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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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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之後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起初只是打在灰塵撲撲的地面,連一點點的漣漪或者旁的什麽都無法帶起,慢慢的雨滴越來越大,打在樹葉上,彈到地上砸起一個個小小的坑窪。
原本青山碧水,芳草如茵,在密密匝匝的林間穿行,端的是風光旖旎,春情無限,哪怕是午後一絲細雨,撐起竹傘,慢慢聽著雨滴落在葉片上,驚起一片鶯歌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只可惜慌忙奔亡于此的人卻絲毫也感受不到江南水鄉的柔美風情。
時近兩個月的逃亡,每天只有數個時辰勉強打個盹兒,往往于噩夢間驚醒,然後蹦起來繼續那漫無邊際的逃亡之路。
究竟要逃到哪裡才是安全的?
楊稷心中完全沒有底,只死死念著一個字,逃!
根本不敢走街串巷,有人的地方都會引起他無限的恐懼,只有拼命往沒有人的地方逃,山間,老林,峽谷,溪流……曾經的錦衣玉食,曾經的天之驕子,而今只是一個戰戰兢兢的躲在樹后,聽見人聲都忍不住拔腿而跑的喪家之犬。
渴了在溪中飲水,餓了尋些許野果充飢。沒有多少在野外生存的技能,有時候找到的東西,吃下腹去,滋味難耐倒是無謂,最怕的是肚中絞痛,顧不上一切,只能滿地打滾來試圖緩解那疼痛。疼得即將喪失意識前,還要顧念著周圍是否存在著危險,不然再痛也不能就此昏過去。
短短時日,顛覆了過往種種。
十幾年的人生就如同在這月餘重新過了一遍。
曾經的父慈子孝,曾經的兄友弟恭,爲什麽在一夜之間變了模樣?
人說無情總是帝王家,天真的自己不相信,慈愛溫厚的叔王們,親切可愛的兄弟們,他們對自己都是那麼的寬厚和睦,怎麼會在背地裡圖謀些什麽?怎麼會咒著一病不起的父王?然後趁著孤兒寡母立足未穩謀奪本該屬於他的江山?
因為自己的優柔寡斷,才害得父王被他們所囚,才害得母后用她柔弱的身軀擋在自己身前,擋下那致命的暗箭。
直到被忠心耿耿的胡公公和涂侍衛用帶血的身軀護上離開京城的快馬,自己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驚叫著要回去找父王和母后。
涂侍衛軟軟的倒在自己懷中,鮮血染紅了衣袍。前一刻還微笑著說要保護,可是轉眼那溫熱的血訴說著懷中緊緊合上雙眼的人已經離自己而去了,就像母后一樣,再也不能張開雙臂保護自己了……
握緊他在最後一刻塞進自己手中的短劍,刺向座下馬匹的後臀,原本就是大內良駒,刺痛之下,仰天長嘶絕塵而去。
回首望去,親人,已經遠去,京城,也許再也回不來了吧。
棄了馬,沒有銀錢,害怕皇宮發下告示來追捕,於是只敢走那些沒人的道路,哪怕它崎嶇無比,哪怕山野間野獸環伺。
一身錦衣早已破損不堪,蓬頭垢面,身上腿上遍佈著荊棘叢中劃下的累累傷痕。任誰看見了也以為不過是個乞丐,絕想不到不久前他還是睥睨天下的驕子。長時間的飢餓缺乏休息,和心理沉重的壓力,沒有受過多少苦的身子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只不過那一絲求生的本能支撐著他不斷的向前奔逃。
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於哪州哪縣,是否逃離了追捕的網絡也不甚清楚,但是他無法停下腳步,因為一旦停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一天棲息于一棵大樹下,仰望著過去無數次在皇宮中仰望並沒有多少不同的星空時,他曾經想到,現在自己是失去一切了,如果有一天,他能夠回到過去,要回屬於他的所有一切,那麼他將于願意幫助他的人分享天下,他要傾全力報答那些向他伸出手的人。
比如付出生命的胡公公,比如誓死維護他的涂護衛……
想想又覺得可笑,也許這份心他永遠只能埋在心底深處,現在的他,連自保都不可能,何來要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又談何報答恩人?
想著想著,癡癡的笑了,然後大聲的咳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