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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生死.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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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树林的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与先前那三个人一样的黑袍装束,但看上去明显高大许多,冷面横眉,目露凶光,一双手臂上布满肌肉,青筋绽暴,甚至胜过寻常人的大腿粗细。
“你是‘铁臂麒麟’聂金刀。”墨断云满口鲜血,与他对视良久,黑瞳蓦地缩紧,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来报仇的。”
“哼,白衣追命客果然是好眼力,当年你废我全身武功,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聂金刀目光凌厉地望着他身后,冷笑了两声,“可惜现在才发觉我的存在已经晚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重伤的剑客蓦地察觉身后有异,第一直觉便是猛地低头一避,身后立显一柄一模一样的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盘旋飞来,极薄的刀刃无声无息地擦着他的后颈飞了过去。
而只是那不足零点一秒的细微懈怠,几乎是同一时刻,面前的人也飞身而至,将一柄极细的金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你太大意了,我之所以被人叫做聂金刀,就是因为外表一模一样的金刀,我可以做出很多把。”他阴冷地笑着,猛地将弯刀抽出。
墨断云被自身逆袭的剑气击中,本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此刻又受此重创,胸口登时鲜血喷涌,漆黑的眼瞳中一片混沌,渐渐失了光泽,口中流血不止,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似是再也支持不住,无数次想拔起手中的冷潋剑,却再也没能拔动,随后便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腥红的血迹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地沾满了他雪白的衣襟。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在一瞬间发生,然后消亡,苏凝默就这样看着一个刚才还是鲜活明朗的一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溅着血倒在了她的面前,只感到脊背上霎那间掠过一阵冰冷的寒意,身体被僵硬地被冻结在原地,无法动弹。
“哼,纵使再强的人,也难以防备我这特制的金刀,今天死在我手里,也算不枉你‘冷潋剑’的名声。”聂金刀望了望地上的尸体,一边贪婪地舔舐着刀刃上的血迹一边向那两人走去,喝令道,“主人有消息,让我们速速赶回,不得有误。”
“可那诡医的头……”
“暂时不要了,现在有比他更重要的事。主人的话你们听不懂么?”他怒道。
“是是……只是这冷潋剑乃稀世之宝,我们若能带回去献于主人,岂不是大功一件?”那二人唯唯诺诺着,却心怀鬼胎地向尚插在地上的冷潋剑望去。
“你们若能拿得起,便拿去罢。”聂金刀讽刺地看了他们一眼,拖起地上那名受伤的黑袍人,兀自向前走去。
“可这女人呢?要不要杀了她绝除后患?”那两人心虚地对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去拨那寒光四溢的冷潋剑,瞟到一旁的苏凝默,又连忙追问道。
“哼,杀了那种病怏怏的女人有什么用,不如留着给他收尸罢。”聂金刀扭头看了一眼倒地上面容失色的苏凝默,不屑地冷笑一声,身影消失在夜雾中。
漆黑的夜空里寒光点点,四周的一切又归于宁静,一阵凛冽的夜风呼啸着穿过苏凝默的胸口,在那里留下一片冰凉麻木的苍白。
头顶的树叶一片片悄无声息地飘落,她独自一个人呆在这万籁俱寂的空山中,望着前面倒在地上胸口血流不止的墨断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触摸到流淌至手边的那黏稠的、尚有余温的液体,一滴泪忽然默默地从眼角淌了下来。
她悲的不是她这一夜的恐怖经历,不是这豺狼虎豹的空旷山野中只剩她孤零零一人,而是现在,面对一个血还是微热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冷却的人,她却无力去挽救他的性命。如果这个时候给她一张手术台,一柄手术刀,一点麻醉药,一剂强心针……在很短的时间里她就可以出色地完成一次心脏缝合手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一个生命一点一滴地耗尽,却连将他稍微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她微微颤抖着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近他的身边,撕下身穿暖纱的一边衣袖,层层叠起来压在他的胸口,但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浸透了素纱,染成一片腥红。
惨淡的月光映着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孔,紧紧地闭着眼睛,看不出一丝生气。
生命总是如此脆弱,它们像水晶一样散发着异样的华彩,却很容易被那明亮的光芒所蒙蔽,总是外表美丽、坚硬、异常执着,却又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的手上一定沾满了太多人的血,所以……纵使你今天死在这里,也是命运所决定......”她望着他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不知是对他的道别,还是在安慰自己。
周围是那么地安静,仿佛只能够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望着那张双目紧闭的冰冷脸庞,想象着他倚着冷潋剑,自言自语地仰望着夜月时的落寞神情,眼泪不由自主地一滴滴往下掉,“可是,你还没有去到那个地方,那片在云霓之北终年飘雪的土地……你把那里描述的那么美好,如果现在就这么死了,你能甘心么?”
眼泪湿答答地落在他苍白的面孔上,昏迷中的人忽然猛烈地咳嗽了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张开眼皮,翻着黑白分明的眼珠,虚弱地瞪了她一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脑袋便向旁侧一歪,在她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又晕了过去。
“哎,我还以为要遇见什么可怕的人物,这样一看,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就在苏凝默发愣的当,身后忽然飘来一声女子的叹息。
她心头一惊,连忙回过头去,却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巨人。他的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以上,虎背熊腰,臂粗肚圆,肌肉鼓胀,全身都绑着着厚厚的铁甲,颈上挂着粗重的铁链,连下巴上的口罩和右眼的眼罩都是铁做的,只露出一个半秃的头颅和一只冰冷的眼睛,看上去像一个木讷的铁甲人。
而在他那粗犷的肩膀上,却盈盈坐着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手执一团红扇轻轻遮面,肤白如玉,一袭红衣,似在那冰冷的铁甲上映出的一团妖娆火焰,魅丽无比。
苏凝默的心中又惊又怒,本来想问的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刚才就是你出的手么?”
“哦?是又如何?”那红衣女子似是不明她如此质问的目的,淡淡反问道,声音中似透着一丝不满,音色却是极美。
“你可知他本来就要死了,万幸又醒了过来,你这一下折腾,恐怕就真的把他害死了!”苏凝默压抑着心头怒火,冷冷地说。
“放心,他还没有死,如果他真是白衣追命客,怎么可能会因我轻轻弹指一记,便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她望着地上的人轻笑一声,话中多少透出些讽刺的意味来。
“如果不是你,他没准早已经得救了。”苏凝默没好气地站起身来。
“可笑,我是为了救你才弄晕他,怕他醒来害你,谁想你却反过来为他迁怒于我,枉费我一片好意。”她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折起红扇,露出一张美若天仙的面孔,拍了拍坐下的铁甲人,轻轻叹息道,“哎,铁炎啊,我们这趟真真是白来了。”
月光渐渐明朗清晰,苏凝默看清了她的脸,不禁微微一愣。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