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木头397

38、38

　　38
　　她说的话莫名其妙，庄季紧跟着她走出来，没有看我：“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们之前在说些什么？”我自然不在意她的话，我紧盯着庄季，他微黄的双颊微微的下陷着，枯黄的头发散乱的束在脑后，他看着林可青离去的方向，神色淡然。

　　“什么？”他心不在焉的问我。

　　“你之前说你从黄泉里爬回来，”我紧盯着他的脸，“我反悔了，我现在想知道了。”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我在这里一样，转过头来看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我果断的开口，“你是谁，你受过什么样的伤，结识过什么样的人，我想要知道你的一切。”

　　他愣了愣，像是透过我在看什么人，半晌，他才重新挑起一个无赖的笑：“过了那村就没那店儿了。现在想知道，晚了。”

　　说罢，他拍拍我的肩膀，一副长辈模样，语重心长的冲我点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我被他弄的一头雾水，一时间接不上话来。而他瞅准这机会，朝着另一间破屋子溜去。

　　那间破屋子没有门，只剩下个门槛，方多闻坐在门槛上，小饿鬼和小周生在一旁玩的起劲。

　　看着庄季跑了，我这才回过神来紧跟上去，庄季撩了衣服大大咧咧的坐在方多闻边儿下，我则去把小周生从沙子地里拽出来。

　　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怕他那新交的好朋友在他脑袋瓜上来一口。

　　小饿鬼没了新交的朋友，一双过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眨着，嘴角一抿，漏出几颗尖牙来。小周生似乎对他这表情可怜的很，一见他这样就撒开我的手，颠颠儿的跑过去，拍他的脑袋安慰他。

　　鲜嫩飘香的小孩儿肉就在小饿鬼眼前，我眼见着小饿鬼眼睛微红，尖锐的大嘴就要咬上胖乎乎的胳膊。

　　可小周生的反应比我更快，他左手拿了一节烧火的圆木，迅速的塞进了小饿鬼的嘴里，右手安然无恙的改变方向，捏了捏小饿鬼被塞得满满的脸。

　　看样子小周生怕是不会受欺负了。我看着那只可怜兮兮的咬木头的饿鬼心想，小周生不欺负饿鬼就不错了。

　　转过头去，庄季正和方多闻小声的说着话，准确来说，是庄季一个人兴致勃勃的说着，方多闻并没理他，只是冷着一张脸，面色不善的盯着眼前一丈开外的地面。

　　“烦死了！”我不知道庄季说了什么，但方多闻却绷不住了，他转身朝向庄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个不情之请，”庄季看上去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想帮林可青逃出秋叶城，但是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忙。”方多闻紧皱着眉头。

　　“我知道一处密道，不经过饿鬼环绕的城墙也可以离开秋叶城，只是沿途碰见的零散饿鬼，需要你帮忙驱散。”

　　方多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能直接从城墙那儿打出去。”我突然想到，方多闻使火，萧远山使刀，我再拿着剑，难道砍不出一个出口？

　　“你厉害的很，你去试试。”方多闻冷哼一声，白我一眼。

　　“饿鬼源源不断，但是我们的体力却有限。”庄季解释道，“城墙边的饿鬼见了血，驱是驱不走的，只能杀了。”

　　“……走密道。”方多闻突然开口，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不想杀那些围在城墙边儿上，失了智疯狗一样的饿鬼。

　　可为什么呢？他既然肯杀屋檐底下的小姑娘，为什么又不肯杀城里别的饿鬼呢？

　　方多闻抿了抿嘴，转身走了。小饿鬼看着人走了，立刻也四肢并用的跑了，嘴里还咬着那根圆木。小周生看人跑了，依依不舍的望着，可怜巴巴的冲庄季眨眼：“他走了。”

　　“还会回来的。”庄季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脑袋。

　　说罢，他也转身离开。小周生紧随而上，我知道，他大概是要去找林可青的。

　　果不其然，在破屋的拐角，他找见了林可青。林可青在张破椅子上仰面躺着，全然不顾灰尘沾了她满身。招娣在她身侧警惕而笔直的站着，紧盯着屋子的一角。

　　屋角的阴影处站着萧远山，他双手抱在胸前，长刀竖在身旁，双眼微闭，像是睡着了。

　　“你来了。”他突然出声，嘴角微微扬起。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林可青已经听见声音转过脸来了，她懒洋洋的瞥了庄季一眼：“你想出办法了。”

　　庄季笑了笑：“一条密道。”

　　她扭过身子，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椅子上：“不走。”

　　“去吧，你不想带招娣走吗？”庄季站在椅子边上，拢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可青顿了顿，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身，抿着嘴盯着庄季：“密道在哪儿？”

　　小周生被庄季派去找方多闻了，他们会一起找来东郭孟原，饿鬼围了城，他们也走不了了。

　　我站在门口，却还是不自觉的瞥屋里的庄季。

　　庄季站在萧远山边儿上，笑着问他：“不杀了？”

　　“你不想我杀她。”萧远山抱着胳膊。

　　“当然不想，”庄季想了想，欲盖弥彰的补上一句，“杀谁也不太好。”

　　萧远山睁开一只眼睛：“我以为你变了。”

　　“这么久不见，怎么一个个的都爱说什么变不变的，”庄季摇了摇头，“没意思。”

　　萧远山却没接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你杀饿鬼的时候利落的很，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庄季轻笑一声：“总不能等着被吃了。”

　　他又停顿了片刻，收敛了笑意：“你觉得我变了吗？”

　　“你没变，”萧远山笑笑，“变的是那些人。”

　　庄季一愣，嘴里不自觉的咀嚼着这句话，仿佛要从中品出点儿什么别的意味。

　　“我不是不杀她，”萧远山从身侧拎起刀来，朝我这边走来，“她在饿鬼城里，我杀不了她，等她出了城，就是她的死期。”

　　他停在门槛前，站在泼天的阳光前，整个人却陷在阴影中：“我找了她十四年，我不可能放她走。”

　　萧远山走了，我肯定他会去找林可青。像一条蓄满毒液，阴暗沉寂的毒蛇一样，用他微黄的眼睛紧盯着她，伺机将她拖入酝酿十年黑暗粘稠的仇恨当中。

　　并且笑着看她窒息。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朝庄季望过去。他看起来不想让林可青死，更不想让她死在萧远山手里。

　　庄季抬起头，目光投向我，却错过我，看向更远的远方。

　　“他杀不死林可青，”他淡淡的开口，“就像十四年前，林可青没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