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烙印眼底的故事》浅端

74、间章 胡桃夹子（上）

　　最终，还是古森绫乃主动提议，把她带回了家中。

　　“妈妈！哥哥！”门刚打开，古森和奈就热情地跑到了门口，迎接自己的家人们。
　　看见星野胡桃的时候，她格外的惊喜。

　　“胡桃姐姐！你怎么来了啊？”

　　小姑娘纯真的笑容，此刻却让星野胡桃有些焦躁。

　　古森绫乃俯下身，用商量的语气温柔地说：“和奈，今晚你和爸爸妈妈睡，好不好？把你的房间让给胡桃姐姐睡一晚。”

　　“嗯！”古森和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星野胡桃连忙摆了摆手：“啊不用，我睡客厅就行了。”
　　已经很麻烦人家了。

　　但古森母女两都没有接受她的提议。

　　和奈蹦蹦跳跳地凑到她的身边，一脸期待地问：“胡桃姐姐今晚要住在我们家吗？”

　　“嗯。”

　　“啊！”古森和奈仿佛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胡桃姐姐难不成是和哥哥交往了？”

　　古森元也冲上前一把抱住童言无忌的妹妹，捂住了她的嘴：“和奈！”

　　“没有。”星野胡桃回答道。语气相当的平淡。
　　“只是我找不到地方住，绫乃阿姨好心收留了我。”
　　“我很感谢。”

　　古森绫乃走进里屋几分钟后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整齐叠好的衣服，和一个袋子。
　　“这是我年轻时候的衣服，一直舍不得扔，没想到还能用得上。”
　　“医生开的药在袋子里面，晚上要记得涂。”

　　星野胡桃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发现袋里不仅有药，还有刚从便利店买的一次性的内衣内裤。

　　太贴心了。
　　贴心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才好。

　　她向古森一家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胡桃，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如果遇到困难，只管来求助大人。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限的，不要老想着自己解决问题。”
　　“大辉他，你爸爸他也很担心你的。他说你坐上新干线后一直没给他回电话，担心的要命才急忙打电话给我的。”

　　“早上手机没充满电，上车后就没电关机了。”星野胡桃解释道。

　　“那记得晚上把电充上。”

　　“嗯。”
　　“谢谢你，绫乃阿姨。”

　　古森绫乃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但如果她执意不愿敞开心扉的话，他们也没有资格去干涉她的生活。
　　毕竟她也清楚星野胡桃形成如今这性格的原因。

　　简单地洗漱后，星野胡桃穿着陌生的睡衣，走进了一间陌生的卧室。

　　卧室的装修非常温馨，放了许多可爱的娃娃，是小姑娘看了会喜欢的那种。

　　星野胡桃一头栽到床上，从脸颊传来的痛楚，让她不得已翻了个面。

　　仰面看向天花板，发现床边高处挂着一个风铃。

　　星野胡桃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有一个，是幼儿园的老师送的。
　　但是在很早以前住的家里，后来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当时她找了好几天，伤心了好几天。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
　　她真是身心俱疲。

　　合上沉重的眼皮，她的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
　　久到她都快要完全忘记那段故事了。

　　*
　　十三年前，春

　　娇小的女孩趴在窗户边，享受着屋外的凉风。挂在屋檐上的风铃随之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胡桃，把窗户关上。妹妹会着凉的。”

　　“好——”
　　女孩不满地拉长尾音，但还是听话地关上了门。

　　因为一岁大的妹妹经常感冒发烧，所以作为姐姐，星野胡桃选择忍受逐渐炎热的天气。

　　但内心里，她还是不高兴的。

　　——我不喜欢妹妹。
　　她偶尔会在心中，偷偷地默念这句话。

　　因为自从妹妹出生后，妈妈的身体变差了，陪她的时间也变少了。
　　本来出去玩的日子，却要陪着妈妈妹妹去医院拿药。
　　真讨厌。

　　妈妈不在的时候，她在家还得看着妹妹不乱爬。
　　真麻烦。

　　明明刚上幼儿园的她，每天回家都有好多有趣的故事和妈妈分享，但妈妈总是忙着做饭和给妹妹喂奶，完全顾不上她。

　　爸爸也一直在外面出差，也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什么。

　　虽然妈妈每次都说：“爸爸在外面赚钱养家了。”

　　但她还是不喜欢爸爸。
　　因为他太没用了。

　　邻居家的小孩一直吹小号，还不是在屋内吹，一定要到天台吹，吹到每天晚上十点，吵的人睡不着、妹妹哇哇大哭。

　　结果她爸爸得知后，竟然不敢去阻止他们！说是去找他们说理了，但一点用没有！

　　每天晚上小号响起，她总是捂着耳朵，不断碎碎念着。
　　——爸爸真是太没用了。

　　她只要有妈妈就够了。

　　*
　　次年，夏

　　自称是妈妈大学同学的阿姨，上门拜访。
　　星野胡桃听话的没有开门，死死地堵在门口，直到妈妈买菜回来。
　　直到妈妈带着笑容将门外的陌生阿姨带进屋，星野胡桃还是一脸警觉地盯着她。

　　那个阿姨对妈妈说：“让孩子一个人在家也太危险了吧？”

　　“没办法。带胡桃出门的话，家里琴美就没人看着了。我又没办法一次性带两个人。”

　　“秋山家大小姐竟然沦落至此啊。”

　　陌生阿姨明明是在笑，但星野胡桃却觉得她非常讨厌。

　　“我现在已经姓星野了。”
　　“不会是母亲那边让你劝我回去的吧。”

　　“怎么会，一在千惠老师面前提起你，她就生气。我们都得小心着闭口不谈呢。”

　　“凉子学姐你现在已经不拉小提琴了吗？”

　　“因为忙着照顾两个孩子，怀孕之后就基本没拿出来过了。也怕被她们碰坏了。”

　　“那你是打算彻底放弃了？”

　　“不……”星野凉子摇摇头，“等再安稳一些后，两个孩子不用我照顾的时候，我会考虑重新进入乐团的。”
　　“虽然和母亲算是断绝关系了，但我还是蛮喜欢小提琴的。”

　　“虽然我不喜欢你，觉得你总是一副清高的姿态，惹人烦……但姑且还是欣赏你的能力的。”

　　星野凉子轻笑出声：“哈哈，谢谢你。”

　　说完，她看向在一边热切关注她们的大女儿。
　　“胡桃，好奇就进来吧。”

　　得到妈妈的许可，星野胡桃一下子冲进了她的怀中。
　　“我喜欢妈妈！”

　　星野凉子一愣，半晌才明白女儿说这话，是因为听到了刚才同学对她说的话。

　　她内心泛起一阵波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也喜欢胡桃哦。”

　　“不过，幼儿园老师又和我打电话了。”她话锋一转，“胡桃你又和男同学打架了吧。”

　　“啊？那家伙又告状了吧，不是说了只要我赢了他就不跟老师说的吗！”星野胡桃一激灵，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双手挥舞在空中。
　　“我没打架，只是和他扳手腕而已。”

　　因为那几个男同学，总是仗着体型大欺负女生，所以她才冲出去和他们打架。
　　已经打服了好几个男生呢！

　　结果却被老师批评了，说是女孩子不能那么粗鲁。

　　可明明是他们先来挑事的。

　　所以她才灵机一动，说以扳手腕定胜负的。

　　“都怪他太弱了！”她愤愤地说。

　　“这争强斗胜的性子和你原来真像啊，凉子学姐。”

　　“我只是……从小就被教育不拿第一就是错的、是失败的，所以一直盲目地追求第一。”星野凉子垂下眼，“但遇到大辉后，就不一样了。他愿意接受不完美的我……”

　　又开始了。
　　妈妈又开始讲述她和爸爸的恋爱故事了。

　　简单来说就是——恋爱——偷偷结婚——然后私奔嘛，她都知道！

　　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有趣，她还是更愿意去看童话书里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

　　陌生阿姨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主动出声打断了她。

　　她又喝了几口茶水，将一个信封塞进星野凉子手中，就离开了。

　　“这是……存折？”星野凉子惊讶地看着信封中的东西。存折是她嫂子秋山文绘给的，说是她之前工作的积蓄。星野凉子在结婚前，吃住都在家中，工资卡一直是交由嫂子保管的，后来和星野大辉私奔的时候也没能带出来。

　　“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啊……”

　　刚上幼儿园的星野胡桃并不明白这个小小的本子意味着什么。她还在思考刚才那个陌生阿姨的话。

　　妈妈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好厉害！

　　转而她的困惑也越深了。

　　那她到底是为什么看上爸爸的，不会就因为他的那张脸吧！？

　　然而不久后，她又知道了另一个惊人的事情。

　　*
　　秋

　　一大清早，星野胡桃听到屋外有吵闹声。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爬上窗台，偷偷地向下看去。

　　屋外，是父亲星野大辉，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叔叔，在争辩着。

　　“是二哥你联系杂志社撤销我的作品的吧！明明评委都说我能入选的！”

　　“那也是因为你姓星野，他们想着去巴结你，才一直给你过稿的。”

　　星野大辉语气非常卑微：“我没有想回去的意思，求求你了，二哥，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你没有回去的意思！！但父亲他有！”
　　“竟然打算让私生子进家谱，父亲真是疯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什么DNA技术有多少可信度。”

　　“总之，我不希望下个月在家族会议上看见你，不然你知道的。”男人把嘴里的烟扔到地上，用力一踩，放狠话说，“我就从那个丫头开始教训。”

　　顺着二哥的指尖，星野大辉猛地回头，才发现大女儿星野胡桃穿着睡衣，走出了家门。

　　他急忙喊道：“胡桃？！你怎么醒了，别出来！”

　　“啧，怎么一个私生女，也长得那么像父亲。”男人不屑地吐了口口水，“十几年前，就是因为长得像，才不得已接了你这个烫手山芋。不然谁知道私生子是不是真事。”

　　一道身影快速从星野大辉身边跑过，径直地冲向他的二哥。

　　“啊！！”

　　星野胡桃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左手。
　　那是除了脖子以上，他唯一露出来的肌肤。

　　“你这畜生！”
　　男人试图甩开她，却失败了，只换来了更深的伤口。

　　被男人唾骂时，她没松口。
　　被他的拳头击中，她也没松口。

　　直到血在嘴巴里弥漫开，她才松口。

　　然后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脸。
　　如果不是不够高，她其实是想咬脖子的。

　　其实那天是她的生日。

　　铁锈味的“生日礼物”，她终生难忘。

　　*
　　当年，冬

　　拿着作为圣诞礼物的1/4小提琴，星野胡桃欢快地在客厅里蹦蹦跳跳。虽然这把琴对于现在的她还有点大，但她还是很高兴。

　　妹妹琴美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咯咯笑着，鼓着掌。

　　第一次拉动琴弦，并没有传出像母亲那样美妙的音乐。爸爸星野大辉从二楼走下来，直言说听到了锯木头的声音。

　　星野胡桃飞身踢了他一脚。

　　大家都笑了。笑的很开心。

　　近两个月，爸爸在家的时间明显多了。相处多了，她也有一点点喜欢上爸爸了。

　　爸爸虽然性格有点软弱，但是个温柔的人，和妈妈一样！

　　小班时老师问她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她果断说了妈妈。
　　但今年，她选了全都要。

　　她知道妈妈还喜欢着小提琴，所以主动提出要学，这样就能帮妈妈重拾小提琴了。

　　能想到这个主意的她真是个天才！
　　哼，邻居你们吹小号，我们就拉小提琴，看看谁的声音大。

　　然而，这样美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

　　第二年（1999年），琴美两岁生日刚过，母亲突然捂着肚子晕倒在了大街上。
　　还是路过的好心人把她送到的医院。

　　虽然检查结果是长了个肿瘤，但万幸是动手术就能解决。

　　但此时困扰这个家庭的，已然不止是手术的事。

　　“二哥他……给所有我合作的杂志都下了威胁……我现在只能接点私活赚点小钱。虽然积蓄够做手术的，但术后你需要好好修养，明年胡桃也要上小学了……”
　　星野大辉双手交叉，抵在额头前，语气沉重。
　　“我父亲那边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去，但是他不能接受其他人。”

　　看着面色阴沉的父母，星野胡桃只能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拍着他们的后背，作为安慰。

　　沉默许久，星野凉子艰难地张开嘴：“……我知道了。”
　　“我试着去联系一下母亲那边吧。”

　　*
　　千禧年（2000）的春天，星野胡桃牵着父母的手，来到一栋豪华的西式洋房前。

　　洋房的门牌上写着母亲的旧姓“秋山”。

　　胡桃夹子解开魔法变回了英俊的王子。
　　而她也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然而，她的故事，既不是童话，也不是芭蕾舞剧。