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虽说宫人和大臣一直吹捧他，可康熙自个却知道，他顶多算有些聪明，却不是天赋异禀之辈。如今能做到这地步，不过是靠着勤奋和一股子劲走来的。
没想到，生了个孩子，却如文曲星降世。既然保成能记熟，康熙自然不会强求他多读。
一开始，康熙每天教八句，发现保成面色依旧很轻松后便加到了十句。遇到“驱毂振缨”这样难以记背的便再放宽要求。
短短一个多月，到第二年开春，《千字文》竟然就已经被保成全部学习完。
国事烦杂，前线的消息不断传来，康熙本就没有多少娱乐时间，如今还要分出一半教保成学习。
康熙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事交于他人，可想到保成的机灵劲，又将这想法压了下去。
现在看着这本翻旧的《千字文》，康熙心里成就感满满，加上最近清军虽没有大胜，却也缕缕有小功绩传来，康熙讨论政务都是笑着的。
看着身边的大臣，康熙笑道：“性德身体如何？”
纳兰性德本名纳兰成德，只是他们家想避讳太子保成的名讳，这才改了。他虽是满人，却与汉人关系相当不错。
在国子监读书时，还被祭酒徐元文介绍给了自己的兄长，并和徐氏兄弟的舅舅，有名的大儒顾炎武有过书信往来，纳兰容若的名号在江南都流传甚广。
对于这些，康熙都一力支持，他想通过纳兰性德给汉人传达一个积极的信号。担心纳兰明珠阻拦，甚至还早早就和纳兰明珠表明了他的态度。
纳兰明珠回道：“犬子身体无碍。”
康熙点了点头：“那就好，以性德之才，怕是必定名列前茅。”
纳兰明珠笑着点头，心里却也很是无奈，性德是他的长子，完全不必走科举，而且有“旗人不列鼎甲”的规定，一甲与他无缘，又何必耗费心力。只是性德坚持，纳兰明珠也拿他没有办法。
“性德是几岁开始学《千字文》？”
纳兰明珠一愣，瞥了一眼另一边已经开始暗暗得意的索额图，更加无奈了：“三岁多。”
康熙笑意更甚：“三岁也挺早的了，不过保成这孩子竟还早点，性德学完《千字文》花了多久？”
如果康熙不是皇帝，纳兰明珠白眼都能翻上天，可现在他只能忍着，还必须耐心回答：“花了有三四个月，小孩坐不住，听着听着都能睡了。”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可以了，这已经超出无数世人了，不过倒还比不上保成，这小子记性好得很，从不要教第二遍，我幼时还需诵读一百二十遍，他却能一遍就记住，这《千字文》从开始到完全记诵，也不过花了一个多月。若不是我教的慢，怕是只需半个月就够了。”
纳兰明珠倒也不算太过惊讶：“太子爷天赋举世罕见。”
纳兰明珠回府以后，拖去了外衣，往太师椅上一趟，纳兰性德瞧了自家阿玛一眼：“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阿玛怎么像是没什么精神？”
纳兰明珠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思量着索额图那个老匹夫，尾巴又要翘上天了。”
纳兰性德想了想，很快明白了原因：“阿玛和索中堂一向看不对眼，皇上也是知道的，所谓即便皇上日后为了太子爷抬举索中堂，为了防止索中堂一家独大，肯定也不会落下阿玛的。”
满族一直有“称名不举姓”的习俗，譬如赫舍里·索额图，就常以“索”作为假性姓氏，明朝之后没有了宰相，内阁也因此应运而生，内阁大学士也常被人以“中堂”称之。
虽然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已经看不对眼，可已经位高权重的索额图相比，纳兰明珠即使因为支持撤藩得皇上看重，现在颇有声势，可到底还没步入内阁。
“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他了？”纳兰明珠冷哼一声，看了看自己的长子，又笑着摇了摇头，“倒是你看得清，其实我与他本身倒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要作对到底了。”
纳兰性德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纳兰明珠见状便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纳兰性德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吏部郎中给您送的银子您收下了？”
纳兰明珠皱了皱眉：“你知道了？性德，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官场历来如此，一味地做所谓德清官，反倒会受到排挤，你也从小在这个圈子长大，该是知道行贿受贿并不稀奇。”
纳兰性德低垂下头：“可家中颇有资产，又何必……”
纳兰明珠又叹了口气：“性德，你跟着那些汉人来往我不反对，可你不要被所谓的儒家经典套住了。”
等纳兰明珠离开，纳兰性德抬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也发出了一声哀叹。
从过年到现在，京城一直非常热闹，虽然会试结果已出，可大大小小的客栈仍然爆满，即使没有中贡士，不少人也想留下来，听听今年的考题和看看一甲的名单，就这么走了，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也不知道今年会试题目会是哪方面的。”
“我看啊，估计要有一道题与这平叛有关。”
“也不知今年谁能夺得这状元之位。”
“听说纳兰容若病好了，今年要与贡士们一同殿试，若不是满人一向不能得状元，怕不是非他莫属。”
“满人入朝为官，有的是途径，不像我等，需得一步一个脚印，过五关，斩六将。”
“是啊，不过当今圣上倒也有心启用汉臣，去岁更是遵循汉制立了嫡子为太子，只是不是说开春册立吗，怎么太子殿下的册立大殿迟迟没有举行？”
“不知道，估计是要等殿试结束吧。”
殿试结束以后，被众人看好的纳兰性德，只得了二甲第七名，一甲三人则均出自江浙一带。
可即便如此，恩荣宴上，最瞩目的依旧是才名满天下又出身满清贵族的纳兰性德。
“容若兄，我敬你一杯。”有人端着酒杯上前，“也不知皇上是否会来。”
纳兰性德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我也不知。”
话音刚落，康熙就已经走了过来，只是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孩。
能被皇上抱着，又是两岁左右的，除了太子，再没有其他人。
果不其然，众进士便听见上方的主考官道：“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
随后，他们也不在多想，跟着行了大礼。
保成陡然看见这么多人，很是兴奋，伸着脖子就要往前，康熙连忙揽住了他。
保成眼睛亮晶晶的：“汗阿玛，人好多。”
康熙笑了笑：“是的，他们都是大清未来的栋梁，都是饱读诗书之人。”
保成昂头：“《三字经》吗？”
康熙失笑：“是比《三字经》难很多的书。”
保成小嘴微张，往外看了一圈：“好厉害。”
周边的进士听见太子夸他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康熙看向众人：“大家都坐座吧，今日是大清和你们共同的喜事。”
酒过三巡，主考官在请示皇帝过后，提议以春为主题写诗，诸进士其实心中皆有提前准备好的腹稿，可此刻却仍旧苦思冥想的模样。
保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目光定在了纳兰性德上，和康熙咬起了耳朵：“汗阿玛，那个人，好看。”
康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正是一袭青衫，温文尔雅的纳兰性德。
见众人大多放下笔，康熙笑道：“性德，太子刚才可是和朕夸你容貌呢。”
纳兰性德顶着其他人羡慕嫉妒的眼神起身：“当不得太子爷夸奖。”
坐在康熙旁边的保成直接跑到了他跟前，来到了他的案桌旁，众人见康熙没有出声阻止，便也就这么看着。
“寻声问花……”顿时，场上除了太子稚嫩的朗读声再无其他。有进士之前只以为太子聪慧的风声只是朝廷故意为之，现在也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康熙满意极了，看向主考官：“不如，这诸位进士的诗作都有太子诵读如何？”
皇帝有心炫耀儿子，主考官怎么可能阻拦，连忙道：“那臣便替诸位进士多谢殿下。”
康熙点了点头，看向保成：“听见了吗？遇见不会的字可不要乱读。”
保成撇了撇嘴：“才不会。”
小小的人立在上首，拿着一沓纸，一篇一篇地这么读着，原本还有进士担心太子认字不多，亦或者断句有误，白瞎了他们提前准备多日的诗作，如今听着这流利的声音心里是又惊又叹。
如此幼儿，不仅能识字，诵读起诗来竟还有些感情，当真不可思议。
有如此储君，大清可谓后继有人。
参加恩荣宴的进士人数并不少，保成读了十几篇以后，康熙就喊了停：“全部读完，怕是不知到什么时候了，余下的几位考官拿去看吧，也好定个名次。”
保成手里的诗作是按照殿试名词从上往下排的，如今也不过读到二甲第十名，第十一名正翘首以盼，现在听到康熙的话，虽然有心克制，可脸色还是有止不住的遗憾之色。其余没有被读到的人也是万分可惜。
事实证明，虽然科举考试，纳兰性德未必能拔得头筹，可诗词歌赋上，场上少有能敌者。
若是康熙不在，场上免不了会有一阵寒暄，可此刻，不过说了一两句恭维的话，就止住了话头。
康熙见状便道：“朕还有不少折子要批，就先走了，你们好好庆祝。”
康熙拉着保成的小手就要离开，可保成不乐意了，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康熙。
康熙想了想，也没反对，让顾问行留着，自己带着其他人先离开了。
康熙一走，不少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主考官倒是担心太子，可见太子爷乖乖巧巧地坐着，脸上笑意也透着几分真切。
等过了一阵，有考官见太子有些无聊，便提议完几局飞花令。
其他人摇了摇头：“场上人数不少，这一轮下来，都不知要多久。”
“不如击鼓传花结合这飞花令，一两局下来，倒也来得及。”主考官说着，看向场上进士，“你们可愿意？”
进士们哪会有反驳的，连忙应答。
主考官点头道：“既如此，时辰不早了，加上殿下也还小，听不懂格律，便只要求对上字。”
击鼓传花一开始，众人便开始匆忙递球，保成兴奋道：“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主考官笑着应和道：“会给殿下的。。”
“花开不并百花丛。［1］”
“春江花朝春月夜。［2］”
“人面桃花相映红。［3］”
……
飞花令对进士们而已毫无难度，何况这次还不要求格律，甚至他们还想着球多落在自己身上几次。
保成听着听着，似乎看到了一群男男女女坐在了一张大桌子上，嘴里也正说着这些诗句，眼看球就到要自己跟前，保成下意识伸手接过，而此时，鼓声已停。
旁边的考官连忙伸出手，想要将球拿过来，可保成却已经恍惚着拿着球站起了身。众人心一惊，已经做好了如何太子说什么，都喝彩的准备。
保成张开嘴，和脑海里刚巧也接过球的穿着奇怪的男子说出了一样的诗句：“稻花香里说丰年。[4]”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