前预加辩驳，却被李酽死死拉住，事已至此，齐王再多说只会引起皇上的厌恶，他只望他的这位脾气急躁的兄长能从这场权利的漩涡中脱身，今后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李酽预被身边的侍卫拖走，齐王却攥着李酽的衣袖不肯松手，跪倒在地上苦苦恳求皇帝的宽恕。皇帝暗叹一声自家儿子的天真，天子一言既出就不可收回，帝王之位本就是冰冷彻骨的，想要赢得宝位就不能有任何感情的牵绊。他只是把齐王当作磨练太子心性的工具，但从未想过让齐王继承大统。这次齐王公然暗杀太子，漏洞百出，更不要提与朔博皇室联手，预谋储君，这才是皇帝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李酽还是被侍卫合力拖走了，群臣依旧沉默不语，只听得齐王悲痛欲绝的哭嚎，久久不散。宣政殿只是安静地见证着这反复上演的悲剧，直至那声音渐渐沉寂。
塞外依旧晴朗，阳光倾洒，赛马场上马鸣萧萧。小枫骑着她的小红马飞奔在前，竟把一群粗犷的男子甩在身后，她兴奋地举起了手在空中摇晃着刚抢到的彩球，眼中是那么的骄傲与神气。她拿着球向不远处的白衣男子挥了挥，换来了他鼓励与宠溺的微笑。太阳热烈地亲吻她的因运动而微红的脸颊，微风也轻柔的拂过她的碎发，她骑马的姿态是那样的英姿飒爽，这草原上再没有比她更耀眼夺目的女子了。
顾剑立在一颗古杨树下静静看着小枫，嘴角挂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每当他和小枫在一起，他才觉得他是真正地活着，不是师傅的徒弟，不是顾家的少爷，更不是从那场血腥的阴谋逃脱出来的唯一幸存者。想到此处，他不免又想起了他师傅几日前吩咐他的任务，竟是将小枫介绍给那中原五皇子！他的面色依旧平静，顺从地接受了师傅的任务，当初他接近小枫不就是为了利用她吗？可他的心中却翻江倒海，痛苦，愧疚，怜惜多种情绪涌上心头，心口一阵阵的刺痛还锲而不舍地提醒着自己，原来还有未曾察觉的不舍。
“师傅！”远处突然传来小枫的叫声，顾剑回神望去，原来小枫又再次顺利抢夺到彩球，却因为兴奋之余误打了马匹，马儿受惊疯狂奔跑，吓得小枫大叫。
顾剑飞奔上马，向小枫的方向追去，顺利地将小枫带到了自己马背上。“我的小红马，”小枫靠在顾剑怀里还有些虚晃，但仍担心她的小红马。“
它自个跑累了会回去的，你别担心，先缓缓神”顾剑安慰着。
回去的路上顾剑背着小枫往前走，小枫开心要把彩球送给顾剑。顾剑笑言：“在中原如果那女孩送男孩彩球是要嫁给他的。”
小枫搂着顾剑脖子开心说道:”如果那个人是师傅我就嫁！”
顾剑听到却沉默了，心仿佛被挖空了般呼呼贯着冷风。小枫敏锐地察觉到师傅的情绪低落，轻言问道：“师傅难道不愿娶我吗？”
“求之不得，怎会不愿呢？”顾剑在心中回答着，但他却开口说道：“小枫你还小，不知世间情爱。你对我只是兄长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嫁给师傅总好过嫁给那素未谋面的豊朝太子，且师傅待我这么好，武功又那么高强，假以时日我一定会喜欢上师傅的。”小枫极力地解释道。
“那豊朝太子在上京素有贤名，想必是个好人。”
“才不会呢”，小枫嘟囔到，“不过他五弟我前几日见过了，是个很好玩的人。”
“你见过五皇子？”顾剑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写满了震惊。
“是呀，他就是个富贵公子，到了西周偷逃出来闲玩，正好遇上了我，我就带他逛了逛我们焉支城。”小枫回忆着，“他的武艺和师傅一样高强！他现在是我很好的朋友，还给我取了一个中原名字，叫小枫。师傅你觉得好不好听？”
“好……好听”，顾剑一时有些不安，师傅给他的任务是隐瞒五皇子的身份把她介绍给小枫，可五皇子却提前找到小枫并坦荡地亮明了身份，他是想干什么？
落日的余晖照应着他们的影子，空中的晚霞被染成了橘黄色，小枫不知不觉中已陶醉在落日的温情抚摩下,先前的烦恼早已被消融的不见了一丝踪迹。“好美的晚霞啊”，小枫感叹道，趴在顾剑的肩头欣赏着自然的美丽，顾剑却沉浸在刚才的疑惑里皱眉低头思考着，迈着较沉重的步子向着王宫走去。
多年后，顾剑已垂垂老矣，而每当回忆到此时都会惋惜不已，细想来这竟是他和小枫最后一次共赏美景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故人江海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