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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三 斜雨.日冕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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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莲大概没料到会有人现身阻拦,不禁一惊,持针的手略一滞顿,随即用力挣了几挣,见挣不脱,怒道:“你为何阻拦我?”
他一双手如铁钳般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冷冷地凝视着她的双眼,似是已经察觉出端倪:“我早就觉得你举止有异,所以才一路跟随.......是他让你来的,对不对?”
“是又怎样?难道你这个屠戮无数的杀手,今天竟动了慈悲之心了么?”她冷笑一声,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美艳脸庞,回头瞪了惊吓未定的苏凝默一眼,“还是说,连你也要护着她?”
“你想杀谁,与我无关。”他淡漠道,眼中却流过一道凛冽的寒光,“但唯独她不行。”
“墨断云!”她万万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幽青的眸中尽是怒意,“想不到你竟然变得如此狂妄胆大,我警告你,这是那个人所作的决定,根本轮不到你来插手,还不快放开!”
“除非你先杀了我。”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角落里的苏凝默显然是吓呆了,此时恰恰车椽崩裂,车身翻到,她从中跌落出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衣襟上沾满了尘土,十分狼狈。她亦没有想到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昔日的那个冷血剑客,甚至顾不上全身疼痛,只是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两人,如临梦境。
暮青莲见状有机可乘,撇开白衣人,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几根细针,直直向地上的女子射去。
而他又怎会让她轻易得逞,眼看飞针突至的一瞬间,口中低喝一声,以掌猛击车身,将木板碎为几段,迅如疾风,向半空飞去,截住针锋,针身嵌入木片中,纷纷落下地来。
“你真的想背叛那个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她又气又急,话中透出一丝杀意。
“我不想。”他冷冷道,“但是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你......!”她嘴角微微抽搐,青眸中似要冒火来。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树林掩映间,一匹白马已追赶上来,马上的年轻男子遥遥目睹了这一幕,尤其是看到跌坐在地的纤弱女子和满地狼籍时,神情顿时大变,眼中如同掠过狂风急澜,蓦地转向身后高声怒吼:“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
暮青莲闻声得知事迹败露,手中的铁针不禁落地,脸色登时一片青灰,眼中掠过一丝惊惶,却依旧镇定地站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他们发现你了,还不走么。”这次轮到墨断云生出几分疑惑,缓缓松了手中力道,淡淡地问。
“你难道不懂么?北王爷既然看见了我的脸,就表明此事已无法挽回了,我若就这样逃走,恐怕会连累到上面,倒不如现在束手就擒,主人或许还可想法救我。”她恨恨瞪他一眼,“今次如果不是你来坏事......我应早已得手了。”
“我只不过是来保护我重要的线索罢了,并不想卷入你的纠纷。接下来要如何收场,随便你。”他淡漠地哼了一声。
天气说变就变,本是正午十分淡淡的暖阳,一转眼就见乌云密密地堆叠在天边,昏暗无光,随后一道闪电晃过天际,竟然细细地飘起小雨来。
苏凝默被凌晓雾的宽大斗篷紧紧裹着从地上扶起,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看上去有些憔悴,似乎才刚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紧紧握着他的手,脸色发白,嘴唇不住地哆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凝默,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都是我一时疏忽.......”他心疼地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
“没事......”苏凝默恍惚清醒,摇了摇头,喃喃道,“幸好他来了......咦......人呢?”说着朝四下里望去,身边除了那辆毁车便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白衣人的影子?不禁疑惑自己是否眼花。
这边暮青莲被五花大绑地带上来,低头跪在两人面前,一声不响。
“我真没想到,行刺的人竟然是你......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他将身边人稍作安抚,然后怒火中烧地走上前去,咬牙问道。
“我并没有背叛王爷。”她面容暗淡,目光直直盯着地面,缓缓开口,“自古红颜多祸水,若想达成霸业,必须有所舍弃,还望王爷三思。”
“混账,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愚蠢到为了一潭死水而放弃一切?如果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教我如何去争取这天下霸图?”他有些沉重地来回踱着步子,脸上的怒色清晰可辨,“我还记得颜无邪当初向我推荐你时,说你是难觅的奇才,堪比左右臂膀,可以绝对信任。可是现在呢?你的所作所为,只是让我失望!”
她黑发如云,湿漉漉地披在肩后,略有几分凌乱,跪在雨中久久沉默。
“而且,你本来可以逃走的,不是吗?”他话锋一转,一针见血。俯下身来,紧紧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渐渐放缓,“我想.......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是别人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如果你还想将功补过的话,告诉我,你.......究竟想掩护谁?”
他问了一串,却看她绷着脸不言不语,不禁深深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失望地转过身去。
“该死,王爷审问你,为甚么不回话!?平日里王爷对你信任有加,谁想你这妖女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刺王爷身边之人!真是忘恩负义!究竟受何人指使,还不快说!”立于一边的卫队长本就因为失职迁怒与她,此刻更是气急败坏,冲上前去猛地甩出一个耳光,凶神恶煞地追问。
她嘴角缓缓淌出血丝,却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肯说。
苏凝默见状不忍,便裹紧了头顶的斗篷,轻声对凌晓雾说:“看这雨势像是要变大,我觉得好冷,有什么事等回去了再问吧。”
“你不要紧吧?”他赶忙过来扶住她,歉疚道,“都是我不好。那辆车已经坏的无法修复了,我已派人快马回去重叫一辆马车来,你若等不及,我们这就骑马慢慢回去。
“好。”她点点头,同时向地上的暮青莲看了一眼,正迎上对方略带感激和惊异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一旁,与凌晓雾同骑先前那匹白马,缓缓离去。
厅堂的门是虚掩着的,上面挂着一块颜清堂的素匾,淅淅沥沥地落着雨。盲眼的男子似乎比平时更畏寒,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豹皮绒袄,使他看上去更像某种奇特的猫科动物。他在厅中点了一炉暖香,坐在长案旁,手中执一朱笔,正在朝一只人偶的面目上描眉,动作极为轻柔细致。
然而门却被一只手粗暴地推开,一人径直闯进来,拳头重重地朝他案上一擂,正是愤怒满腔的陌北王,目光如炬地逼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画偶啊。”他稍怔,随即一本正经地答道,又补上一句,“为了看戏。”
“谁问你那些!”来人怒道,“你不要装傻,人已经被我擒住了,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什么人?”他漫不经心地轻轻勾出一笔。
“我问你,唆使青莲前去行刺的人是不是你?你此举究竟是何居心?”他伏下身来,目光紧逼。
“行刺?平白无故,为何要行刺?她竟如此大胆么?”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吃惊。
“哼,她可是你的人,当初正是你将她推荐给我,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对于此事你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王爷冷冷哼了一声。
“这么说,王爷是不信任我了。”他细眉微挑,狡黠一笑,“敢问是她亲口说了受我唆使?可有证据?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你少给我装傻,也别把我当做傻子。”他怒火中烧,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既然你不肯实言,也别怪我无情,他日将她依律处刑!”
“既然王爷心中已有定论,那便好说了。”他好整以暇地搁下笔,慢悠悠地笑道,“谁闯的祸自然要谁来偿,王爷若不解恨,杀了她便是,何须来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