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天退出你的生命》他的十四行诗

16、第七次重生（2）

　　白昊耐心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但句句好似都在劝她活下去。
　　周怀远死后才知道她是上一世那个小书童，但是他并不是因为上一世的救命之恩才做这些，甚至他在活着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九尾狐。
　　九尾狐要逃脱五行之间，光靠修炼得来的内丹是没有用的。它须得经历八次人间轮回，体会凡人的贪嗔痴恨爱别离，如此每一世结束后方能长出新尾，最后成为真正的九尾狐妖。

　　但是他把这颗内丹用来稳定胡一悦随时可能四分五裂的灵魂，然后求白昊满足胡一悦的要求回溯去某一个时间点。
　　回溯后就会形成一个平行世界，这个世界依靠周怀远给予的内丹维持着运转，只要胡一悦的生命体征保持稳定，这个被分割的平行世界稳定后会慢慢与现实融合，就如同一条长河分出的支流，在奔腾过一段距离后又重新汇入主干河流。
　　但无论是平行世界还是之后的主世界，周怀远其人，都已经死了。
　　白昊皱眉道：“你还可以重来无数次，但每一次他都会死。我无法改变一个人已经死亡的事实。”
　　“那天他找到我，对我说，’人类转世以后，其实与前世再无关联，只能说有相似的灵魂，但我只喜欢这一世的这个胡一悦。‘”
　　胡一悦甚至能想象出来周怀远说这句时候的样子。一定如同无数次给她承诺的样子，眼睛里盛满光，语气特别坚定。

　　人类太普通了，死后灵魂散去会化作天地间的养料，直至轮回，孕育着下一个灵魂。
　　白昊感叹道，但他并未说出周怀远这样做的后果。失去内丹后的他，下一世就会变成普通的小狐狸，灵智未开，混沌一生然后死去轮回，世间也不过是少一只没成型的九尾狐罢了。
　　可是还没等白昊伤感完，就又听到更为致命的问题。
　　“所以他并没有死。”
　　“死了。”
　　白昊十分坚定，这人死不能复生。
　　但胡一悦却胸有成竹道：“他的灵魂还在，是他让你跟我说极光，说高原上清澈的湖，说山城的火锅。”
　　白昊挑眉，她怎么会知道？
　　然后就看到眼前女生笃定的笑容。
　　“你早就知道？”
　　“不，我猜的，但是刚刚才确认。”

　　胡一悦并没有给他懊恼的时间，而是提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新的可能。
　　“如果你只是不能改变某个人已经死亡这个事实，那么做个替换呢？一命换一命，我把内丹还给他，让他从周怀远这一世继续活下去。”
　　从前倒是没做过这种事情，欺骗天道还真是大胆得很。
　　白昊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至于吗？人类的感情竟然在千百年后已经发展得如此千奇百怪。
　　“他于我而言，不是喜欢和爱这么简单能够概括的，况且我只有不长的一生，在他未来生命里不过一盏茶凉的时间，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胡一悦平静的好像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你不答应，我知道真相也活不下去的。”

　　白昊有些犹豫，虽然应下小狐狸的要求，但现在的局面和走向，越来越奇怪。
　　明明自己可以不用管，只等内丹到手就可以，反正人类根本无法和妖族内丹融合，人妖殊途又不是说来玩的。
　　就算内丹温养过她的灵魂，那顶多也就能让她灵魂离体后不会马上消散罢了，她又不是小狐狸，能够原生灵魂直接去轮回。
　　但是作为天地初开世间第一只妖兽白泽，白昊还是决定干这一票。
　　毕竟背着天道搞鬼，想想都很刺激。活着无聊的话，总会希望能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答应小狐狸，比如改主意帮这个弱小人类。
　　天道这玩意，他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

　　然而胡一悦接下来的恳求让他又开始犯难。抹杀一个人全部痕迹，是神才能做的事情，但这世间没有真的神。他做不到让胡一悦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
　　于是胡一悦小小的改动了一下自己的请求，让白昊在那天下午影响她的思绪，不经过有周怀远在的小巷，那样就完全不会与他人生交轨。
　　一来一往的交锋中，白昊不仅被套出大部分实情，主动权也落到胡一悦手里。
　　“你想让他忘记你？”
　　“不，我想他不要认识我，他会有很好的一生。”
　　“那你？你后来遇见的人可都不会遇见了。”
　　“反正是要死，不如早一点，好过带着别人的眼泪走，她们会遇见新的朋友。”
　　“你是真的狠人，别笑了，笑得我要掉毛了。”
　　白昊抖了抖他化形之后并不存在在雪白长毛，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摸摸自己的角，补充勇气。

　　每一次回溯，白昊其实都看到了结尾，就好像题材雷同的电视剧，剧情烂俗，结局相同，每一次男女主角都死了。
　　“那我最后实现你一个愿望吧，你的灵魂与内丹共存这么久，我可以让你自行选择消散的时间，打个响指就好了。”
　　说罢白昊便消失不见，这个病房也慢慢消散不见，胡一悦还在腹诽，她可没许什么想消散就消散的愿望。
　　灵魂的时间似乎与普通人不同，一眨眼，胡一悦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教室。角落里是认真学习的周怀远，少年已经有了成人的模样，胡一悦甚至能看清他并没有刮干净的青色胡茬。
　　她其实想看看那天的小巷，但不知道为什么时间线已经到了这之后。

　　刚想嘲笑他不修边幅，时间又跳转到了大学时期。周怀远与一个小巧可爱的姑娘同行，和胡一悦的风格完全不相似。小姑娘似乎因为什么正生着气，周怀远笑着揉乱她的头发，低声哄着。
　　胡一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强大无私。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甚至已经举起手来要打下响指。
　　很突兀地，周怀远朝她的方向远远的望了一眼。
　　虽然知道周怀远看不见自己，她仍落下泪来。
　　仿佛这样，下一秒周怀远就会跑过来哄她。
　　可是周怀远不过是随意一瞥，胡一悦丢盔卸甲，还得自己一点点捡起来。
　　时间比胡一悦的悲伤要来的快得多。眼泪还没擦干净，场景已经变成了周怀远和朋友在大排档喝酒。
　　似乎是失恋分手了，周怀远没有说话狂喝啤酒，周遭的朋友苦口婆心劝着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胡一悦仗着周怀远听不见，指着他鼻子骂，老娘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变成这种怂样子，你还是我喜欢的周怀远吗你，给老娘支棱起来，世上妹妹千千万，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周怀远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胡一悦立刻噤声，这不能够吧。
　　所幸周怀远朝着他的朋友笑了一声，说道：“也是，失恋也很正常。”
　　胡一悦这才放心，换了一副这才是妈妈好大儿的迷之表情。

　　场景再换，周怀远已经是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的新郎了。
　　胡一悦见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房中，想必是第一次结婚，有些紧张。曾经她以为自己会穿着婚纱挽着周怀远走过长长的教堂，交换戒指，从此相伴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
　　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不讲道理，胡一悦已经不像一开始看着他和小女友互动时会掉眼泪了，她只是有些没了力气，所幸打个响指不需要太多气力。她最后只是笑着看向周怀远，可是嘴角能够控制，眼泪却不能。
　　“哒“响指之后，胡一悦如散落的光点，她有些难过，但又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
　　她的男孩会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未来，那这就够了。
　　所有光点并没有慢慢消失，而似乎是被什么操控，化成一条线被收进了一个悬空的透明酒壶里。
　　“走了啊。”
　　微弱的仿佛呢喃，带着无限眷恋，却又很快归于宁静。
　　门外响起充满活力的声音，“怀远快点，伴郎差你一个了！”
　　今日天空湛蓝，有白云几朵，是个让人高兴的晴朗天气。

　　“一辈子不结婚也可以，周怀远一定要好好的活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