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千阳》吃薯片的松鼠

9、第九章

　　第二天，周日，焦阳到实验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看BBS的十大新闻。果然，十大第一名就是关于江明远吃烧烤的，题目是：A大杰出校友江明远携神秘女伴现身北门烤翅。焦阳忐忑地打开帖子，生怕出现她的正面照片。还好，几张照片里的她都是背影或者侧脸，幸好那天把头发散下来了。接着往下翻帖子，先是一帮花痴吹爆江明远的颜值和气质；接着，关注点一变，开始扒他的女伴是谁，还好那天没有生物系的学生在场，大家的讨论也仅限于猜测；最后，大家讨论的重点再次变化，变成霸道总裁为什么让女伴结账付钱，结论是总裁没有微信支付宝等这么平民化的支付方式，总裁的黑卡也有吃瘪的时候。
　　看到自己的名字没有被扒出，焦阳放下悬着的心，同时反思自己做学生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无聊。吃烤翅那天穿的那件蓝白拼色连衣裙，自此以后就一直压箱底了，再也没敢穿到学校去。
　　第二周的工作中规中矩，继续为实验室订购仪器和试剂，面试了几个技术员候选人，选了其中中意的一人。让焦阳开心的是，虽然还没入学，有两个轮转的学生五一过后就能来实验室工作了，自己的实验室正逐渐步入正轨。
　　苏奕交了焦阳布置给他的作业，虽然对一些问题的理解过于浅显，但看得出他认真读了文献，也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这对于本科生而言已经很好了。周五，焦阳约苏奕来办公室讨论他在轮转期间的课题，讨论结束，苏奕就要离开办公室时突然转身问：“焦老师，您上周六去北门吃烧烤了？”
　　“啊？什么？”焦阳心里一惊，自己都要忘记的事儿了怎么又被人提起。
　　“上周六，北门烤翅，前几天十大照片上的背影是焦老师您吗？”苏奕锲而不舍地追问。
　　“什么照片？我不知道啊，我也不关注十大呀。”
　　“哦，没什么，焦老师您忙吧，我先走了。”
　　苏奕走后，焦阳摸摸自己微微发热的脸，觉得自己应该提高一下应变能力，应付学生们对自己私生活的好奇，毕竟八卦老师也是自己做学生时喜欢做的事情，毕竟八卦对科研如此重要，简直就是减压放松预防抑郁之良器。记得刚上研究生时自己曾经对一个师兄八卦集散地的身份嗤之以鼻，师兄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告诉焦阳，科研不息，八卦不止，做科研那么沉闷的一件事，再不通过八卦减压，那还有什么意思。随着研究生生活的继续，焦阳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也和那个师兄成了一丘之貉。讨论科研领域牛人或者导师的长长短短，确实可以缓解科研焦虑，增加科研兴趣。
　　可是，现在自己是老师了，不仅要承受同行评议的考评压力，还要接受很多双关注自己的眼睛，这些关注不仅来自于其他老师们，也来源于学生们。不仅已经愿意来你实验室的学生们关注你，那些更多的对你实验室有期待，有意愿的学生们也在关注着你。这所有的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期待的，还是质疑的关注，敦促焦阳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不时审视自己的行为。为人师表，并不仅仅是传道授业那么简单，关于这方面的体会，可能焦阳早就从父母身上获知了一些。焦阳本来觉得去吃个烧烤没什么，谁知还引来一些骚动，看来以后自己要谨言慎行，多多思考自己的交际行为会带来的影响。作为老师，她要做的是引导学生完成课题，最好也能热爱科研。她并不想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用花边新闻吸引眼球。
　　周五晚上，焦阳询问江明远周六晚餐需要做什么菜，江明远还是说要吃东坡肉，其余菜随意。焦阳又问需不需要她买菜带过去，江明远说他秘书会搞定买菜事宜。焦阳从来没做过东坡肉，以为跟做红烧肉差不多。可是下载了一个做菜App一查，评分最高的protocol (做菜方法)要求的步骤竟然需要花费至少3个小时。这个菜谱是一个妈妈为她儿子潜心研制的，看完整个菜谱，焦阳觉得这一定是个非常有耐心非常爱她儿子的妈妈，能经常花半天时间呆在厨房就为了做一道菜。这个菜谱麻烦到什么程度呢，有网友直接问菜谱妈妈“还收不收养孩子”，自己愿意被收养。
　　焦阳做事的原则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做好。与其花一个多小时做道不好吃的菜，不如花三小时做出一道精品。焦阳选定了菜谱，告诉江明远这道菜做起来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所以明天需要早点去，江明远说下午四点他在家。
　　上周六吃完烧烤和焦阳分别后，江明远就一直在等待下一个周六的到来，他很久没有碰到一个让他感觉心静的人了，他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这种持续期待的心情了。怎么说呢，那不是一种特别明朗和强烈的情绪，不会干扰你正常的工作和思考，但在偶尔的闲暇时间，当淡淡的希冀拂过心头，你的脸上就会不自觉浮上微笑，心中小小的焦躁会被磨平，就像吃海鲜时挤的那几滴柠檬汁，不留痕迹地压制海鲜的腥味同时衬托其鲜美。
　　江明远早在上个星期就跟他家的家政阿姨说今后周末不用来上班，家政阿姨在工资未减的情况下开始高兴地享受双休日。
　　因为东坡肉的制作过程中有一些等待的时间，所以焦阳带上了自己的电脑，间隙时间还能做些事情。挤了四十分钟的地铁，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江明远住的高档小区。在门口被门卫拦住，焦阳报了江明远的楼号和门牌号。
　　刚到家换了一身休闲装，准备从冰箱里拿了一听无糖可乐喝的江明远接到了门卫打来的可视电话：“是江先生吗？门口有位女士说是您家的家政，你看让她进来吗？”
　　说完让出位置，屏幕中现出焦阳的脸。
　　“你让她进来吧。”
　　挂了电话，江明远下楼去接焦阳，焦阳没门卡，进不了门也刷不了电梯。
　　在门口见到焦阳，上身简单白T恤，下身浅色九分牛仔裤，头发被随意挽了起来，背上背个电脑包。江明远打趣道：“焦老师想继续提高家政的门槛吗？”
　　焦阳迎着江明远调笑的目光，毫不示弱：“那可不是嘛，Ph.D. 做的饭都要香一点呢，江总也许是雇佣Ph.D.当保姆的第一人呢。”
　　看着焦阳认真又忿忿的表情，江明远脸上笑意更深：“这么说我真是太幸运了，对Ph.D.做出的晚餐也是万分期待呀。”
　　焦阳不想再做无聊的争辩，仅有的两次交锋似乎自己都处于劣势。焦阳总结了一下自己处于劣势的原因：一是她欠江明远一笔钱，虽说现在欠钱的才是大爷，可她是接受红色正统教育的好学生，一直秉承欠债还钱的原则，在债还清之前，她确实处于道义的下风带；二是这种无聊争辩的输赢，完全不取决于逻辑，谁脸皮厚谁能占上风。
　　焦阳调整了一下心态，微微一笑，说：“那江总，麻烦您现在带我去我的工作地点吧。”
　　电梯正好这时来了，江明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电梯一直到达顶层才停下来，刷卡进门，江明远从门后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放到焦阳面前。
　　焦阳犹豫了一下，说：“我穿着袜子呢，不用拖鞋了。”
　　“还是穿上吧，地砖凉。”
　　“鞋是新的，专门给你买的。”见焦阳还没站着没穿，江明远补充说。
　　听到这是给自己准备的，焦阳愣了一下。虽说自己闯的祸自己承担，她也不觉得当保姆有损身份，可是毕竟感觉自己有点被胁迫的意思，心里总是不自在的。看到江明远给她单独准备的拖鞋，心里直觉他应该是一个懂得尊重别人，重视他人感受的人。与这样的雇主或者债主相处，日子应该不会太艰难。
　　“谢谢。”焦阳不再推辞，换了鞋，跟他来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