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蛟》平爻

13、河伯娶亲

　　苏念迷糊之中，听得四周哭泣哀鸣之声不绝于耳，心下想着，是不是自己已经置身地府之中了，恍惚间竟感到一丝欣喜。

　　赫贞抱着苏念径直踏入瓮亭客栈，直往楼上房间奔去。

　　“公子留步！”吴掌柜将手中的账本丢下，匆匆前来拦住了赫贞，“今日大水已经把房间都泡坏了，不能住人了！”

　　“无妨，掌柜的。”赫贞心中烦躁，看也不看他便要走。

　　“阿念姑娘这是受伤啦？公子快送她去医馆吧，可别在这儿耽搁了！”吴掌柜见苏念一副奄奄一息模样，吓得更不敢让他们住下了。

　　赫贞冷冷斜了他一眼，略施小术，吴掌柜便如梦游般自顾走开了。

　　二人上了楼，回到了之前的房间，里面果然凌乱不堪，桌椅板凳七歪八倒不说，被褥枕头更不知被冲去了哪里，连床都迎面倒在了厅里，屏风也早已不知去处，窗户全都破了，窗框上还挂着几根水草，冷风拼命往房内灌，刚一进门，苏念便不自觉地在赫贞怀里缩了缩身子。

　　赫贞将她又抱紧了些，闭上眼，轻蹙了下眉头，屋内的物件瞬间纷纷归了原位，连窗户都全封好了。

　　暖灯轻燃，赫贞将苏念轻放到床上，正准备去厅里给她倒杯水，却被她一把拽住衣袖，回头一看，只见她满眼含泪看着自己。

　　“没事了。”赫贞坐回床边，轻声抚慰到道。

　　而苏念又将手拽住他胸口的衣衫，硬撑起身子，眼泪簌簌地落着，似有满腔的话语要讲，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赫贞刚扶住她肩膀，谁知她突然埋身床边，一大口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洒了满地，接着只听她痛哭了几声，便晕了过去。

　　“苏念！”

　　赫贞急得将她扶起，可她整个身子绵软无力，怎么也坐不起来，他只能让她平躺下，但见她面色惨白，嘴角渗着血，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模样凄然，他恨不能立刻渡了灵气给她，却又知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心头左右不是滋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心中大惊，发现事情有异。

　　……

　　天刚微亮，只听“吱吖”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一只脚悄悄迈入房内，赫贞正盘腿坐在厅中，运转自己的灵力，那人另一只脚还没踏入，立马被灵力的余波弹飞了出去，从二楼跌落坠下。

　　说来也巧，偏偏这时许烈步入大堂之中，一个人影从他上方砸来，他条件反射般将其拦腰抱住，二人四目相看，面色俱是一惊。

　　“你怎么回事？”许烈忙将她放下，没好气地责问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凶什么！”张素素理了理衣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许烈斜了她一眼，不想在此浪费口舌，转身往楼上走。张素素却跟在他身后也踏上了楼，许烈走到半道转身将她挡住，挑眉道：“刚刚才从楼上摔下来就忘了？”

　　“我只是关心阿念姑娘的安危，听说她受伤了才赶来，你有必要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吗？”张素素冷声道。

　　“有我们在，她定无事。而你在旁，我才不放心。”说着，许烈顺着一阶楼梯设了个结界，故意将她挡在了外面，自顾上了楼，独留下张素素默然立在原地。进门前，许烈又假装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素素仍立在那里盯着自己，那眼神竟让他心里有些发毛，顿时暗怪自己为何要回头看。

　　一进门，许烈便看见赫贞正聚精会神地运炼灵气，心中有些不解，又步入里间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的血渍，再看床上，苏念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边全身血污，浑身又脏又破，他赶忙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和气息，脉象虚浮，气若游丝，触到她肌肤亦是冰凉，心中一惊，赶忙将旁边的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让她身子尽量暖和一些。

　　“阿烈，张姑娘是不是在楼下？你能不能叫她上来给苏念擦洗一下。”赫贞向许烈传来神交的声音。

　　“她怎么伤得这么重？青龙干的？”许烈急问道。

　　“是龙女。”

　　“龙女？！”

　　许烈在床边盯着苏念看了好一会儿，“龙女”这个久违的名字在他脑中一遍遍盘旋，烦得他眉头都快粘在一起了，想到赫贞的吩咐，起身叹了口气，往屋外走去。

　　四处看了一阵，前台大堂都没见着张素素的身影，那道结界还在楼梯上，许烈一见，撇了撇嘴，没好气地一挥袖将它撤了。

　　“许公子，你回来了！”吴掌柜掀开木板，从柜台走出来。

　　“吴掌柜。”

　　“许公子，昨日你的朋友带着阿念姑娘上了楼，不许我们打扰，可那屋子被水打过，哪里能住呢？而且我看阿念姑娘似乎有伤，甚是担心啊……”吴掌柜有些着急道。

　　“多谢掌柜的挂心。我那朋友是行医之人，所以阿念姑娘的伤交给他没问题的。我刚刚已经进去看过了，他已经将房间都收拾好了，只是我这朋友性格有些许古怪，不喜人打扰，掌柜的莫怪。”许烈回道。

　　“哦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今日客栈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公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们便是！”吴掌柜道。

　　“对了，吴掌柜有瞧见张姑娘吗？”许烈趁机问道。

　　“刚刚在后院见过她，急匆匆的不知为何。这丫头自淹水之后，不用登台表演了，总是到处跑，我也老找不见她，公子找她有何事？”吴掌柜笑道。

　　“哦，我就是为了那日绣球之事想跟她道个不是。”许烈随口敷衍道。

　　“公子多心了，素素自不会因此有怨怼。她最是……”吴掌柜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小厮，拱手向他行礼。

　　“吴掌柜，我们老爷请您明日到商会一聚。”小厮道。

　　“明儿才初五，还不到商会聚会的日子，怎改的这样突然？”吴掌柜问道。

　　“说是请大家商议灾后之事。”小厮回道。

　　“哦，我知道了。麻烦回去跟你们老爷说，我明儿一早便到。”吴掌柜行礼道。

　　“吴掌柜客气。”那小厮回了个礼便走了。

　　“掌柜的忙着，我去后院看看。”许烈行了个礼，朝后院走去。

　　待许烈走远，吴掌柜脸上便笑容尽散，只见他沉着脸正思虑着，一跑堂的凑上来，左顾右盼一番，对他悄声道：“掌柜的，我听说有人从益州找来了一个做祭祀的大巫，让他做法事祭祀河伯呢！”

　　“祭祀河伯？”吴掌柜不解道。

　　“他们说咱们这次突发大水，就是得罪了神明，上面命河伯发大水以示惩戒呢。”那跑堂的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往上指了指。

　　“据传原本邛州就是妖邪汇聚之地，若不是上天庇佑，哪里有这般繁荣昌盛，偏偏咱们新上任的知州不信鬼神，自他上任以来，祭祀不勤，多有怠慢，所以才惹得这场祸事。隔壁益州，自那位柳知州起，对于祭祀之事向来勤谨，后任的知州也维持着这传统，才保得益州一直风调雨顺，所以这次咱们这位知州也急了，动了大银钱，好像要大肆祭祀一番……”

　　“大肆祭祀？怎么个祭法？”吴掌柜问道。

　　“他们说要行上古之法，用人祭祀，以表诚心……”跑堂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吴掌柜闻言心头一惊道：“要童男童女？”

　　那跑堂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许烈急忙来到后院，却不见张素素身影，又沿着走廊往后走，却在拐角处与一人撞了个满怀，还将那人撞倒在地。

　　“哎哟……谁呀！”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许烈忙将那人掉落满地的衣物捡起，连连道歉。

　　“怎么又是你？！”

　　只听是一熟悉的女子声音，许烈握着衣物定睛一看，原来撞倒的正是他满世界要找的张素素。

　　张素素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将身后两件衣物捡起，看着许烈，满脸的不痛快和晦气。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呃…其实我正找你呢……”许烈硬着头皮道。

　　“找我干嘛？”张素素没好气道。

　　“苏…啊阿念受了伤，我们两个大男人照顾她不方便，想劳烦你替她梳洗……”还未等他说完，张素素瞄见他手里正拽着一件自己的贴身之物，急得红着脸一把抢了过来，让他为之一愣。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照顾不好她，刚刚找了这些干净的衣物来，正要送去……快走吧！”张素素红着脸抱着衣服匆忙离去。

　　没想到张素素答应得这么爽快干脆，全不与自己计较，许烈顿时感到一阵窃喜，望着她的背影，他竟不禁喃喃道：“女孩子的衣物真软……”此话一出，他吓了自己一跳，耳根子瞬间发烫起来，暗骂了自己一句，醒过神来赶忙追了上去。

　　二人回到房内，赫贞正坐在里间的圈椅上发呆，见他二人进来，便起身迎了过去。

　　“劳烦张姑娘了。”赫贞行礼道。

　　“公子客气。阿念待我如亲姐妹，此刻我来照顾她是再应该不过了。”张素素回礼道。

　　“热水新衣都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赫贞道。

　　“好。”

　　赫贞来到厅中，呆呆地在许烈身旁坐下，自斟了一杯茶。

　　“究竟怎么回事？”

　　赫贞望着他，沉声道：“我们带她出来，是不是做错了？”

　　“你特地叫张素素来帮忙更衣梳洗而不用法术是为何？”许烈问道。

　　赫贞呷了口茶，沉默片刻，道：“现在用不得。柳子华的残魄附在她身体里。”

　　“谁？”许烈一时未反应过来，顿了片刻，惊道：“那个让龙王之女为之堕入魔道的柳子华！？”

　　“正是他。”

　　“当年龙女为跟他在一起，被龙王活活抽了龙筋，赶出龙宫……可那都是快百年前的事情了，柳子华一凡人，怎么可能还在世？”许烈不解道。

　　“有了洛神的前车之鉴，龙女定知柳子华若堕入轮回便难再见，她便将他的魂魄封印在一玉佩之中，妄图让他夺了苏念的仙灵之气，做个鬼仙，继续苟且人间。”赫贞冷哼一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这龙女行事作风真是一点没变，始终胆大妄为，不计后果。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连龙女都来插一手，为着苏念这块唐僧肉，只怕各路妖魔不是已经来，就是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