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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施特凡妮这个圣诞假期过的啊,她自己都糊涂了。她的计划里只有复习功课,压压马路,在修道院躺尸。现在到好,修道院没了,课没复习,马路压了不少,还差点被鹿轧了。

      她坐在椅子上,觉得耳边好像有蜜蜂一样,一直在嗡嗡乱叫。来柏林才四天,一切就都变了样。除了军校同学,她忽的多了一大堆朋友:梅丽塔,路易丝,贝拉,弗里茨,克莱门斯……

      但她最没有想到会遇到埃尔伯。她现在还都是他冲她笑得样子:开心的,羞涩的,惊喜的,不知所措的。在昏暗的路灯下,在肃杀的鹿角前,亦或是灯红酒绿的酒吧,她看向他时,他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如果那天她的闹钟响了,她没有起晚,扣子没有扣错,她没有走侧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他们还会认识,在圣海德维西教堂,卡格内克夫人介绍他们彼此,但一切都不会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缘分吗?那他那天早上又为什么出现在阿德龙的门外呢?他原本想去干什么呢?她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左手。老人常说女孩子右手手相代表自己,左手代表的手是配偶。那她是不是该看看他的右手?或者去瞧瞧姻缘线和婚姻线之类的?还有生命线,一定要够长才能活过战争呀,她可不想守寡。她就这样傻乎乎的盯着手心看了半天,也没从乱成团的掌纹里窥探出一丝机密。

      唉,算了,这还是东方迷信,放到德国人身上准不准还不一定。她站起身,在窗户前来回踱步,看着窗外清冷的冬季原野,不知名的野鸟嘎嘎叫着从天上飞过。

      他们到底该怎么办呀……没有未来的感情,她该离开军队吗?和他结婚?还是……继续留在那。她舍不得她的飞机,她也不敢百分百的把未来压在埃尔伯身上。离开军队她会去哪?她不知道。

      她心烦意乱的扑在床上,滚了一圈,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石膏线,这才1939年12月27号,离1945年5月7号还早着呢。五年半啊……五年半啊!她又打了个滚,腿夹着被子,她到底该怎么办呀……

      施特凡妮闷闷不乐的把自己支愣起来,脸皱成一团,蓝眼睛骨碌碌乱转。乌德特会不会为难他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呢(当然她不知道昨晚埃尔伯对她“动手动脚”)。他还说这点她不像她妈妈,难不成她爸爸追她妈妈追的很辛苦?她还不太清楚父母的爱情故事。唉,要是他们在就好了,她就可以有个人问问了……

      想到这儿,她的情绪更低落了。她想上辈子的父母了。她这辈子八成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施特凡妮刚穿越来那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久,这和一夜痛失双亲没有任何区别。她难过的缩成一团,胃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心却空落落得好像不存在。

      她想妈妈做的面条,想爸爸和她一起打游戏,想去和同学一起逛街等录取通知书……那没有战争,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可以等到大学再开始一段懵懂的爱情:应该是她的同学,从一开始的认识,慢慢的熟悉……她鼻子一酸,视野也跟着模糊起来。

      不行不行,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能这么一直想下去。施特凡妮胡乱摸了两把眼泪,一屁股坐起来,决定去厨房看看。她想给自己做点面条吃,哪怕是清汤面,再弄个西红柿炒鸡蛋。她深知失败的可能性极大,在穿来前家里把她照顾的太好了,她也就会给自己煮个方便面,然后叫外卖。

      她慢吞吞的下楼,准备去找厨房。乌德特的宅子实在太大,她从二楼好不容易找到楼梯来到了一楼,又在一楼掉向迷路了。施特凡妮的方向感不算差,但到了室内她总是犯迷糊。

      “怎么关键时刻连个仆人都看不见……”她嘟囔了一句,转了个弯儿,“大户人家的厨房一般在地下吗?”凭借着一点儿《唐顿庄园》的知识,施特凡妮绕着一楼转了一圈,愣是没找着地方,不过倒是碰见了几个仆人。他们听说她想吃面条很惊讶,并告诉她午饭已经在做了,如果她实在饿可以吃些点心。

      她不是饿,她是想家了!这是乡愁啊!施特凡妮绝望的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最后头铁的出去跑圈了。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去跑步。”阿尔利吉教官最喜欢这么干,“跑两圈就想明白了,还能锻炼身体。”

      施特凡妮换上靴子,披着大衣绕着房子跑步。

      下完雪的天很冷,草地上了冻踩上去嘎吱嘎吱直响。树枝稀稀拉拉的伸向蓝天,倒有种印象派插画的感觉了。乌德特的宅子走的巴洛克风,奢华到有些浮夸。白色复杂的建筑立面,配以精巧的雕刻,层层拱门,道道尖顶,她所走到的每一处都铺着精美的罗马地毯,宽敞的大厅内,沉重的水晶灯将黄铜链条坠的绷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水晶变成斑驳的光点,打在厚实的玛宝墙纸上。罕见的中国瓷器,洁白的象牙雕塑,就像鲜花和花瓶一样随处可见。

      她模糊的记忆力,乌德特生活作风奢靡,喜欢享乐,这倒是真的。只是她希望,他别受贿过度进了局子。施特凡妮对乌德特的记忆只限于战争前期,到了后期她对德三高层的知识又是一锅粥了。

      她叹了口气,均匀了一下呼吸,沿着铺设精巧的鹅卵石路前进。到了春天,这里一定很美。她望着覆雪的玫瑰丛暗暗的想,野餐的好去处。

      施特凡妮沉重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花园里回响着,这儿真的很静,只有风声和鸟的低语。这让她想起《呼啸山庄》。

      If you stay there a moment,
      and watch the insects flying in the warm summer air,
      and listen to the soft wind breathing through the grass,
      you\'ll understand how quietly they rest,
      the sleepers in that quite earth……

      每一个安睡的生命都曾热烈的生长。她惆怅的想。不论战死与否,她最终都难逃一死。这里和八十年后没有区别:天是蓝的,阳光是暖的,黑白照片里的世界也是绚烂多彩的。如果她嫁给了埃尔伯,他们真的有了孩子,那他们的孙辈会怎么想象这个时代呢?舞会,军装,浪漫的爱情……可他们永远也不会把自己看成和他们一样的年轻人。谁能轻而易举的想到自己白发苍苍的祖母也有少女梦呢?亦或者路边的大婶,她们也曾幻想过美好的未来。每个人都曾年轻过,每个人也都会老去,她的孩子和孙辈们也会怀念他们的青春。这就是生命的轮回。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想不出自己老的样子。好吧,让他们跳过战争和混乱,如果他们结婚了,然后老了,她成了驼背的老太太,他成了耳背的老头,每天走路靠拐杖,说话靠大吼,上个台阶都气喘吁吁……天哪,这可真是太糟糕了!还是年轻好。

      不过那时候她就可以给孙辈吹一吹了:我可是从二战战场活下来的人!呃,好像这个不能吹,他们战败了,万一自己的孙子孙女是个坚定的反纳粹斗士……好吧,他们是对的。她闷闷不乐的停下了想法,不过她得提前教育他们,做人别太极端,至少给自己的爷爷奶奶们留条后路……也许这事儿该有埃尔伯来,他看上去什么都会的样子。

      啊呀呀,停!她怎么想到孩子去了!打住!施特凡妮羞得捂住了脸,觉得有些上不来气。她才跑了一圈,不知道是这房子大的离谱,还是自己的体能下降太厉害。施特凡妮竟有点跑不动了。

      小孩要是会长点就遗传她的发色和他的眼睛……停停停!……这样好仙气呀,男孩子会太妖娆了,还是女孩儿好……别想了啊!!!……男孩子就是她的眼睛他的头发,绝对帅气深情!

      ——啊!我的天哪!我在干什么?!施特凡妮满脸通红,这太羞耻了!她怎么都想到孩子了呢?!她使劲的跺了跺脚,仍不解羞涩。湖边的一群鸭子成了出气包:她狂奔着冲过去,把它们通通赶进了结着薄冰的湖。施特凡妮愉悦的长出一口气,得意的叉腰看鸭子们嘎嘎乱叫着在水里扑腾,还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欺负完鸭子,她虽然还不知道如何对待埃尔伯,心情却好了不少。上一秒踌躇满志的大踏步向前,下一秒突然脚下一滑——她在结了冻的土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这下可好,轮到鸭子嘲笑她了。它们嘎嘎叫着从湖里出来,摇摇摆摆的绕过她,更有甚者抖了她一脸水。嘲笑蔡司小姐的不只有鸭子,还有一层窗户后面的乌德特将军和卡格内克少尉。

      请原谅,真不是幸灾乐祸,可埃尔伯还是笑出了声。好一个坏蛋!他看着她懵懂的蓝眼睛笑出了声,有点傻,没她看上去那么聪明,但比他想的要孩子气。不过他很快也笑不出来了,可怜的小伯爵意识到乌德特将军正瞪着自己。

      这可真是不太妙。埃尔伯立马收起笑容,站得笔直,两腿一夹,“抱歉,乌德特上将先生。”

      乌德特哼了一声,“您也看见了,她现在毛手毛脚的,和您们那些小姐女士差的老远。”

      埃尔伯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这话根本就不是留给他接的。他要是说“是,您说的对。”他大概就要被原地枪决了,要是说“没关系,我不介意”……那估计死的更惨。

      “坐,小伙子。”乌德特将军转身坐到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从烟盒里抽出支烟,“要烟吗?”

      他乖乖的道谢,两个人各自用打火机点着火,开始吞云吐雾。隔着白烟,乌德特将军眯起眼睛,语气温和,“说说,怎么喜欢上施特凡妮的?”

      如果他的眼神也有这么温和就好了。小伯爵咽了口唾沫,郑重的开口,“在阿德龙大酒店,上将先生。我对施特、蔡司小姐,”果然,乌德特将军对他直呼施特凡妮姓名非常不满,吓得他汗毛倒竖,“我对蔡司小姐,一见钟情了。”噢,该死,这话说怎么说的软绵绵的?像个江湖骗子,连他自己都不信。埃尔伯绝望的想。

      “噢,一见钟情。真美好的开始。”

      天哪,谁能来救救他。

      “很感谢您的父母和朋友,在施特凡妮遭受流言时站出来。”乌德特将军弹了弹烟灰,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有你呢昨天还救了她一命。”

      “这是我应该做的,上将先生。我的父母也很喜欢施特凡妮。”前半句话不掺水分,后半句嘛……呃,以后也会的。

      “埃尔伯,婚姻不是胡闹。”父亲望着他,“你现在头脑发热,闹得满城皆知,可是以后呢?”

      “以后没人能照顾你的,埃尔伯。”母亲接上父亲的话,湖蓝色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担忧的望着他,“我和你父亲都在老去,我们不想看到你受伤后身边没有一个能照顾你的人。”

      “请您放心,我想医院里的护士能把我照顾好。”他最受不了母亲这样看他,定了定神,才笑着保证,“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自己受那么重的伤的。”

      “可是,我的儿子,你要清楚,她是乌德特的教女。你堂哥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还有你自己的立场,婚姻不可能全是爱情。当激情散去后,她叫嚣着杀光所有犹太人,哪怕他们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你能接受吗?”父亲凝视着他,“除了狂热的信仰,我想不出为什么女人会来军队。”

      “她不会的,她来军队是因为热爱飞行。她不是一个狂热的政治分子,她有仁慈和怜悯。”

      “你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这么确定?”老伯爵皱着眉,狐疑的看着他。

      “我们聊起过中国,她同情那儿的人民。她爱他们,虽然弱小,却顽强不屈。而您也知道,新贵们是如何吹捧我们’未来的盟友’还有憎恶黄种人的。我没见她行过举手礼,一直都是军礼。”

      “好吧,听上去还不错。”老伯爵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倒是卡格内克夫人继续问话,“可埃尔伯,你们从小在不同的环境里长大,受的不同的教育,她的爱好和思维方式都和你不同,你们平日里会很难沟通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法肯海因——上帝保佑,我实在不想叫她小姐,但非得是蔡司小姐吗?”

      “我想您错了,妈妈。她和我没有什么区别。她接受过良好的音乐教育,她会钢琴,也读过很多书,甚至是东方的文学作品。而且她的学习比我好多了,妈妈。”他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道,“除了我们这个圈子里那些迂腐的东西,别的她都会。她还是个飞行员,您们都知道,军校里很多男人还玩不溜飞机,她是第一批放单飞的学生。没有她学不会的东西,妈妈。”

      伯爵夫妇对视了一样,长叹了口气。埃尔伯知道他们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还听说了法肯海因家最近的事儿,弗里茨.冯.法肯海因先生刚被元首批评了。”乌德特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小伯爵猛然惊醒,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埃尔伯知道他这次得接话了。“是的,上将先生,很遗憾听到NSU工厂生产效率低下,不得不推迟陆军订单交货时间的事情。”他坐的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放松点,埃尔伯。把烟灰收拾收拾,快烧到手了。”乌德特将军笑着提醒到。

      “是,上将先生。”他板板正正的磕了下烟头,继续正襟危坐。

      “怎么一口也没抽,不喜欢这个牌子的烟吗?唔,美国货,味道可能是淡了点。”乌德特将军用目光瞥了眼他手上的香烟,温和的问道。

      “当然不是,上将先生。”他从来没觉得抽烟像上刑,在乌德特的注视下他机械的吸了一口,又机械的吐了出去,烟是好烟,只不过他现在实在没心情欣赏。埃尔伯的脑子飞快的转,第六感告诉他乌德特绝对会问他和菲利帕. 冯. 法肯海因该怎么办,还有和他的一样芬妮……

      “下个月出,1月1日,柏林芭蕾舞团有演出,在国家大剧院,听说是法肯海因小姐担任女主角。她舞跳的一直不错,人长的也漂亮。”

      埃尔伯顿时进入一级戒备,他紧张的等待乌德特将军的下文。

      “除了脾气不太好,什么都比芬妮适合当你的妻子。所以,和我这个老家伙聊聊吧,我的小芬妮怎么迷住你了?”

      噢!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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