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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Chapter 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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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树冠的帷幕中溜出来,在岳庸白身上落下了几块钻石光斑,他闭着眼,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霜华中。
夏夜的童话还在继续,少年压着嗓子,娓娓道来。
“多萝西、稻草人、铁皮人、狮子…还有小狗托托,大家一起找到了传说中的大魔术师奥茨后,又一次踏上征程。奥茨最后的任务是让他们杀死西方的恶女巫,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奥茨就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多萝西想回家,稻草人想要一颗聪明的脑子,铁皮人想要一颗会爱的心,狮子想要成为王的勇气。所以啊,他们都盼着快些完成任务。”
讲到这里,困意上涌,盛襄垂下眼帘,呢喃,“可当他们都达成了心愿,反而会希望这段和朋友一起走的旅途能再长一点吧……”
听故事的人睡了,故事也就告一段落。盛襄看岳庸白的身体应无大碍,便让他这样睡下去,自己稍稍调整坐姿,揉了揉腰。
“后来呢?”岳庸白冷不丁问,“奥茨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吗?”
“呼……明天再说。”盛襄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奇迹喜欢听童话故事,在我的家乡,一般只有小孩子才有耐心听呢。”
这一刻人造神乖乖靠在自己怀中的样子,看起来不再是一把透着寒光的刀,而是一轮掉到人间的弯月。
“我喜欢。”他说。
银灰色的睫毛上下扑棱了一下,在盛襄心口挠了挠,他脱口而出:“那很好,很可爱!”
这种褒奖相当突兀,盛襄岔开话题,“对了,霍尔曼基地的小孩都听什么故事?”
“宣传教育部统一编写的故事。”
“连睡前故事都能统一?”盛襄啧啧。
岳庸白起身靠在树干上,屈起一条腿,一只手闲闲搭在膝上,一只手在盛襄酸麻的关节处按揉。
“霍尔曼基地的出生率始终低于死亡率。人类基地想要高效运转,便需要把个体变成集体,每个集体职责不同,就像一把枪有枪壳、滑管、枪管、击锤、子弹……只有每一个零部件按部就班,射向一个方向,才有可能击中目标。”
人类不得不舍弃部分自我——舍弃人性最骄傲的部分——让集体的力量高于个体力量的总和。盛襄有些感慨,“小孩很麻烦的。故事不有趣的话,才不会乖乖睡觉。”
“主城出生的孩子在十二岁之前都是统一培养。即便十二年后孩子可以与基因父母相认,在基地中,双亲共同抚育孩子的家庭也很罕见。”岳庸白顿了顿,“十四到十八岁是分化期,分化成Alpha的孩子会进入军部、政部系统性训练,日后为基地核心工作。Omega则无需接受训练,基地用顶级的物质条件供养Omega,待到成年分配Alpha配偶,以此来传承基地中最‘优质’的基因。”
人类最强大的基地竟然比工业城更像一座监狱,亦或者说,像一台机器。
“那Beta呢?”盛襄问。
“社会上大部分岗位都由Beta负责。基地依据青少年的天赋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岗位,比如部队、农作、流水线、服务业、文教……在霍尔曼,大多数Beta一辈子只会学习一到两门技艺。”
“我要是生在基地里,会去做什么?”
岳庸白看着他认真道:“说不定,你会被分配到垃圾加工厂成为一名分拣师。”
盛襄撞了撞他的肩膀:“不得了哇,奇迹已经学会开玩笑了!”
岳庸白偏着头,信息素溢出来。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在大晚上释放信息素呢?盛襄嘀嘀咕咕,空气中奇迹的味道越发浓郁,而他向来是对此没什么抵抗力的,他闭上眼睛,想着睡过去就不会被影响。
许是真的困倦了,又或许是因为夏夜的温度恰恰好,他们靠在树干的两边,犹如置身在最舒适的摇篮里,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密林中的树都长得很高,形成茂密的树冠争夺阳光,飓风刮倒了一些不够粗壮的树,让阳光从空隙中流下来。
翌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迷迷糊糊中,盛襄听到近旁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一大早上起了内急,迫着自己醒来。
这一睁眼,盛襄就吓了一跳!一夜过去,他不仅莫名睡到了瀑布旁,还被人脱去衣服往身上抹了不明膏体,晾腊肉一样晾在太阳底下。
盛襄打量了一圈,在瀑布中发现了岳庸白。
阳光下的瀑布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流水打在他精壮结实的身体上,更让他看起来一尘不染,仿佛下一刻就要像露珠那样蒸发了。这个场景莫名刺激,盛襄有一瞬想到“非礼勿视”,可再想来,这他妈不也是个男的吗?于是更理直气壮地看过去。
Enigma的脊背线条让人挪不开眼,宽肩窄腰,水珠顺着线条往下淌,蝴蝶骨随着呼吸而动。
盛襄深吸一口气——晾在岩石上的湿衣服上还残留些许气味,刺激着盛襄的嗅觉神经……他甩了甩脑袋,回去后,一定要去一次爱露露。
岳庸白发现他醒来,让他也去瀑布底下冲凉,偷看被发现,盛襄更要先发制人:“你往我身上涂的什么?”
盛襄刚醒的时候声音总是带着点气哄哄的,像是家里被宠惯的少爷。现在他习惯了恶劣的生存环境,很少能完全放松下来,所以这样迷迷糊糊的时候尤其难得。
“消毒止痒。”岳庸白捡起几根放在地上的草给他闻。
“什么草药?”气味冲,涩中透着苦。
岳庸白摇摇头,他没学过药理,只不过对于山林里的草药,动物生来就能分辨那些有用的。
四周没发现捣药的工具,盛襄又问:“你是怎么把这种草捣碎的?”
他原原本本地演示,先将草放进嘴里,然后抓住盛襄的手,把嚼草药抹在手背上,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就像一个行吻手礼的绅士。
只是温热的舌尖划过皮肤,当真如触电一般,盛襄的脸瞬间烫起来,“你……怎么这样……”
岳庸白不在乎这些,受伤了寻找草药,互相舔舐伤口,也不觉羞耻。岳庸白拉着盛襄去瀑布前,好洗掉身上的药。
盛襄则抓着他用力摇晃:“快吐出来!别往嘴里放啊,这么苦!”
岳庸白摇了摇头。为了避免实验体从享乐中滋生出不该有的欲望,幼时一旦他表现出对某种食物的喜好,就会在进食的同时遭受电击作为负面心理暗示,久而久之,对酸甜苦辣都不分好恶了。
“奇迹,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要知道人是不会在别人睡着后脱光衣服上药的……”
阳光下,银发的人造神就这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一尊发着光的雕塑活了过来。
盛襄的嘴巴张张合合,脸庞越来越红,“你这样对我就算了……不要对别人也……这样……”
“为什么?”
明知故问!盛襄刚低下头,立刻就烫眼睛似的抬起来,眼尾有点红了,磨了磨后槽牙道:“还问,你不也一样吗!要真不懂我的意思,你还……大早上的,你弄得我也……我、我不洗了,我衣服在哪儿?你把我衣服放哪去了?”
“那里。日出时晒,还没干。”
考虑到盛襄暂时还没有在森林里裸奔的心理建设,至少要等到太阳把衣服晒干才能继续探路。
这是以飓风为媒,从命运手里偷来的时间。
本来能见上一面冰释前嫌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昨夜的温柔让盛襄心起贪念,现在甚至想要趁热打铁——反正都硬得像铁一样了。
人就是这种贪心的动物吧。
过去也不是没亵渎过,无非是清醒着亵渎更要不得脸……盛襄鬼鬼祟祟地瞟了一眼奇迹,果然还是不染尘埃的样子。
若不是水面清澈,身体的反应一览无余,再加上空气中丝丝入扣的信息素,盛襄当真会相信岳庸白如外表一般淡漠。
我也会装啊。盛襄不甘示弱。
“奇迹,你说,等衣服干透的这段时间……我们干点什么好呢?”
可能是被这天真得有些过分的眼神镇住了,岳偏了一下视线。
想反悔?盛襄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呔!哪里跑!
偏偏这时候脚下一滑,无意胜似刻意,这下该撞的不该撞的全碰到一起,盛襄心中有鬼,整张脸几乎都埋到了岳庸白的胸口。
这一摔彻底让出于尊重的试探变成了瀑布下的荒唐冒犯。岳庸白的手很大,每一根手指都分外有力,扣住盛襄的后脖子后,猎物就连动都不敢动了。
“呜呜……”盛襄的嘴唇很软,而Enigma天生有着尖锐的牙齿,啃了第一下盛襄就疼哭了,接下来啃都不敢下重口,先在盛襄嘴唇外围舔了一圈,又一圈。
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两人都全无头绪。就这样僵持着,岳干脆用手捏住盛襄下颚把他的牙关打开,倾身一吻,顺势伸了进去。
盛襄双腿浸在水里都要泡发了,站也站不稳,全靠岳庸白揽着他的腰才不至于滑倒溺水,他张着嘴,后脑勺被一张大手死死扣住,跃入脑海的只有“兵荒马乱”四个大字。
约莫过了一分钟,盛襄终于掌握了喘气的节奏。适才喘过气来,想到奇迹算是他主动追的,这时候又怎能落了下风?
他就像是小儿初学步,便觉能赛跑。盛襄主动勾岳庸白的舌头,被他顶回去,又转了个圈追上,就这样你追我赶,攻城略地,比起亲吻倒是更像某种神秘的弹舌比赛。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终于舍得放开他,盛襄大口喘着气,贼心已死一半:这特么也太累了!
岳庸白揉了揉盛襄的后脑勺和嘴唇,“抱歉。”
盛襄“嗐”了一声,摆摆手:“没关系!”
说完,两人都愣了愣。
不该是这个顺序的。通常这种时候,人们会说“我爱你”。
但盛襄着实说不出那句话。
君子言出必行,行必果。在这方面,盛襄总觉得爱只有在能给出结果的前提下才算数,玫瑰会腐烂,满月会残缺,只有承诺的未来才算是爱。
可两个把命悬在腰带上的人,又能许诺什么结果?
拿不出手的承诺,配不上奇迹一片冰心。
岳庸白看着盛襄的眼睛,突然提起昨夜的童话:
“稻草人早已在一次次解决危机的过程中长出了智慧的大脑;铁皮人对同伴一片赤忱又怎算是没有心;狮子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早已变得足够勇敢。他们都无需奥茨帮助实现愿望。”
“嗯!你都猜对啦!故事的最后,多萝西发现传说中的大魔法师奥茨,原来也只是个普通人。”
“奥茨这个虚张声势的骗子,根本不会魔法!”
岳庸白问:“还剩下多萝西。最后她实现回家的愿望了吗?”
“不记得了。”盛襄撒了个谎,“我忘记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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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Chapter 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