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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你喜欢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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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甚至困意都消散了,楚倦年勾了勾唇角,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接下来的反应。
“都这么晚了……”依依小声念了句,硬着头皮说,“明日开始行不行?”
“原来还可以这样随意改条件的?那你明日搬过来行不行?”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担心冲撞了公子。”
楚倦年故意冷哼:“你冲撞的还少了?”
依依心里翻了个白眼。
自知躲不过去,拖字诀也不好用了,只能在别的方面想办法。
“好罢。”依依说道,“那我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楚倦年一挑眉:“真和你计较,早被我弄死八百回了。”
听着这凶狠的语气,依依又有点儿怂了。
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跟前,问他:“我先问几个问题,嗯,公子平时都有什么习惯?”
“先洗澡。”
依依:“……”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
上次她临时过来,确实也撞见了令人尴尬的场面。
可是,那次他已经自己洗好了,现在提出让她伺候,难道、难道还得帮他?
“我、我去叫夜明!”依依转身就要跑。
纤细的腰却突然被人桎梏住,再想逃就难了。
“你想叫夜明进来围观?”
“自然不是!”依依大为震惊,“我叫他进来帮忙。”
不等楚倦年发难,就赶紧补充道,“让他、取热水进来。”
楚倦年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排,将人放开。
依依佯装镇定,转身就漏出了一副苦恼的表情。
她都困死了,结果还要应付这头凶兽。
世上怎么有这么辛苦的事情?
用蜗牛一样的速度磨蹭到门口,拉开门,对门外候着的夜明说了要热水。
夜明脸上闪过明显的惊愕,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果断应下,并飞快地离开了。
依依本还想继续磨蹭,这时,余窈披星戴月地从外面回来,远远看见她,惊喜地说:“姑娘也在?”
“小余将军!”依依像是找到了救星,朝她露出个大大的微笑。
余窈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来,下意识想要搭她的肩,突然觉得门内传来一道锐利的视线,如有实质般钉在他的脸上。
他猛地想起曾经挨过的板子,后背都麻了,赶紧和依依拉开距离。
单膝跪在门外,恭敬地禀报:“殿下,有动静了。”
他没有瞒着依依的意思,依依却仿佛找到了借口一样,赶紧说道:“我去看看热水好了没。”
余窈在外跑了几天,肯定有重要的发现要说,依依此时主动回避,本并无不妥,可就是让楚倦年十分不爽。
“今天你若敢出这个门,腿给你敲断,”楚倦年语气平静地说着恐怖至极的话,“省得成天尽想着乱跑。”
依依脚步一顿。
光是听着,都觉得膝盖一痛,中了箭似的,扶着门才站好。
余窈跪在门口,低垂着头,瞪大眼睛乱看,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恼了楚倦年,沦为出气筒。
“还不过来?”楚倦年语气渐冷。
依依背对着他,撇了撇嘴,还是耐不住威胁,转身走到他的身边,乖乖站着。
楚倦年这才满意,让余窈进来说话。
余窈后背僵直,想说自己在外面挺好的,但即使平时胆大包天,此时也不免紧张,听话地进了房间,关好门,又重新跪下。
他如此温驯,楚倦年却更不爽了,森冷道:“起来说话。”
等他起来,还要教训他两句,“男儿膝下有黄金,跟谁学的如此软弱谄媚?”
余窈心想,我又不是男儿。
打我的时候说我忘了自己的本份,骂我的时候又说我不够爷们儿,感情话全让您老说了。
嘴上却说:“殿下的教训的是。”
这话依依熟悉的很,一听就知道他此时心里多么无奈,多想骂娘。
不由更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想到自己平时也是这样逆来顺受,阳奉阴违,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抿着嘴强忍。
余窈吊儿郎当的,一抬头,看到楚倦年身后的依依,没忍住也勾了勾唇角,但是被他硬生生忍下来。
“何事?”楚倦年明显不满深夜被打扰,“快点说,说完滚。”
余窈收起玩闹的心思,正色道:“明日,陈皇后要带二公主到鸿运寺还愿,陈清漪陪同。”
楚倦年一副“就这?”的表情。
“知道了,”楚倦年打发他走,“你继续跟着他。”
“啊?”余窈不解,“这会不会太明显啦?”
之前都是在他屋顶上,或者花园里,时不时往假山里藏一藏,外出的时候被看见,还能狡辩说是偶遇,可鸿运寺乃是国寺,一般人进不去,更别提他一个外邦人。
傻子也能看出来她是去跟踪的。
楚倦年却说:“你以为现在就不明显?”
余窈噎了噎。
“他让你看见的,都是他想让你看见的。”楚倦年意味深长地说。
余窈皱眉,脸色彻底变得严肃起来。
“属下知道了。”
“去吧。”楚倦年说。
余窈带着一脸沉思的表情离开。
依依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无法判断事件的全貌,便开口问道:“既然早知道已经暴露,为什么还派他过去?”
其实这也是她的处境。
她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楚倦年早就发现了她有问题,却还要装作不知道。
楚倦年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道:“陈清漪这个人,位置非常的重要,即使没有中阳王和陈皇后,陈家在朝中也是树大根深,无法撼动。作为陈家唯一的继承人,此人清冷孤傲,自视甚高,我曾无数次派人接近他。”
“你猜怎么着?”
依依答不上来,她觉得这个情况十分熟悉。
楚倦年似乎也没打算等她接茬儿,兀自回答道:“都失败了,有的甚至连他方圆十步都进不了。可是余窈,跟了他快一个月。”
“他……”依依震惊。
想到几次撞见陈清漪和余窈的相处,更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你想的那样。”楚倦年说,“他什么都不要,但他无法拒绝余窈。”
依依皱眉:“你、你拿余窈当诱饵?”
楚倦年知道她想说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眼神深邃地锁在她的身上:“我是在给余窈一个机会。”
“余家祖上是北郸的开国将领,世代英豪。”楚倦年说,“当年领兵出征北郸的,与在和谈协议上注明要余家满门抄斩的,都是陈家人。”
“你道司云绮当初咒骂余窈,为何单独提起余家?”他说,“因为当年我与他们兄弟二人被送来大安时,他父兄的人头就在城墙上挂着。”
楚倦年说道,“余窈若有骨气、若有血性,他会谢我。”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依依的脸上,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依依原本还觉得楚倦年是在为自己的冷血狡辩,可后来想了想自己此时的心情,立刻就释然了。
的确如他所说,她其实很感谢有这次机会。
余窈的情况又比她更加复杂一些,而且,陈清漪不像楚倦年,他看起来很正常。
“怎么?”楚倦年懒洋洋的斜倚着,在灯光下挑剔着她的神情,“又开始瞎同情别人了?”
他这个形容倒是挺精准。
依依赶紧将多余的情绪从脑子里甩开,她现在应该集中精力对付眼前这个人。
而且,这只是个开始,三天后,更恐怖的还在等着她。
“没有同情,”依依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小余将军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楚倦年对这个回答似乎仍有不满,冷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念过几本经文的,总喜欢这样含糊其辞说些万金油,惨就说惨,胡乱上升什么使命不是使命的?”
依依:“……”
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在桀骜和粗俗之间切换得如此自如的。
懒得和他多说,恰巧此时热水来了。
夜明差使侍从们将里间的浴桶打满热水,禀报一声,逃也似的跑了,好像房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依依也想跑,可惜楚倦年不让。
虽然自己看不见,但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奇怪,楚倦年到底怎么想的?
“来啊。”楚倦年故意催她,“愣着干什么?”
依依如临大敌,磨蹭着脚步走到他跟前,支支吾吾的:“要、要怎么做啊?”
楚倦年一副无奈的表情。
“洗澡能怎么做?”他张开双手,低头看着她渐渐早已红透了的脸,“帮我宽衣。”
依依登时皱起了脸。
“啊?”
“你见过有人穿着衣服洗澡?”
“可是……”
“我平时歇息前就这样,公事公办而已,你迟早都要做的,快点。”
道理依依都懂,可是,实在下不去手。
颤抖着指尖,尝试往前探了探。
两人中间稍微隔了一段距离,依依动作又很小,并没有触碰到他。
楚倦年看见她的小动作,摇了摇头,牵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拍了拍她的手背。
“腰带,解吧。”
哪有人这样的!
依依觉得掌下的衣服纹理如烙铁一般炙热,烫人。
下意识就想往回缩。
楚倦年却说:“再耽搁下去,你我都别睡了。”
“那你就自己脱啊!”依依不干了。
转身就跑。
看着她仓皇的身影,楚倦年忍不住想笑。
就知道她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装乖都不会。
“我刚才说的话,看来你又没有往心里去。”他故意在她身后阴森地说。
依依想到他要说要把自己的腿给打断。
一时之间也来了脾气。
大步走到门口,气鼓鼓地说:“就算你把我的腿打断,我今天也不伺候你了!”
说着,要拉开门出去。
楚倦年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把拍上了门。
依依能感觉到他宽阔的胸膛就贴着她的后背,而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就在她的耳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明明没有触碰她,却好像将她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范围。
“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吗?”楚倦年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无辜,“我明明都没有动,你跑什么?”
虽然他说的没错,但依依就是本能地不敢和他待在一个空间。
他太可怕了,她觉得很危险。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依依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是怪吓人的,让她想要躲回自己的房间,抱着三清像大声念经。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依依闭上眼睛,小声念咒,“驱邪缚魅,保命护身。”[1]
她声音非常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楚倦年不禁低头往她跟前凑了凑,依依却更加紧张地闭紧了双眼,声音也加大了一些,“智慧明净,心神安宁……”[2]
“喂。”楚倦年指尖敲了敲她面前的门板,气笑了,“当我是邪魔外道还是洪水猛兽啊?”
依依经也念不下去了。
苦着脸,转过来,用力推了他一把。
“你玩够了没有啊?”依依声音有点儿哽咽,“别再欺负我了,我心里慌。”
楚倦年愣住。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审视着依依。
“为什么心慌?”他语气发飘,心里有个答案,但是他自己也不相信。
“不知道。”
楚倦年却反问她:“真的不知道?”
依依沉默片刻,不敢深想。
她应该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她不敢让楚倦年发现,更不敢放任他这样下去。
“不知道。”依依破罐子破摔,有点儿任性地说,“就是不知道,我现在就要回去了,我不在你这里待着了,你把我的腿打断吧。”
楚倦年十分无奈。
他想上前抚摸她红红的眼睛,可是他知道,自己哪怕不经意的触碰,也会对她产生极大的负担。
于是,硬生生忍住,隔着一段距离,与她说:“逗你玩的,没有要欺负你。”
“不要哭。”他说,“不用你伺候我洗澡,也不用你照顾我吃饭,更不要你和我一起睡,你的房间在隔壁。”
依依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眼泪落下来也不知道。
“满意了吗?”
楚倦年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
依依没有反应,他才又朝着她前进了寸余。
“怎么这么爱哭啊?”楚倦年给她擦眼泪,“胆子这么小,你是属猫的是不是?”
依依撇开脸,不让他碰。
楚倦年这回却没有那么好说话,捏着她的下颌让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我说了会给你时间,我说到做到,但你也别得寸进尺。”楚倦年说,“差不多就行了,少跟我撒娇。”
“谁跟你撒娇。”依依不满道,“你烦死了!”
“你知道就好。”楚倦年却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似的,亲了亲她通红的眼角。
依依还没来得及躲,他就放开了她。
“天冷,今晚就在隔壁睡吧,明天再回去。”楚倦年帮她把脸擦干净,语气危险地说,“趁我没有改变主意,赶紧滚蛋。”
依依忙不迭跑了。
楚倦年:“……”
还真是装都不装一下。
他既觉得无奈,又不免感到好笑,摇了摇头,任由她慌忙离开。
依依慌忙出了门,惊魂未定地拍着心口。
余窈还没有离开,正坐在阶前和余烬闲聊,见她一脸红通通地跑出来。
愣了愣。
紧接着,一脸震惊地往门板处张望了一下,怀疑地喃喃道:“这、这么快啊?”
话音未落,余烬在他后脑拍了一记,训斥道:“瞎说什么?”
说完,也有点儿幻灭地往门内的方向扫了眼。
依依没听懂他们说什么,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地回道:“对啊,没我的事情了,公子让我去隔壁。”
余窈和余烬对视一眼:“……”
“好。”余窈干笑两声,起身接她,“我带姑娘去。”
躺在新房间的松软被子里,依依久久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自己双手接触在楚倦年腰带上的场景。
腰带上繁复精致的花纹,他身上浅淡的檀香气息,以及他掌心的温热触感。
依依摇摇头,想要把这些奇怪的感觉赶出自己的脑海,可要不了多久就立刻卷土重来,他说的每一句话,他如有实质的炙热眼神。
依依不得不承认,自己动了凡心。
神咒都没有用了。
她更想不到,楚倦年会如此恶劣,这样拿她寻开心。
就这样胡思乱想到了半夜。
早上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问了等在耳室的松糖,才知道昨夜下雪了。
她没有见过雪,但是清楚雪的触感。
小时候常常和师兄弟们上山玩雪,还会接雪水回来酿酒。
师叔伯们会在每年初雪的时候将去年初雪时埋起来的酒挖出来用作祭祀,剩下的就小酌几杯。
每年初雪的日子,是她们饮酒作乐的日子。
她在观里也时常游戏,但不像她们玩的马球、投壶一类,而是一种叫“射覆”的游戏。
每人拿一样东西出来,混在一起,再随意领一样,藏好,叫其他人以卦象来猜,对方藏起来的是何物。
猜不准的说明学艺不精,要帮其他人抄经。
本来她离家几个月,也不觉得有什么,此时触景生情,更有些想家了。
早上去找楚倦年给她上药,情绪便更加低落。
“还生气呢?”楚倦年无奈地说道,“昨夜不是同你道歉了?”
依依刚疼过一阵,懵懵的,反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还真得寸进尺啊你。”楚倦年捏捏她的脸。
想到昨夜他说的那些话,尤其是关于余窈的。
她其实能够想象得到,那个场面不光给余家兄弟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他作为降国的证明,所背负的不比他们少。
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而且,他说的也没错,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太紧张了,胡乱对他生气。
“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依依心里不安,和他解释了句。
“那又怎么啦?”楚倦年一声不响地在她另一只眼睛里也滴了药水。
他现在已经熟门熟路了,动作快的依依都反应不过来,就被疼痛席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最恐怖的阶段就已经过去了。
依依捂着眼睛,等待疼痛退去,与他说了初雪要酿酒跟喝酒的事情。
当然,隐去了道观没有说,只说是在家里的事情。
楚倦年深感意外:“想喝酒?”
“还以为你平时过的跟和尚一样,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依依懒得跟他争辩,只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想家跟想喝酒是不一样的。”
楚倦年笑笑。
“等过年,让你回家看看去。”他说,“至于今天,酿酒是不行了,小酌一杯倒没什么问题。”
“让我回家?”依依只听见了这句,“真的?”
楚倦年脸上的笑容消失,被冷意所取代。
他望着依依,眼底是汹涌的幽深。
但依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被他此时的大度而诱哄住。
“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要团聚的人。”楚倦年说,“你想回去?”
依依察觉到危险,恍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过年,但还是装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态度,用力点头:“那就先谢谢公子啦。”
“谢什么?你当然可以回家。”楚倦年摸她的头发,“不过,得由我带着你去,知道吗?”
他的动作就像对待一只乖巧的小动物,依依不敢反驳。
楚倦年似乎担心她幻思乱想,补充了句,“现在外面不太平,你一个人去哪里我都不放心。只有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依依心想,在你身边才最不安全。
反正还有几天她就要借着大公主的婚事离开了,一别两宽,再不相见,自然也就不用考虑这些。
“又发生什么事情啦?”依依故意引开话题。
楚倦年也不瞒她,与她说道:“陈皇后带着二公主到鸿运寺,说是还愿,其实是撇清关系加避难。”
“怎么说?”
楚倦年冷笑一声,讽刺而别有深意地说:“大安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狠。”
依依觉得这话有些冒犯,不想搭理他了。
没有继续追问,她找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刻枣木,一边不慌不忙在心里起卦推算楚倦年的意思。
得出了个事件的雏形,正想要仔细推算,松糖和白果就闲聊似的说起了此事。
“我说今年怎么冬月就开始下雪,原来是出了大事。”松糖压低声音说,“昨夜中阳王逼宫造反,被当场诛灭,听说太和殿前血流成河,吓死人了。”
依依愣住。
明白了楚倦年缘何讽刺陈皇后心狠。
陈皇后是中阳王的生母,且有陈家做靠山,中阳王得手,她如今便是太后,中阳王失败,她还可以保全皇后之位,待大公主出嫁后,照样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姑娘怎么了?”松糖连忙捂住嘴巴,“看我,跟姑娘说这些干什么,可是吓着了?”
依依摇摇头,只问:“太子是谁?”
松糖和白果对视一眼,白果惊异地问道:“姑娘怎知今晨公布了太子的人选。”
“猜的。”
“是十五皇子,司昃。”白果说。
果然。
依依就知道会是他。
他是司云熙的胞弟,除了他,也没有适宜的皇子了。
只不过,陈皇后地位尚在,还有一个陈清漪坐镇,司昃这个太子怕是不好当。
即便顺利登基,也难逃陈家的掌控。
楚倦年让余窈跟着陈清漪,他肯定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控制住陈清漪,就等于控制住了新的大安命脉。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把一切都牢牢把握在鼓掌之中的?
也是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楚倦年没有阻止大公主和牧弦听的和亲,甚至还愿意派出尹芿,去帮助大公主和三公主去治疗当今皇帝。
因为只有这样,当前的局面才会洗牌,他反而有更大的机会。
看来,中阳王之前对他的被刺,他真的很介意。
他捧谁,谁就如日中天,他要谁死,谁就永世不得翻身。
依依面色凝重。
恍惚间,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这次,真的能顺利逃出他的手掌心吗?
“姑娘,姑娘怎么了?”白果见她脸色不好,十分担心。
依依摇摇头,没了雕刻的心情。
将东西收好,她问白果:“大公主那里可有消息?”
白果说道:“只听说三公主殿前护驾有功,受了些轻伤,还有阿兰沙部的太子从中协助,其余的没有消息传出来。”
可能是被大公主压下了。
说明她平安无事,一切尚在计划之中。
依依想要提醒她,不要被短暂的顺利冲昏头脑,至少要警惕楚倦年。
“姑娘若是担心,我差人去问问?”白果道。
“不用了。”依依佯装不在意道,“只是随口问问,眼下不太平,还是少出去为宜。”
白果和松糖生性单纯,听见她这么说,也没有多想,附和了几句,很快就又聊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夜明过来喊她过去用午膳。
因今早依依同楚倦年说了酿酒的事情,楚倦年觉得新奇,午膳时让人温了壶酒,依依一进去就闻出来了,淡淡的酒香味,带着点儿桂花的气息。
“你能喝多少?”楚倦年似有些期待,语气带着兴味。
依依却说:“我只是同你说一下,我不喝酒的。”
楚倦年挑眉,无奈地摇头,也不和她理论,只说:“这个是桂花酒,甜甜的,你不想尝尝?”
闻起来确实奇特的很,淡淡的酸甜感,不像之前在观里,纯粮食酿的浊酒,带着冲鼻的辛辣味。
她酒量奇差,哪怕喝一口,也会很快发晕,通常只用筷子沾一点点,意思一下。
“不想。”依依说。
“那好罢。”楚倦年也不多说什么,告诉她面前有什么菜,让她想吃什么就和自己说。
依依动作缓慢地吃饭,思绪却总被酸酸甜甜的酒味吸引。
她不喝,也不见楚倦年喝。
白瓷的酒壶泡在热水里,座在小火炉上温着,热水咕嘟咕嘟的泡沫,依依心里也咕嘟咕嘟的犯馋。
楚倦年似乎早就弄清楚了她的个性。
习惯压抑自己,拼劲全力朝着无欲无求的方向努力,却又没见过什么市面,轻轻一勾搭就动摇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愈发的克制和压抑。
楚倦年替她觉得累。
很多时候,他都很想替她破了这些清规戒律,逼迫她直面自己的内心,和他一起堕落。
但他比谁都清楚,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你喝一口,我看看不会死。”楚倦年知道她想喝,故意倒了半盅,推到她面前。
依依:“……”
“好端端的,你又要干嘛?”
“快点。”楚倦年说,“我想喝,你帮我尝尝有没有毒。”
依依放下筷子,很想和他好好理论一番。
没想到,正要开口说话,楚倦年就将酒杯递到她的嘴边,指尖一弹,半盅温热酸甜的酒液进了她的嘴里。
依依下意识咽了下去。
酸酸甜甜的,像是果汁,没什么酒味。
抿抿嘴,还挺好喝。
“尝了,没有毒。”依依无语地说,“喝吧。”
楚倦年看她反应平平,顺手将酒盅里剩下的残酒送到舌尖。
挑了挑眉,嫌弃地说:“这也算酒?”
依依咬着筷子尖儿,其实,她觉得好喝,还想喝。
“你还要吗?”楚倦年说,“不要的话,让夜明拿去浇花,什么玩意儿。”
依依便说:“再没味道也是酒啊,拿去浇花,既浪费酒,又糟蹋花。”给我吧。
“那,给你拿去。”
说着,又给她倒了一盅。
依依终于不再推辞,接过来仰头喝掉了。
喝了两杯,她觉得差不多了,已经比往年放肆多了。
她一直低头吃饭,楚倦年就看着她。
见她酒盅空了,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白瓷的壶颈,想帮她续上。
依依听见动静,头也不抬,直接抓住他的手。
楚倦年一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依依放下筷子,竖起食指,冲他左右摆动两下,语气缓慢地说:“不可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倦年:“……”
这是,醉了?
他很震惊,看着面前极其袖珍的酒盅,再看看依依抓在他手背上的手,简直哭笑不得。
“真的不要了?”
“不要了!”依依提高声音。
顺便抬起了脸。
楚倦年这才发现,她脸颊已经红了,烟雾色的眸子比平时还要亮,眼神却愈发涣散。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依依一开始那么坚持不肯喝了。
酒量这么差,以后也绝对不能让她碰酒。
这么可爱的样子,只有他可以看。
楚倦年凑近她一些,仔仔细细打量她的神情。
发现她此时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嘴巴抿着,像是在和谁赌气。
“吃饱了?”楚倦年将酒壶放回去,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嘴巴。
依依却向后仰头,躲开他的触碰。
继而,双手抱胸,做出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义正言辞道:“请你不要碰我。”
楚倦年差点儿笑出声来。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地歪头看着她。
“没有为什么。”依依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啊,你要自重啊!”
“可你是我的侍妾。”楚倦年循循善诱,“你知道侍妾是什么意思吗?”
依依沉默。
她脑子里有点乱,师父的担忧,梁王的试探,阿依莉丝的哭泣……还有楚倦年此时带着蛊惑的语气。
“不堪入耳!”依依猛地一拍桌子,教训他,“你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那些事情,没有出息!”
楚倦年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依依说,“我很认真地和你说诶!”
“知道,知道。”楚倦年笑得肚子疼,“我也很认真……地在听你说。”
“你才不认真。”依依不满地说,“你只会欺负我。”
楚倦年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更软,从座位上起身,蹲在她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试探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没有拒绝,才结结实实地轻抚着她的后脑,安慰道:“没有欺负你,是你胆子太小了。”
“就有。”依依软软地控诉他,“我说了你不要碰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楚倦年松开手,做投降状:“看你有些难过,安慰一下你。”
依依说:“才不要你安慰,你安慰人的方式好奇怪。”
不等楚倦年解释,依依就捂着心口说:“我这里好难受,要跳出来了一样,酸酸涨涨的,我肯定是快死了。”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
楚倦年看着她,眼神温柔,语气却严肃。
依依愣住。
哑然。
作者有话要说: [1][2]净心神咒
小甜饼啦,不长,尽量日更到完结,等下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